女生的心裡似乎總是裝著無止盡的疑問,抓到機會就會咄咄逼人地,或旁敲測推地把這些問號拋給某些對象,當女生得到了和她理想中相同的答案時,她就會滿意地表示贊同;但是當答案不合乎要求,那麼這就是一場拉鋸戰。這些多到數不清的問題,即使解決了一個,女生還是有辦法繼續冒出更多的問題去替補空下來的位置,就像是冥冥中約定好似的。
如果妳是女生,而且擁有男性友人,那麼妳沒問過他們:「你們會不會外遇?」或是「男生是不是都會看A片?」這類的問題,那時下的大部分女性可能會判定妳有問題。
這就是女權開放後的新女性社會,妳不夠敢,就會被這新女性社會淘汰,可憐的是,新男性社會並不會來拯救妳。
所謂的新男性社會,他們倒是對於新女性社會保持樂見其成的態度,也許要回答的問題變得千奇百怪,不再是「你喜歡綠色還是藍色?」這樣的單純,但是聰明的男生們也進化到可以偵測女生的心理,女生想要怎樣的答案,就給她怎樣的答案。如果妳的男性友人給你「我的體力絕對夠我外遇啦!怎樣,妳要不要也當我外遇的對象之一啊?」或是「男生不看A片絕對是他那個有問題啦!」這樣的答案,那就表示他不把妳當女生看,也就是說,妳是他的哥兒們。
我走在路上,開始想著對他手機的通話紀錄該作何反應。
「你是不是又打電話給她了?」口氣好像太衝。
「你…心裡到底是我還是他?」疑心病太重的中年危機婦女。
「你是不是覺得我沒有她好,所以你忘不了她?」犯了自怨自艾的大忌。
「下課啦!」他迎面走來,而這是我開口的第一句話。
他並不知道我看了他的通話紀錄,而我也還不確定是不是要讓他知道我看到了。
第一次發現她傳給他的簡訊時,我才震驚地知道原來他們私下還有聯絡;第一次發現她打電話給他時,我低落了好一陣子。而這次,是他打給她的。時間顯示在情人節那天深夜。
他順勢在我額頭上親了一下,搭著我的肩,往車棚走去。
我一直在想著當時的我和今早發現新證據的我,他津津樂道地講著今天學校的生活,但是我卻一個字也沒聽進去。
我曾經寫過四本日記,但是每一本都有被偷看的痕跡,所以我在第五本日記封面上用奇異筆寫了幾個大字:
偷看的人是小豬!!
也許這樣的做法很幼稚,偷看的人並不會真的因此變成小豬,但是又有哪個小偷因為大門口貼上了門神就會害怕呢?
這個社會總是求一種形式,一種能讓自己心安的做法。
後來這本日記到底有沒有人偷看我也不知道,不過裡面除了買來那天寫上的日期以外什麼也沒寫。
當我機械式地跨上了他的車,他問了我今天以來的第一個問題:「妳想要去哪裡?」
有一股悶悶的感覺,我只想找個地方抽煙。「撞球吧!」我雖然抱著他健壯的腰,但是卻又覺得我什麼也沒抱住。
撞球館的年輕妹妹幫我們擺好球,我讓他先開球,趁著空檔點了一根Marlboro。
熟悉的味道馬上從口腔蔓延到身體裡,這讓我不知怎地平靜了許多。
三號球進洞,他愉快地看了我一眼,然後又專注於一號球的球路上。
那是半年前的一次意外,不真實但卻又令人留連的一次意外。對方是我的國小和高中同學,從小就很有型,在那次同學會上,我們不經意地在彼此的襯衫上留下了自己的氣味,也許是因為喝了太多啤酒,也許是因為我一直都無法抗拒他的魅力,我在他送我回家的路上吻了他。
我們在我家附近的汽車旅館有了一次對彼此更深入的認識。
他吻中的煙味圍繞在我的嗅覺神經裡,兩三天才漸漸退去,一直在我吻下去之前,我是很討厭那味道的。
我在他溫暖的懷裡,搖著頭笑著說:「不,我不會上癮。」但是現在我卻戒不了。
二號球被八號球擋住了,呈漂亮直線的刁球,但是距離太遠了,我跳球的技巧沒那麼好,就直接用手撥了一下白球。
他似乎發現我的異狀,當我坐回椅子上時並沒有起身,而是輕輕地把我的手接過去。
「怎麼了?」他問。
「如果我允許你可以外遇的話,你會不會外遇?」歡迎來到新女性社會。
「嗯…不會。太累了!」他笑著說。「而且這樣對任何一方都會有虧欠的感覺。」
他並沒有猶豫,而這個答案和過去相關問題的態度是相同的,更重要的是,原則上是個女生想聽的答案。
我沒有看他的眼睛,只是拿起菸又抽了一口。
他又走回球桌,瞇著眼觀察角度。自由球是給打球的人的福利,但是如果自由球沒進,那種不好意思的壓力會比一般狀況下還大。
二號球慢慢地滾進袋,舒服地發出「咚」的一聲。
從那天之後,我和對方只有偶爾傳個一兩封簡訊,後來慢慢地又不再有聯絡了。這是所謂的ONE NIGHT STAND模式嗎?其實我也不太了解,只是我們彼此都有穩定的交往對象,感覺上也摻有些外遇的成分。
然而扯上外遇,事情就會變得交錯複雜,不可收拾了。
我們互相發恐怖的誓,保證絕對不會讓這件事讓任何一個外人知道,不然就會被奇怪的人強暴。
真是個惡性循環的世界,一切都脫離不了性。
我並不是個慾求不滿的女生,只是被Marlboro給勾引罷了。
他作了個CHANCE給我,不管是不是故意的,當我用推杆把四號球送進袋時,還是有那麼點開心。
他可能察覺到我心情好了點,又在我頭上補了一個小小的吻。
現在白球和五號球的距離幾乎是整個球桌的長度,而通常兩顆球隔這麼遠,我的瞄準率大概只有三成左右。果然,球往洞的反方向撞到了桌緣,停在另一邊的洞口。
「妳要不要喝飲料?」他一邊從我後方擦身而過一邊問。
「啤酒?」我沒有帶任何開玩笑的意思,雖然晚餐前喝酒真的不太好。
他白了我一眼,並不是因為他不喝酒,而是他知道再這樣下去,我就要從堂堂大學生變成太妹了。
五號球挺夠義氣的,硬是在洞口停了下來,就只差一口氣的力道。我用一種勝利的眼神瞄了他一眼。
他放下球杆,往櫃檯走去。
就在我準備打七號球時,他帶了兩瓶啤酒回來。
同學會上,我也記不太得到底是誰,居然一口氣叫了四手啤酒。總是和男生們混在一起的我哪有不喝的道理。
聽說後來我醉趴了,而很巧的,我趴在那個帥傢伙的腿上。
到底是啤酒幫我製造的機會,還是我的潛意識的實力,實在是無從得知,但是我至今仍能依稀記得那條西裝褲的柔軟質感和溫度,和一雙有意無意觸摸我頭髮的大手。
我一直提醒自己,我是個有男朋友的人,有些界不該越,然而當另一個有女朋友的人並不這麼矜持時,這樣的定性很容易會被毀滅。
這是一種惡意。藏著蜂蜜的惡意。
撒旦永遠都以把天使變成惡魔為人生的目標,但是天使太純潔,所以祂只好退而求其次。引誘介於天使與惡魔間的人類,簡單多了。
他將冰啤酒遞給我,像要幫我加油似的討好。
我連灌了幾口,那陣冰涼中帶著某種程度的刺痛感,我不太能確定那灼熱是來自我胸口的血液,還是心。
七號球和六號球一樣爽快地進洞,我感覺勝利在望。
他拿起我的菸,深深吸了一口,火苗像蠶食般在菸屁股前停了下來,那些被燒掉的部分化作一片白煙,從他的唇間竄出。
這兩個抽菸的男人,一個是因為女生的離開;一個是因為女生的習慣。
煙進到他們的心裡,轉了一圈,然後把他們的心事帶了出來。
然而我的心事就是菸的本身。
八號球在九號球的附近。我需要一個KISS。
他走到我瞄準的那個球袋旁,手中拿著啤酒,而我也能感覺到他嘴裡殘留著我熟悉的煙味。
如果九號球進洞,那麼我就允許他在心裡藏另一個女生,而我也會繼續保有我的秘密。但是如果九號球沒有進洞,那麼我會在他準備擊球的那一剎那問他關於電話的事情,而我還是會繼續保有我的秘密。
我很賊嗎?
不,我只是太聰明了。
第五本日記的封面上用奇異筆寫著:
偷看的人是小豬!!
那本日記裡唯一寫上的日期,距離現在已經半年了。
那個日期,藏著我這輩子都不會講出去的秘密。
那天,那個叫做小豬的帥傢伙,在我喝醉的時候,偷偷看穿了我的心。
我抬頭看了他一眼,他從球桌的那頭給我快遞了一個KIS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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