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數到過黃山的人,都知道黃山一年中大部分時間都是陰雨的天氣,海拔1864米的山頂經常白雪皚皚。而黃山的奇松、怪石、雲海更爲古今世人稱道,豬豬心之向往亦久矣。
從小,外婆家的老式三人沙發靠背上鋪著黃山迎客松的線毯,陪伴豬豬整個孩提時代,那時爺爺在安徽甯國插隊落戶,也常聽爸爸說這裏離黃山很近,可惜一家人從來也沒有時間去一趟黃山。那時的他們,年輕卻沒有閑時,現在都退休了,爸爸還在一家私營企業裏繼續工作,媽媽每天呆在家裏操持家務,下午去跳交誼舞健身,問他們要不要跟我一起上黃山,媽媽興致盎然,爸爸則首先考慮體力,最後還是決定不要去了。
反復查看各處的旅遊資訊,便宜的擔心食宿太差,聽說有八人的統鋪,還沒有浴室,難得出門旅遊一趟,雖然很近,但還是要吃好住好,不想太虧待自己,很多旅遊線路不夠緊湊,說是五日遊,實際是只有三日,於是在網上找到一家黃山中海旅行社,他們的三日線路還是比較緊湊,兩天黃山,一天黟縣的西遞與宏村,山頂、山下都住三星,報價660,於是寄去email預定,第二天中午得到回復,並說免費升級到山頂住北海賓館,上網一查,這北海賓館是黃山上的四星級賓館,攜程網上的房價折扣後一晚要680,於是覺得物超所值,更是下定決定就跟這個旅行社的散客團。
3月26日晚10:05分,上海至黃山專線列車,軟臥264元下鋪,252元上鋪,軟臥中多爲公家出差的業務人員與外藉遊客,一個包廂四個鋪位,我和朋友占去一上一下兩個,我們首先上車,還沒開始檢票我已經上了車,列車員說:“我們還沒開始檢票呢。”我說:“那我再下去就好啦。”列車員說:“你來都來了,怎麽辦呢,就先進去吧。”我嘻嘻一笑:“謝謝噢!”和朋友一前一後就進了包廂。我第一次乘坐軟臥,以前每次從湖北到上海,再從上海到湖北,26歲以前大部分是硬座24小時,下車時手臂和腿都是腫的,但精神還蠻好,到外婆家就先睡一覺,26歲以後是硬臥,24小時,上車後就開始坐在鋪上翻開小本子寫啊寫的,30歲回到上海後就再也沒有坐過長途火車,中間有去過杭州,但短短兩個小時,很快就過去了。沒有坐火車的感覺。
朋友也和我一樣,很久沒有坐過火車了,下鋪的床位邊上有一個靠背,他看看說:“等一下睡的時候要把這個靠背拿下來。”看著我一臉的狐疑他捏了捏上鋪的床墊,果然和這個靠背一樣的圖案布藝。我便信以爲真。他下車去上洗手間,很快,一個頭戴帆布帽,一條肥大的軍褲,脖子上還挂著一條毛巾的男生鑽了進來。用衣架把他的茄克挂好,一個黑色的northface背包扔在鋪位靠門的一邊,腳上puma的鞋子脫在地上呈丁字型,然後很疲憊地頭朝視窗倒下,把褲腿一直拉起到膝蓋,露出細細的小腿。他開始閉目養神。
很快,他發現什麽地方不舒服,這時我正坐在他對面鋪上無所事事。原來下鋪的枕頭和被子都在上鋪。他站起身,拿下枕頭和被子。我出於好心,想要告訴他,那個靠背睡覺時是可以拿下來當床鋪的,於是對他點頭笑笑,指指那個靠背,然後再指指他的鋪位。他點頭哈腰的樣子,讓我猜出他是個日本人。那個靠背原來是用兩個鈎子固定在牆上的,看著瘦弱的他吃力地左右開弓,好不容易才拿下這個靠背,往下鋪上一放,才發現原來窄了好多,根本不能用來當床墊。我騰地一下臉紅了,急忙也跟著點頭哈腰說:“蘇姨媽塞。sorry,sorry。”他沒有生氣,反倒是笑得很開心,原來被人捉弄也能如此好心情。我並非成心捉弄他,但確實是讓旅途疲勞的他又做了一件無用功。我起身幫他把靠墊重新再挂到牆上,心裏想,不懂裝懂實在不好,害我出糗。
他這次沒有立即躺下,而是坐著問我,“Where are you from?”,我回答說:“Shanghai.”他似乎很驚奇,我問他:“Can you speak chinese?”,他靦腆地笑了笑:“NO.”“English?”“
No.”於是我們的對話就此結束,語言無法勾通,日劇裏學來的幾句禮貌用語此刻顯得如此蒼白無力,書到用時方恨少,不過也沒有什麽太多好奇心,現在喜歡自助遊的年輕人太多,一個人出來旅遊,無拘無束,在大學畢業前周遊列國,大學畢業後開始工作,然後成家立業。他又躺下,我則盤腿坐在他對面的鋪位。
此時一個瘦小的戴無框眼鏡的小男生,身穿西裝皮鞋,拿著一個大大的皮質公文背包,頭很小,頭髮也理得很短,他是日本學生的上鋪。
進門,先沖我一笑,“你好。”聽口音不是上海人,估計多半是出差的,去黃山應該不會是旅遊,可能是開會之類,我心裏揣測著。他把包放在床鋪的下面,然後坐在日本學生的腳後跟,開始和我說話:“你是去黃山旅遊?”“嗯。”我笑笑說。“你呢?”“出差。”“噢。”算是最簡單的打招呼了。
這時,車廂裏已經上來很多人了,朋友也進來了,於是我退居聊天二線,爬到上鋪開始躺下睡覺,沒想到那個小眼鏡和我朋友還挺聊得來,閒談間知道他大學畢業沒多久,以前家在安徽鄉下,人很聰明,所以考到上海的大學,在一家外資化工廠當實驗員,後來可能因爲人比較靈活,被調做銷售業務員,同時還負責實驗室的實驗工作,如此一來,既無銷售業務壓力,也無實驗壓力,薪資待遇也還不錯,出差能報銷軟臥,一派陽春白雪,小眼鏡果然有做銷售的天份,硬是把日本人叫醒,然後用英語問他問題,那日本人也聽不太懂,只好耶,耶的應對,倒頭繼續做他的春秋大夢。
晚上,睡睡醒醒,很難入睡,早上七點朋友已經洗漱完畢,我也整理好被具下來吃早餐,朋友帶著烘烤的山東大餅,我則買了早餐包,外加一盒紅腸,朋友請日本學生吃了一張大餅,我請小眼鏡吃了一個早餐包,日本學生對著發涼的山東大餅,一口咬下去,然後豎起大姆指,然後在我的示意下拿起紅腸配大餅。小眼鏡很書生氣,紅腸堅決不吃,說他下車後要去吃湯湯水水熱熱的早餐,然後開玩笑地說,做爲等價交換,他會告訴我們去黃山的路線要怎麽走。因爲他已經去過三次黃山,當然是出差兼旅遊。
日本學生有一本彩色印刷的旅遊指南,他正翻看著黃山的章節,小眼鏡從他手裏象打太極拳一樣很技巧地奪過書,對著書中的黃山旅遊圖開始講解,而日本學生看著地圖直點頭,也不知道他是真的看懂了,還是只是一知半解。我告訴他,我們晚上會住在北海賓館,在地圖的上方,北海景區。說不定白天還能在黃山上遇到他。
這時已經火車已經快到黃山了,列車員來換票,差一點把票給錯人,小眼鏡說,沒關係,反正都一樣,列車員卻說,這怎麽一樣?你本來是買上鋪的,給你下鋪,如果你能報銷,不就能多報12塊錢嗎?我一聽有道理,反正我沒地方報銷,助人爲快樂之本,立即把手中下鋪的票給了小眼鏡。列車員又說話了,現在哪有那麽好的人啊,你多報銷的12塊錢應該分人家一半。小眼鏡正高興著,於是點頭稱是。列車員不休不饒,拿出上海人的精明本性:“這個資訊是我給你的,提供資訊也要有回報的,你多報的12塊錢也應該分我一半。”當然,話是開玩笑,可是我就是不明白爲什麽大多數上海人都喜歡以這種方式開玩笑,好象自己有多精明似的。說到這裏,還是文化背景不同。大話題,就不放在這裏討論了。
而我們的三日黃山遊真正就要展開序幕了。
(圖為我和朋友在光明頂,正後方是黃山最高峰蓮花峰,左側是最險的天都峰,攝影:火車上同包廂的日本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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