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之幸
“阿惠,快過來看看,你姐姐的孩子長得真可愛啊!”
“對呢,李太,阿詩都生孩子了,但阿惠好像還沒有男朋友,要不要我幫忙給她介紹一個呀?哈哈哈!”
“陳師奶真會說笑,如果真的要介紹,那一定要介紹一個有車有樓的好男孩給我家阿惠呀,哈哈哈!”
想起今天早上一群女人在我家把我拿來開玩笑,我就覺得十分不爽。在公司吃完中午飯後,心情忽然覺得極其鬱悶,於是我胡亂編造了一個身體不適的藉口,向老闆請了半天假。
“聽說子欣好像有了BB啊!”
“不知經手人是誰呢?”
“那肯定是她經常出去玩一夜情惹來的後果吧。”
“哈哈哈哈。”
走過公司的走廊,幾名八卦的女同事聚在一起,正在說另一位女同事的壞話,我對這些愛說是非的人一向嗤之以鼻。我匆匆從這些是非三八身邊走過,然後離開公司。
在這個漫無目的的蹺班下午,我獨自走到海灘,坐在海邊發呆。在無人的沙灘上,我遠眺著那片深黃色的大海,我就在想,像我這樣的一個女子,行為粗魯也不可愛,應該一輩子也找不到男朋友吧。但為什麼我非要有男朋友呢?我一直在想這個問題。
當我正在發呆間,我發現海邊竟然有一個女孩,正慢慢向海中心走去!
“喂!你在幹什麼?那邊很深水的,快回來!”
發神經!那個人肯定是要自殺吧,這一刻,我心中只有一個念頭,就是救人!
我脫下鞋子就向著海中心沖過去,那個人聽到我的叫喊後,竟然加速向著海中心走去!雖然海水的阻力拖慢了我和那個人的距離,但我最後還是把她捉住。
“你在幹什麼,別這麼傻!”
“快放開我,別理我!”
在海浪中,我決心拯救這個好像要決心尋死的女孩,但這個好像要決心尋死的女孩又好像決心不讓我去拯救,我們在海中心瘋狂的拉扯著,我一次又一次捉著她,她卻一次又一次掙脫我捉著她的手!然後我開始發怒,我開始用更暴力的方式去捉住她,甚至用打的方式去令她屈服!而這個女孩沒有因此就範,她也同樣以暴力回應我的暴力!我們在深黃色的海裡互相扭打著,不知怎的,這一刻我竟覺得,我們都在將自己一直積壓在內心中的那些鬱悶瘋狂發洩在對方身上!我們打得跌倒在海水裡,喝了幾口水後又浮上水面,帶著泥沙的海水,把我們的身體沖刷得一塌胡塗,直至雙方筋疲力盡!
當我們爬回岸上,我終於看清楚這傢伙的面龐,才發現她竟然就是我公司的同事梁子欣!
“你為何要多管閒事!”
“那你為何要自殺?”
“我那有自殺?我只是……我只是想來游泳!”
“傻瓜……”
“關你什麼事……”
“因為公司那班三八的說話,你就要去自殺嗎?你有了BB呀,你想孩子未出生就要跟你一起去死嗎?傻瓜!傻瓜!傻瓜! 傻瓜!”我向著子欣歇斯底里地喊著。
“你才是傻瓜!我那裡有了BB呀?我會蠢得為了那班臭三八的胡扯就去死嗎?那班臭三八的說話你也信?等,等一下……你,你為什麼會知道的?”
“你不認得我嗎?我是人事部那邊的李千惠。”
那在下午,在沙灘上,兩個筋疲力盡的女孩相對無言。
我回到家,見到爸爸媽媽、姐姐和姐夫都在忙著照顧孩子,我走到姐姐身邊幫忙,當我抱著可愛的小外甥時,姐姐就說:
“阿惠也快快交個男朋友吧,將來也要生一個像俊熙那樣可愛的孩子。”
“對呀,阿惠這麼可愛,為什麼到現在也沒有男朋友呢?要姐夫介紹給你嗎?”
為什麼我一定要交男朋友?為什麼我一定要生孩子?沒有男朋友就是不正常嗎?難道女人的生命、還有命運,最終就是為了做這兩件事而存在嗎?
“至少我不想這樣!”
不久之後,又是一次藉故蹺班的日子。
“咦,你真的在這裡呀!”
“你來幹什麼!是老闆叫你這臭三八來捉我回去嗎?”
“不是,因為我也和你一樣,今天又蹺班了!”
然後兩個女孩相對而笑!
我們漫步在長長的海岸線上,在沙灘上留下一雙又一雙的足印,這些足跡印在沙上,轉頭就被海水沖走,然後又再印上,就像心跳一樣,連綿不斷。
“那天,我真的沒有想過要自殺呀。我,我只是突然想化作海裡那些隨波逐流的白色水泡,然後從這世上消失。只此而矣,我是不是很傻?”
子欣突然轉身牽著我的手,雙眼泛著淚光說出這段說話。
“你根本就是個傻瓜!”
“那你又因為什麼要走到這裡來呢?”
“我,我是因為想逃避才走到這裡來。”
“逃避什麼?”
“逃避命運!”
說到這裡,我再次想起,自己作為一個女人將來可能要經歷的命運。我不要,我根本不想這樣,在這個世界上根本沒有人會理解我,所以只能逃避,對呀,我以後要每天來這裡逃避!想到這裡,我也忍不住流出眼淚。
“其實……”
“我只是……”
“想找一個……”
“關心自己的人而矣!”
像約定了一樣,我和梁子欣在同一時間說出同一句話。那一刻,我們的世界仿佛只剩下陣陣的海浪聲,我們帶著淚珠的臉龐越靠越近,我們互相牽著的手越牽越緊。在海浪聲中,我們為對方留下了刻骨銘心的一吻。然後,我們的足跡牢牢的印在沙灘上,就是最大的巨浪也沖不走!
翌日,下班時份。
“喂,阿惠,你去不去卡啦OK?”
“會計部那幾個靚仔也會去呀。”
“不去了,我沒興趣。”
我冷冷地回應,然後徑自離開。
“別理她,這傢伙和那個梁子欣一樣,都是怪人!”
“是呢,好心叫她去玩,還擺這種態度!”
我沒有理會同事們的冷言冷語,我望著在那邊同樣望著我的梁子欣,她知道我不會跟同事們去卡啦OK,因為我們要去的地方只有一個,就是那片會有連綿不斷的海浪聲、會瀰漫一股甜甜的海水味、還有印下了我們戀愛印記的幸福海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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