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夜 刊於小說單行本"男女男"內
明晚，就是聖誕夜了！
每年的聖誕夜，聖誕老人都會騎著由四隻雪鹿拖著的飛天雪車，從天而降來到這個寧靜的北方雪國，為小朋友們送上他們所期待的禮物。在這個雪的國度，沒有人會懷疑聖誕老人是從何而來？因為聖誕老人的出現，還有各式各樣像魔法般的奇蹟，在這裡都是理所當然的事。
今晚，天空下著雪，當各家各戶都在為明晚迎接聖誕老人來臨而做準備時，我卻拿著從便利店買的即食晚餐，拖著剛做完兼職的疲憊身軀慢步回家。
“那，究竟是什麼回事？”
在這個寒冷的雪夜，一個穿著白色單薄長裙的少女，正昏倒在我家門前，少女以一個像嬰兒在母親肚內的姿態在地上躺著，她的長髮就像散落的櫻花一樣鋪滿地上，而少女的身邊，還飄浮著片片像雪又像絨毛一樣的碎片！
“天使！”
至少，在發現少女那一刻，我是這樣想的，然而在下一刻，我就想到不快些把她帶入室內，她可能很快就會冷死！
還沒有時間思考究竟是幸運還是倒楣，一個單身的大學男生在家門前拾到一個像天使般的少女，然後還把她帶回家，如果她只是一個偶爾昏倒的女孩，醒來後一定會懷疑我是壞人吧！但現在救人要緊，我立即打開室內的暖氣和暖爐，然後用棉被蓋著少女給她的身體保暖，我又煮了熱水，準備等少女醒來時給她飲用。忙了差不多一個小時，看見少女的臉開始泛起紅暈，應該是回復體溫了，我這才放心下來。回頭一看，我那份晚餐卻已經完全冷掉。
“小姐，你現在覺得暖和一點了嗎？你叫什麼名字？”
剛醒來的少女，帶著一臉迷茫的表情，她打了一個呵欠，跪坐在我的床上就像一隻小鴨子那樣，對於我的問題，她只是搖頭，沒有回答。
“你知道你剛才昏倒在我家門前嗎？”
繼續搖頭，沒有回答。
“你住在那裡？我現在就送你回家好嗎？”
仍是搖頭，沒有回答。
“那麼…你，你其實是天使嗎？”
我拿著剛才發現她時在她身邊飄浮著的白色絨毛問她。
看見我手上那些白色絨毛，少女露出一臉懷念的表情，卻依舊沒有回答我的問題。或許是剛醒來仍有點迷糊，所以我也沒有再問她問題，當我正轉身準備去為她倒熱水時，少女突然伸出手拉著我的衣角。
“哦！”
“為了，實現你的願望，請好好照顧我，給我…幸福！”
少女的手緊緊捉著我的衣角，望著我的雙眼含著淚水，然後斷斷續續地向我說出她的第一句話。
一日後，聖誕節終於來了，雪國所有人都期待著聖誕老人晚上乘坐鹿車從天而降，可是，直到破曉，聖誕老人就像消失了一樣，沒有出現！而聖誕老人神秘失蹤這件事，成為了雪國年末的大新聞！
我沒有特別深究少女那晚跟我說的那句話的含意，因為在她說出那句話的一刻，我就天真地決定，以後無論如何也要令她幸福，縱使她的來歷不明、縱使我以後要為多養活一個人而更辛苦地做兼職，但只要是決定了的事，我都不會輕易放棄！少女一直記不起自己的名字，而我與她是在雪夜相遇，所以我就為她起了一個名字 ---「雪夜」。
從那天開始與我生活在一起的雪夜，外表就像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女，平日的她除了肚子餓時問我要食物外，其他時間幾乎都不多說話，而且早上總是在睡覺。每晚我做完兼職回家，都會見到她坐在窗前，靜靜地凝望著外面的夜空，幽幽的眼神就像向天上遙遠的故鄉寄予無限思念，所以我一直覺得她是個墮入凡間的天使。雖然雪夜不多說話，但她卻很喜歡聽我說話，我在學校學習的事、同學們的趣事、做兼職的辛酸，還有所有發生在我身邊的事，都是雪夜喜歡聆聽的東西，我每晚睡前都會跟她說，直至我不知不覺在她身邊睡著，她就繼續凝望著夜空，直至天亮！
我和雪夜就像兄妹一樣，在這個雪國小鎮平靜愉快地生活著，雪夜雖然說話不多，但她很乖巧，慢慢開始習慣了日常的生活，還學會了自己做飯。在我放假和不用兼職的日子，我都會帶她到鎮上四處走走。與她一起生活了半年，我開始覺得她不再是一個墮入凡間的天使，因為跟在我身邊的她是如此實在，雪夜既不懂得神奇的魔法、也沒有像天使一樣的不死身，這笨傢伙走路時偶爾會跌倒，流出來的血也和我一樣是紅色的。所以現在我更相信她只是一個迷路了的孩子，或許在去年聖誕前一晚她發生了什麼意外，才會倒在我家門前，還失去了記憶。當然，這些都是我個人一廂情願的想法。縱使我始終搞不清她的來歷，但這些都已經不重要了，因為，與她在一起這半年，我覺得就是我人生中最幸福的時光！
在暑假即將結束的時候，我帶著雪夜去公園看慶祝夏季結束的花火大會，我們爬上公園遊樂場的遊玩設施上，看著夜空中爆發著的美艷花火，在隆隆的花火爆發聲中，雪夜突然開口向我說話：
“東君，跟你在一起，我感到很幸福。”
“你說什麼？這裡太吵我聽不清楚。”
花火的爆發聲，掩蓋了雪夜小小的聲音。
“我說，跟你在一起，我終於感到幸福！”
今次雪夜把頭靠在我耳邊，輕聲地說。
聽到雪夜那句話後，還沒來得及回應，我就見到，在夜空花火的絢爛彩光下，雪夜的頭上突然長出了一雙長長的、而且有幾個分叉的角！然後，雪夜全身綻放著金色的光茫！
“雪夜！”
在越來越刺眼的金色光茫中，雪夜竟然變成一隻巨大的鹿子！那一刻，我已被眼前的景象嚇得手足無措。而變身成鹿子後，雪夜升上了半空！
“東君，謝謝你！你的願望一定會實現，保重！”
我拿著雪夜的衣服站在原地，在整個公園的人的驚嘆聲中，看著雪夜像一閃即逝的花火般消失於夜空！
雪夜，就像一場神奇的魔法，在大雪紛飛的雪夜開始，在漫天花火的夏夜結束！
至於她最後說的那句話，關於我的那個願望究竟是什麼，我始終沒有頭緒。
然後，我又重新過著一個人的生活。
轉眼間，聖誕又到了，今晚是平安夜，各家各戶都在為準備迎接聖誕老人從天而降做準備，小朋友們都誠心向著北方天空許願，並在床前放上一隻襪子，希望明天一覺醒來就可以收到聖誕老人的禮物。而我，望著天空中的飄雪，就想起去年的這個時候，與雪夜相遇時的那個情景。
隨著遠方教堂的鐘聲響起，聖誕節終於來了，雪國小鎮四周都播放著悅耳的聖誕歌曲，這是，北方天空深處出現了一道像流星般的銀色軌跡，那是聖誕老人騎著鹿車從天而降的景象，之後遠處廣場上傳來了人們的歡呼聲，我就知道今年聖誕老人終於回來了，那一刻，我就向著那道銀色軌跡揮手，並輕聲地說出我的願望：
“雪夜，祝你聖誕快樂。”
“喂，傻瓜，你在向那裡揮手呀，我在這兒呀！”
“！”
身後傳來熟悉的聲音，我驚愕地回頭，在染上一層薄雪的石板大街上、那些前去廣場慶祝聖誕的人潮中，我竟見到雪夜就站在我前面向我揮手！
“雪夜！”
我大喊，然後甩掉手上的東西，直奔向雪夜，她也同時向我跑過來，在人潮中，我倆緊緊相擁在一起！
“東君，我回來了！”
“雪夜，你不是變成了鹿子嗎？其實你究竟是？”
“我原本是為聖誕老人拖雪車的雪鹿，因為你在去年聖誕前夜許下的願望…”
“我許下的願望？”
“對，你記得嗎，那晚你下班回家、經過公園時曾溫柔地摸過一隻鹿子，然後向著她輕輕說：「如果我可以找到自己的幸福就好了！」，那隻鹿子就是我，你的願望透過我被聖誕老人接收了，於是他就把我派來留在你身邊，考驗你能否把幸福帶給我，然後才實現你的願望！”
聽到雪夜這樣說，我終於記起了！去年聖誕前夜，我確實經過公園，確實傻傻的跟鹿子說過話！
“東君，很感謝你在那段時間讓我感到幸福。而我，現在就是為了實現你這個願望、把幸福帶給你而回來！”
“那…那你還會再變回鹿子嗎？還會再離開我嗎？”
“不會了，現在的我，還有將來的我，都會是那個曾經跟你在一起，有血有肉的人類雪夜！然後，我們永不分離！”
消失於人潮中的兩人，帶著幸福的笑容，直到永遠！
今夜，聖誕老人來為小孩子們實現願望、天使們也飛到夜空吹奏起聖誕的樂章。在這個遙遠的北方雪國，魔法什麼的、奇蹟什麼的，都不是令人覺得奇怪的新鮮事，而每個發生過的奇蹟都有名字，並總會被人們廣泛流傳。但是，發生在我這個平凡大學生身上、卻只有我和雪夜，還有聖誕老人才知道的聖夜奇蹟。我就把它命名為「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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