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行旅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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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訪康橋


迷戀康橋，來自詩人靈魂的招喚。

當我一抵達倫敦，友人問我想去何處參觀，我毫不思索地回答：「康橋。」
自讀過徐志摩的「我所知道的康橋」、「再別康橋」，內心便時時盪漾著那一條河，河面泛著細微的水紋、粼粼的波光交映著婆娑的樹影，那被詩人讚譽為「全世界最秀麗」的一條水。

獨自來到康橋，帶著朝聖者的心情，朝禮詩人靈性、浪漫的靈魂。詩人說：

「單獨」是一個耐尋味的現象。我有時想它是任何發現的第一條件。你要發現你朋友的真，你得有機會與他單獨相處。你要發現你自己的真，你得給自己一個單獨的機會。你要發現一個地方(地方一樣有靈性)，你也得有單獨玩的機會。

我想邂逅詩人，於是，我獨身來到康橋。

康橋有一種「街車」，它載著遊客環繞康橋，初到康橋，可以坐上街車繞著小鎮一圈遊覽康橋。待街車繞第二圈時，你再選擇自己想要參觀的地點下車。

我在康橋下游下車，細細尋覓詩人的蹤跡，哪裡是王家學院？那是詩人結識狄更生的地方﹔哪一處是克萊亞的三環洞橋？凝神，更凝神地望著，那洞橋間掩映的波鱗和婆娑的樹影﹔何處是詩人尋夢撐篙，在柳蔭間爛漫放歌的水域﹔何處是詩人在星光下聽泠泠水聲，聽村暮晚鐘的壩欄？

我所見到康橋十分熱鬧，觀光客熙熙攘攘，商店、禮品店林立，麥當勞的招牌在陽光下閃著刺眼的光亮。穿著涼快T恤和短褲的男男女女，手中拿著快要融化的冰淇淋，吸吮著、笑談著穿街過巷。

我感心口到有些漲悶，我想是因為詩人內心有所鬱悒。

沿著康河的兩岸漫步，河中有幾隻水鴨怡然地滑水，偶而跳上岸邊，霍霍地舞動雙翅，高貴而驕傲地散步，睥睨著岸上注視的目光。

河中不時有船隻泛著波瀾悠然而過，一個青年人站在撐高船上，那細瘦的臂膀毫不費勁，長竿輕輕地往波心一點，船身輕盈地前進。或許是康橋的學生吧！才會練就出如此嫻熟、優雅的姿態。望著那一隻隻船身靈巧地劃過水面的紋痕，我突然想起詩人魯莽的窘樣，當年的他，撐著篙東顛西撞，船身硬生生地將河心攔腰截斷，狼狽的詩人大概得陪著尷尬的笑臉消受岸上人的嘲弄，難以悠然地放歌尋夢了。

康河上有一隻撐高船是頑皮的，年輕人將船泊在柳蔭深處，竟以長竿為繩，在河上玩起拔河遊戲。船身顛危，船上人也搖搖欲墜，最後，不敵的一方紛紛落水，為午後的康河增添歡樂的笑聲。

走過河堤，進入林間小徑，一群年輕的孩子在草地上踢足球，那爽朗的笑聲、矯健靈活的身手，顯現出康橋的另一種生命力。

隱入更深的一片林蔭，綠草是柔軟的地毯，愜意地躺著，望著藍天，天空飄著幾朵不受拘束的行雲。堤岸邊長長的柳條，柔荑般輕輕撫著我的面頰。岸的那邊，有幾匹牛兒在沒脛的草叢中從容地咬嚼著草莖。

我也像那磨動著牙床的牛兒，不斷地咀嚼著詩人的情懷：

看一回凝靜的橋影，
數一數螺鈿的波紋﹔
我倚暖了石闌的青苔，
青苔涼透了我的心坎……
還有那幾句更笨重的怎能彷彿那游絲似輕沙的情景。
難忘七月的黃昏，遠樹凝寂，
像潑墨的山形，襯出清柔的瞑色，
密稠稠，七分鵝黃，三分橘綠，
那妙意祇可去秋夢邊緣捕捉……….

唉！康橋的凝靜、康橋的纖靈、康橋的妙意，都被詩人收藏，釀成滿懷詩意。而我只能從詩人的詞句裡去親近康橋。

在康橋，你可以適情適性，只要你是自由的、閒暇的，口袋裡裝一本書，選一處清靜草地，就可以享受一個舒適的午後。或著，推開教堂厚重的木門，靜靜地坐著，什麼都不想，只是體驗那寧靜的氣氛。如果，時間許可，在康橋多待些時日，那麼，或許你可以借一輛單車，往更僻遠的鄉村行去。到林間聽聽鳥語，到村舍親近稚童，到曠野嚼一口濃濃的草香，然後在清流邊靜坐，守候夕陽。

你必須單獨，才好探尋康橋的美，才能領略康橋的溫柔。

我雖不曾像詩人一樣，在清晨裡獨自冒著冷去薄霜舖地的林間漫步------為聽鳥語，為探朝陽，為尋花草，為盼春信。但是，當金黃的夕照舖滿曠野，我已探入了詩人筆下的康橋的靈魂。

詩人的康橋，靈性、寧靜、秀麗，確實讓人著迷。

讀著詩人的的文字，踩著詩人的碎步，追逐著詩人的蹤跡，屬於我的康橋，卻只有詩人的沉吟、欣歎與低語。

輕輕地我走了，正如我輕輕地來…

尋著詩人的靈魂來到康橋。

離去時，心中有些懊惱與悵惘，彷彿我不曾來過，康橋已被詩人獨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