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行旅中 ......

529愛的鼓勵 2訂閱站台

以歌為贈禮


黃昏時刻，在小咖啡店裡喝了一杯咖啡，我又往湖邊走去。

湖上瀰漫著霧氣，茫茫的白霧如女子輕柔的面紗，掩住了湖面緻麗秀色。
長長的野草蔓生湖畔，幾株孤寒的水仙傲立岩石上。遠處是山，山在虛無縹緲間。

香霧瀰漫，香雲掩擁，蓬萊仙島清虛洞，瓊花玉樹露華濃，……

「山在虛無縹緲間」，什麼時候學過的歌？國中時代還是高中時代？那典麗的文詞，優雅的曲樂，如眼前的山色、雲霧、水影，漾漾晃晃，在我喉間瀰漫開來。

蓬萊仙島清虛洞，瓊花玉樹露華濃，……

行走在香霧瀰漫、香雲掩擁的湖濱小徑，我不禁放聲高歌。沒有拘束與羞赧，縱有旅人迎面相逢，誰識得這來自異國的女子，哼的是什麼調，唱的又是什麼歌？

平日個性拘謹的我，總不敢隨意高歌，怕擾人耳根。縱然偶爾心情愉悅，也得考慮場合，能不能隨性吟唱，怕破羅嗓子製造噪音，引人側目。

什麼時候，我們失去了生命中最珍貴的「真」？平日的虛應故事都只是一張戴了面具的皮相，相骨牌效應一樣，眾人的喜怒一致，愛憎相同。世俗繩索綑綁著我們，這一條無形的繩索牽繫著多少人，眾人笑我隨之欣悅，眾人怒我也得瞠目怒顏。日子久了，每一個人都成了戲子，隨著制式的劇本上演著喜怒愛樂。

在湖區，所有的枷鎖都卸下了，生命的底裡只有一個「真」字，真寧靜、真安詳、真自由、真輕鬆，沒有任何的偽飾，快樂得讓人想要唱歌。

漫遊湖畔，見到一艘船靜靜泊在湖濱，心裡想著：「這船主人是誰啊？可否載我泛舟湖上。」

念頭才起，便見到遠處有一點船影，悠然輕泛在青碧的湖面上。我朝遠處揮手，船身慢慢划向岸邊，船上的男人開口了，一連串的英語聽得我一頭霧水，我猜想他一定是問我：「是不是要坐船？」於是，我拚命點頭。果然，他將船靠近石磯，讓我登船。一上船，見到那隻大黑狗，似曾相識，才想起竟是那日在岸邊釣魚，有過一面之緣的漁人。

我以簡單的英語對他說，我來自台灣，獨自一個人在湖區旅遊。他說他不曾見過單身的台灣女子獨自停留湖區，台灣人多半是成群結伴的留學生，單身旅遊的日本女子倒是不少。

漁人很和善，舉止優雅，一派英國紳士的風度。他告訴我這湖很深，水很冰冷，湖中有許多魚，閒暇時，他都帶著他的黑狗在湖中泛舟釣魚。我告訴他，湖區很美，獨自漫遊湖區，心境非常寧靜、安詳。

這些天來，我發現住在湖區的居民們生活非常簡單，簡單中有其豐富的生命內涵，不論是旅店的女主人，小雜貨舖的老闆娘，或者是眼前的這位漁人，他們的舉止安詳，安詳中有著素樸的真心，這份心意隨著那眼神、笑容、話語，隨著那擺動著船槳的手臂，細細膩膩地傳遞出來……

有一段時間，我們不交談，只是靜靜欣賞湖光山色，湖中有一座小島，島上開著不知名的野花，泛著濛濛霧氣，真像是蓬萊仙島。湖岸是山，山過去又是湖，山與湖之間有一叢叢茂密綠林，幽靜深邃。

我悠然地享受著寧靜，聽著船槳劃過水面激起陣陣水花。大黑狗安靜地蹲臥在我腳邊，好像知道我們已經見過面，算得上是朋友，因此對我十分友善。

突然，天空下起微雨，一向畏寒的我打起冷顫，漁人見我瑟縮顫慄，拿出雨衣雨褲讓我穿上。隨後，拿出木盒裡的食物，遞給我一塊烤餅。我接過餅，剝了一塊，發現是蘑菇雞肉派，我告訴他：我是素食主義者，不能吃肉。他微笑地說抱歉，隨即拿出一罐飲料，告訴我，飲料是素食的，沒問題。

我內心很感動，在異國他鄉，面對這一份真誠的情誼，該如何表達我的謝意？我真想唱歌給他聽。「我可以唱一首歌給你聽嗎？」我說。他點頭微笑，歡悅欣然。

老漁翁，一釣竿，靠山堐，傍水灣，扁舟來往無牽絆，沙鷗點點清波遠，荻港蕭蕭白晝寒，一曲高歌斜陽晚，一霎時波搖金影，驀抬頭月上東山。

我怡然地唱著「漁歌」，他默然聆聽，神情非常專注，雖然他可能一字不懂，卻完全融入歌曲的情境中。他告訴我，這是他聽過的最美妙的歌。

一位英國漁人聽中國女子唱中國歌，是一種心靈神會的情韻吧！

微笑是美麗的語言，歌曲是真情的贈禮。他聽完歌，竟雙手合十地說：「beautiful song」他雙目微閤，臉上流露出感動的神情，很鄭重地對我說：「thank you.」

此際，他的眼神，讓我感覺他珍重這份「贈禮」，只是一首中國歌罷了，他卻接受得如稀世珍寶一般，或許，他更為珍惜的是來自異國的真摯情誼吧！

只是一個偶遇，卻讓我的湖區之旅增添了一段美好的回憶。一年後，漁人「Adrian Mills」寄來卡片，也寄來了他全家人的照片和對我的懷念與祝福。

真是一段美麗的因緣，緣於湖區，緣於一首「漁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