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30醒來,窗外黑鴉鴉一片。收拾衣服,仍濕濕潤潤的,只好分袋包裝,然後將牛仔褲綁在安全帽的網袋裡。一邊收拾,一邊回想昨晚打給阿母的心情,和阿姐打電話來關心騎程的談話。
當阿姐打電話來囑咐我每晚都必須打電話回家時,我心裡是帶著些許不願意的,要是之前的我,一定態度非常不佳,敷衍的匆匆掛上電話,可我這次卻很平和又帶點順從的語氣說好。我沒辦法形容我們之間對話的氣氛,因為這些年來,那是我反反覆覆的生活裡,幾許能依靠的支柱。我們曾經水火不容,無法溝通。當我認為全家只剩阿母是我的依靠,身邊已經沒有任何人可以讓我依靠時,阿姐卻適時伸出手拉了我一把。那種感動,是我無法用言語文字形容的。
也許是太久沒打算離家這麼久,更沒有確切的時間表說幾時會回家,所以打電話給阿母雖然只是報平安,說明當晚住處和明天可能的住處,平靜的心,還是會吹起某種內心深處的悸動與漣漪。阿母回答的很平和,就像阿姐每次遠行打電話回家報平安時,我在阿母旁邊聽到的回答一樣。現在,我自己真的在外面打電話給阿母,當下的情緒是波動的,也讓我知道自己無論身處何方,永遠會有一個我叫阿母的人為我守候,關心我的身體狀況,等著我回家。
0500下樓,旅社的大門是關著的,隔壁佛堂的神桌燈從廊道穿射進入這一片黑,使大門邊帶點些微的嫣紫紅。
我看向大門外,哦……我的車…!不見了!因為開不了門,只好眼睛向外找著自己的車蹤,佛堂前也沒有,哇理哩……,有沒有麼幸運啊!靠……。
依稀聽到旅社老闆他們已經醒來,在後面廚房的聲音談話的聲音,我只好向著穿廊處喊道:
「頭家,頭家。」
「ㄟ…來了。」
「頭家ㄠ早,我的……」
「你的車在這,昨晚我要關門,看你的車在外口,就ㄍㄚ你的車牽入來,放佛堂ㄍㄡ驚予人牽去,所以才牽入來這放。」
「是喔!謝謝啦!」
「對啊!阿就想講你的車不知要安怎,才會給你牽入來放。」老闆娘出來答道。
老闆、老闆娘推開舊式一條龍的穿廊紗門,把我的車牽了出來。我的心情真的只能說是百感交集,像極了洗三溫暖。
「多謝啦!對啦!頭家娘,你昨晚包的三角圓啊,有好吃無?」
「有喔!真好吃ㄋㄟˋ,ㄍㄡ有喔!我包幾粒啊予你吃。」
「免啦,免麻煩啊啦!」老闆娘已經跑進去包了。
「這予你帶去吃,我包甜ㄟ,你吃看mai。」
「謝謝啦,啊無我拿一粒就好。」
「不要緊啦!你攏拿去。呀ㄍㄡ有芭蕉,等我即哩。」
「頭家娘真正免啦!」
「不要緊啦!這阮家己種的,真好吃喔。」
「是喔!沒噴農藥喔?」
「家己種ㄟ哪有噴農藥。」
「謝謝啦!」
「啊你水有帶無?」
「有,我有帶。」
「等即哩,我去拿礦泉水予你。」
「頭家娘免啦!我有入水啊!maiㄍㄡ拿礦泉水啊!那留著予人客用就好啊!」
「不要緊啦!礦泉水阮ㄍㄡ真多,你拿幾罐啊去喝。」
「真ㄟ啦!真正免啦!妳安奈我嘛帶不去。」
在一陣推辭後,我只好趕緊牽著車踏出老闆已經打開的大門口,哈哈哈,請原諒我的失禮,因為東西太多我真得也帶不走。
「頭家娘謝謝!」
「好好好,愛卡細膩ㄟ喔!」
「好,謝謝。」
「你甘結婚啊!」
「哈哈哈,結婚!無ㄋㄟˋ,我連女朋友攏無。」
「你幾歲啊?」
「咱人三十一啊。」
「喔!阮子跟你差不多攏已經結婚啊,子嘛已經真大漢啊ㄋㄟˋ,啊你ㄍㄡ無緊娶娶ㄟ。」
「哈哈哈。」
「好啦!等你娶某再ㄍㄡ娶你某來這住。」
「好好好。」
我們互道了再見,我就騎走了。我問自己心的距離是什麼?
是自己預設了立場,築起了深厚的鐵籬,然後對著別人喊:「都市都沒人情味。」
其實,處處有溫情。
離開嘉義市,天氣整個感覺很不對,明明風和日麗,陽光普照,沒有昨天的厚重雲層,怎麼……風怪怪的,有點強,有沒有搞錯啊!算了,我是打不死的蟑螂,今天可是要到台南去的完成我的旅遊大夢呢,嘿嘿嘿。
北回歸線太陽館!好像不錯,設計的感覺很好耶,又好像還好,騎過去好了。我沒有停就騎往水上了,一路上真的是風真透。騎在嘉義的馬路上,我只能說:就是爽。筆直的大馬路,一望無際,除了偶爾的車子外,加上田野、房子、早晨舒服的陽光,風不要算,這真的爽,哈哈哈。
愉悅的心情讓我一路通過水上、南靖,跨過某座橋,台南,我終於來了,哈哈哈。這麼興奮是因為有一陣子認識的朋友都說住台南,包括我的超級好朋友、敬愛的老師;還有,我曾在這當兵受訓1月左右,但,沒啥映像。七股、台灣文學館、鹽山、黑面琵鷺……。
進入後壁,嗯,《無米樂》崑濱伯的故鄉,要不要來去朝聖一下?這問題就這樣縈繞在我腦袋瓜。啊……,路邊有一隻掛點的斑鳩,身體還OK只有被壓過一點點,要不要把祂弄到旁邊去,以免最後死無全屍;可是……我會怕,我是臭俗辣。
我從祂身旁騎了過去,當作沒看見,騎了將近100公尺,我還是……過意不去,就給它逆向騎回去了。為什麼那個死沒良心的把祢壓死在停紅綠燈處啊!這樣我還要讓很多人用異樣的眼光看我耶!老天爺啊!快讓紅燈變綠燈吧!算了,都回頭了,不管了。我在路旁找了塊厚紙板,將祂弄到草堆裡,這樣我對自己也比較好交代了,阿彌佗佛。
經過後壁車站,怎麼會有這麼多學生穿制服,不是放暑假嗎?暑期輔導嗎?現在學生真可憐,到底這樣是好還是不好啊?不過都高中了,應該會自己打算了。我高中暑假也都是在打工兼遊玩。
哦……都要過車站了,到底要不要去找一下啊!不過依據我的經驗,他們通常很多人去叨擾,我還是別去好了,反正我也不知道在哪,哈哈哈。騎過車站遇見很多小入口,望進去都是綠油油的稻田和小聚落,都好像是崑濱伯的聚落喔!
我本來預計要走1號省道經過新營、柳營,然後在林鳳營站前接縣道174經下營、學甲;但,俗話說的好:計畫永遠趕不上變化。
前面忽然出現一個配備精良的環島人士,我猜的啦!他騎不錯的登山車,穿全套車衣、後面有馬鞍帶,所以我研判他是環島的。來去電一下他,讓我這台爛車好好照會一下他,哈哈哈。我騎過他身邊說早安,然後揚長而去,哈哈哈;但……正所謂好景不長在,我輕忽鬆懈時,他馬上給我超越過去,可惡啊!我只好用爛招,緊咬著他的屁股,不超越,也不離去,哈哈哈。
一大早玩這遊戲還蠻無聊又好笑的,但遊戲總有結束時,殺手終於出現了。一個穿休閒卡其短褲的男子,揹著小背包,騎著我心中像神一樣有崇高地位的公路車從我旁邊閃過。我們互相打聲招呼,他就飛快離去了,哇……!我腦中馬上下意識,追。我當然知道追不上,我只想試看看能不能追上,好欣賞一下他的車的整體車感。終於在一個紅燈路口他停下,我二話不說使出吃奶的力氣衝上去停在他右後方觀看,真的,公路車就是有那種殺死人不償命的FU。
跟了他一段路,還在想他是不是也在環島,他就彎進去一家看起來很大的公司裡,我也就繼續我的環島旅行了;至於那位遊戲男,他在超越我後,我就提不起勁跟他玩了,雖然我還一度想問他要去哪玩,可是他在某個彎角就不見了,明明是大馬路也沒叉路,他彎過去竟然就消失了,農曆七月果然是恐怖的。
我跟著遊戲男右彎過去,也不知道是什麼路,就看著指標走往鹽水,沒有蜂炮來去看一下武廟也OK,好歹我有去過武廟,嘿嘿。
到了鹽水,我沿路詢問了很多大好人,才找到武廟,廟裡一片寧靜,廟外除了少許的車外,也算是平靜的。晃了晃,我騎到某個不知名的池塘,看裡面滿滿的布袋蓮,期盼看見其它的水生植物,答案是沒有耶!之後我就走19號省道去學甲了。
往學甲的路上,風越吹越猛,好像在跟我說:「阿你不是真厲害,我看你多漂泊。」
當然我也不甘勢弱心底犯滴咕:「你想講我有哩驚嗎?有才調祢就ㄍㄡ卡我煽卡透ㄟ,你爸無哩驚ㄟ啦!」
所以說,人千萬不能鐵齒,他真的給我越吹越兇,本來10分鐘的路程,我硬是騎了半小時還沒騎完。我的媽呀!有必要這麼認真嗎?大家不過都是混口飯吃而已,幹嘛這樣。
日頭也給我熾熱了起來,嘴唇被吹的乾裂難耐,喝水也沒什麼作用,放眼望去,一片平野,不是休耕的農地,就是非常之稀疏幾大間石棉瓦雞舍,路上也見不著熟悉的便利商店,事實上是完全沒有,唉……!
俗話說的好:老天關起一到窗,一定會為你再開一道門(那個…僅做參考,我忘了完整念法,哈哈哈)。當我熱到將暈,找不到地方遮陽休息時,前方突然出現一堵紅磚砌成類似半面牆的牆,怪怪,這麼鳥的地方……,對不起,是這麼空曠無際的地方,竟然有這紅磚砌成的半牆,應該不是公車站之類的吧?二話不說,我加快騎過去。
半牆上有一類似紅方形瓦嵌「台灣詩路」四字?還有一白長方形瓷燒嵌王昶雄〈阮若打開心內的門窗〉一詩?哇……!難道我挖到寶了;可是奇怪!我以前怎麼沒聽說過臺灣文學有這條路,算了,那不是重點,先來拍個照。我好不容易把車停好,人往後站要拍照,那個……我們的風老大竟豪不客氣的把我的超級捷安特推倒在地,靠……,拜託祢嘛幫幫忙,給我卡有準截ㄟ,切。
順著導引走,原來是「鹽水鎮田寮社區發展協會—月津文史發展協會」營造的台灣詩路,這不錯,這有合我的FU。主要幹道旁的社區,我猜這也是另一種農村再造的改變。在望眼所及一片平原當中,順著指標牽引,緩緩地跟著漫步,熾熱的陽光被小道兩旁種植的樹蔭拒絕在旁外,我可以輕輕鬆鬆用牽車的方式,慢慢欣賞。小道右邊是100公分左右高度波浪狀的溝堤,上面還鑲嵌台灣各家的名詩,再過去是田野,和栽植的大片花圃;左邊有名宿,屬古意加現代。
如果不是已經和老師說好要去台南市,我今天可能就此打住了,在這裡休憩。社區整體營造的太過美麗,是我所嚮往的古意,居民和善,房子也多是紅磚平房,帶有某種令我感懷的兒時情愫。
晃了好一會,還是要離開。騎往學甲的路上,風一樣強勁,但我心是快樂的。誰知道隨便亂騎的結果是美麗的際遇,所以說:老天還是愛我的。哈哈哈。
沿途越來越熾熱,也沒有遮蔽物,嘴唇依舊越來越乾裂,我只好找了一家民宅,看見裡面有人,就說:「對不起,可以跟妳借給水沖臉嗎?」她馬上說好。我只能說:鄉下的人都是大好人,感恩啊。
好不容易我逆風騎乘又跨過忘了名字的橋,望見了學甲市區,心裡真的是感動到痛哭流涕;不過進入市區,路的指標有點複雜,讓我霧煞煞。
對喔!阿姨不是在這開店,要不要打給她,去拜訪她一下;可是我不知道電話,也破10年沒去她家了,忽然去找她這樣也怪怪的,先找找看店在哪,找不到就算了。
我停在一家很大的量販店前面,想坐下來休息,可是都沒椅子,只好進去買舒跑來喝,順便吹吹冷氣。走出店外,我拿出早上旅社老闆娘給我的三角湯圓配著吃。湯圓悶在馬鞍袋裡變熱熱的,看起來晶瑩剔透,咬下去…啊…娘…喂…沒熟;而且裡面包龍眼乾,啊……!我把嘴裡的硬吞下去,拿著剩下的走到垃圾袋旁要丟入,但心想:這人家的好意耶!怎麼可以這樣,算了,把它喀掉好了。
我硬把它塞進嘴裡吞咬,說真的,我非常想吐,而且想著還有一顆我臉都綠掉了,唉……!第二顆咬下去時比較順口了,也許是已經有經驗了,裡面是包芋泥,哇……這顆比較好吃,雖然皮還是不太熟,但真的比第一顆好吃,感人啊!吃完趕緊喝一口舒跑,嘿嘿嘿!再來吃芭蕉緩衝一下味覺吧!又拿阿姐給的橘子來喀;果然橘子的果香加上芭蕉的黏膩,真是一等一啊!太感人了。
喀完,上路,目標七股。阿姨的店,當然是找不到啦!哈哈哈。
我順著縣道174連接17號省道,在加油站休喘,心裡還在想:有沒有需要這麼熱啊!風還在給我唉唉叫,真正有影……。
跨入將軍鄉,除了魚塭,筆直的馬路,仍然是熾熱的要命的日頭和吹死人不償命的風。沿途幾乎沒有看見車和人,當我在跨越一座橋時,我看見河道邊有稀疏的紅樹林植物,還有一批整建護堤的工人在工作。河道兩旁的護堤上也興建著步道,也許是腳踏車步道吧!
不過也很明顯的,這些河堤步道的整建,犧牲局部的海茄冬。在這沿海的鄉鎮,賺食本來就不容易,這的居民少,他們靠的是魚塭養殖和觀光客消費來養家,也都希望地方能有所建設、發展,帶動地方經濟。沒什麼好苛求的,幾棵海茄冬不見,並不會讓這溼地滅亡;但沒有收入,居民就無法養家活口了,有沒有生態團體抗議也沒差了。
到了口寮—吉安宮,屁股實在是受不了,感覺已經磨破皮了,這真的是假勇的結果,肩膀也酸澀難耐。我幹嘛選這種路啊!好好的路省道不走,偏偏走什麼沿海道路,還在給我逆風,明明早該到的地方;但是,你嘎恁爸卡細膩ㄟ,當作安奈我就驚啊嗎?沒啦!我給你講。
廟口有三個阿伯在下象棋,三個小朋友在旁邊觀戰,哇……,這廟口下象棋的娛樂場景,真的是令人太懷念了,以前常常看到,現在已經幾乎絕跡了,太令人感動了。我走進廟裡詢問阿伯有否飲水可喝,阿伯也是一派輕鬆自然說:
「那有飲水機。」
「謝謝。」
我倒完水,走出來廟口休息,剛剛跟我說有飲水機的阿伯也加入觀戰,小朋友卻只剩一個。我站在旁邊看他們下象棋,他們很妙,也不會覺得我是陌生人,就自顧自的下著象棋和觀戰,完全投入,真是太厲害了。
忘卻剛剛快要讓我暈倒的熾熱日頭,在廟埕的屋簷下吹著強強的風,我的皮膚也不再刺痛,像極了已經習慣這螫人的日照。坐在地上,喝著水配餅乾吃,看阿伯下象棋,這心情真是悠哉的舒爽萬分。我拿了相機拍他們的專注神貌,近拍、遠拍、再拍廟埕,休息夠了,出發。
七股明明就在眼前,路程很短,但今天真的要命的風大,沿途沒有什麼遮蔽物,只有還沒長大的大葉欖仁樹,和一望無盡的直路,遠遠的直路上看得到蒸騰的上升熱氣流,還有偶之傳來的魚腐味。離開吉安宮,我在太陽底騎了將近一小時,在濱海的溝渠發現有水生植物開著花,開嫣紫色花朵的不曉得是不是「水母乳屬」的,和開小黃花的「細葉水丁香」,我停下車,趴在溝渠拍了拍他們美麗的倩影,才再上路。
到七股後,我沿路找不到往七股鹽山的指標,只見博物館的指標,心裡還在想到底是怎樣,又找不到人問,在大太陽底下有點莫名的火氣,一直吶喊:我不會認輸的。看見一個聚落,但沒看見半個人,我只好繼續往前騎。終於在一間廟口遇見一個在賣蚵嗲的阿嬤,我趕緊上前詢問:
「阿嬤,歹勢,借問ㄟ,鹽山要安怎行?」
「你行過頭啊!哩頭前那條路有指示彎入去。」
「不過我無看到鹽山的指示ㄋㄟ,干奈有博物館ㄟ。」
「嘿同位啦,就是鹽山啊。」
「啊那邊甘有休睏和吃的所在?」
「有啊!那邊攏有。」
「好,謝謝。」
阿嬤實在是太好心了,出來再跟她買蚵嗲吃。
聽到往回騎,心情輕鬆很多,因為粉輕鬆,所以我就逆向了。真的,完全不用腳踩,風就直接把我推著走,那種心情真是開心,我才明白風是善良的,哈哈哈,祂還是會幫我的啦!
當我還在做這短暫陶醉時,電話響了,是我敬愛的台北麻吉,我彷彿找到一個情緒的出口,像堆了八百年的垃圾,終於找到垃圾桶,拼了命的訴說今早的逆風行,和當下被風推著走的欣喜,眼淚就快飆出來的興奮;不過,她也讓我錯失看小鷿鷺的機會。沒錯,我是逆向被風邊推著走,邊講電話,我有強加訓練過,所以不要學,哈哈哈。
在路口彎角的魚塭裡,竟然有小鷿鷺,真得是嚇到我了,請原諒我是台北俗,我趕緊掛了電話,拿出我的望眼鏡;可是……那小傢伙應該是察覺到我,給我潛入水中不起來,我哩……。等到我都快變人乾了牠還不出現,我只好先閃了,真是可遇不可求啊!
終於來到鹽山前了,我先停在中寮—天后宮休息,遠遠的看得見一座類似的小山,但不確定是不是。廟前埕有好多個阿公阿嬤躺著涼椅納涼,我上了廁所,喝了水,也納涼一番,才在某位阿嬤的注視眼光中離去。
我在博物館前繞了一圈,從博物館的角度看鹽山,感覺怪怪的,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鹽山看起來不像是電視上看過的堆積鹽山,反而像是水泥框起來的水泥錐形山。遠遠的看見有人行走於上,還有桿子圍成的護欄,應該是我的錯覺。帶著狐疑的心情騎過去,停在入口收費亭旁邊問收費的阿伯:
「阿伯,借問那粒是鹽山嗎?」
「是啊,那粒就是鹽山啊。」
「阿伯,你跟我騙,那粒明明就是南ㄚ礦,那是鹽囤ㄟ鹽山。」
阿伯尷尬的轉頭微笑,沒有再說話。我調頭騎出去,繞著周圍看一下,真的,是水泥做的,感覺很差ㄋㄟˋ。我後面本來要進去的2輛車,也跟著我倒退出來繞著周邊看。我心裡帶著有點不滿和被欺騙的感覺站在叉口處照相,心裡想著今早的逆風行,忍著屁股痛、嘴乾、肩膀酸、肚子餓就為了來鹽山,結果……。
雖然出發前已經有朋友跟我說鹽山沒了,已經融化了;我還是不相信,硬是要來看一看,結果……;算了,至少我來親眼證實過。來看看台鹽的廢棄宿舍也不錯,有頹傾的美感。我在地上揀起一些木麻黃的落果,就當作是一種紀念吧!和苗栗沿海的不一樣喔!這樣安慰自己快樂些,哈。
離開鹽山,我騎縣道176往七股,心裡想起剛剛賣蚵嗲的阿嬤,等下順這條路出去應該碰的到。後來我們沒碰見,本以為出去會是同一個交叉口,結果出去卻是七股溼地的漁港,那時候我也已經沒有力氣往回騎了。
在溼地旁繞了一圈,又繞去看黑面琵鷺的棲息地;騎到一半心想牠們也還沒來度冬,去了也還好;而且我很累,我就繞出來了。
中午時分,我餓死了,離開七股不知道幾時才會有聚落可以吃飯,我就在出口處找了一家麵店吃。麵店老闆是女的,態度很屌,當然我是出外人,又餓的要死,無法跟她計較什麼,我點好了麵,拿出我的鐵筷等吃,無聊走到麵店牆邊看照片,再回到座位翻我的環島圖,尋找往台南市的路徑。
老闆送了麵來問:「你運兜位來?」
「台北來ㄟ。」
「家己一哩騎腳踏車?」
「嘿啊。」
「在哩環島喔!」
「嘿啊!」
「阮在隔壁嘛一哩,嘛講要去環島。你等哩要運兜位去?」
「台南市。」
「下埔南風ㄋㄟˋ,真累哦!你要安怎騎?。」
「沒要緊啦!慢慢啊騎就好,我沒趕時間。頭家,恁這的風攏這透喔?」
「沒啦!昨日跟今日這安奈ㄟ,平常不會安奈,應該是那哩風颱的關係。」
「是喔!」
我也許有太多先入為主的觀念需要改進。老闆講話雖然這樣,但她還是會關心像我這樣的一個過路客的。
吃完麵洗完筷子本來想跟老闆借桌子趴一下,後來想想還是算了,這樣的風不知幾時才會緩,市區的方向,雲層又那麼厚,我怕西北雨,還是先閃為妙。
沿著17號省道逆風行,還在自我催眠老天不會下雨、風一點不大,天氣這樣剛剛好適合騎車,西北雨……就給我大坨大坨的打在我臉上,和汗流浹背的身體上,唉……!趕緊穿上雨衣。身旁汽車突然多了起來,也有好幾群年輕人雙載沒穿雨衣,全部呼嘯而過,我只期盼他們別A到我,阿彌佗佛。
騎不到5分鐘,雨給我停了,我只好解開釦子套著身體,沒幾分鐘又給我下了大雨,靠……老天爺,這一點都不好玩。我就這樣扣回、解扣來來回回不知道幾回,才到了跨越曾文溪的橋,悶濕的天氣,騎在橋上顯得特別的危機重重。下了橋,忽然不知要往哪個方向走,我要走省道17甲,卻沒有指標,只好繼續前行找人問。
最後我連問人的力氣都沒有,只想瞬間趴下睡一覺。當我發現不對勁,好像越來越往濱海去時,我才趕緊停下看大路口指標,真是XXX,只看見17乙,根本沒有17甲,還是我過頭了?算了。我趕緊左轉,視野是美好的,周圍有許多綠油油的稻田,可我真的快睡著了,沒空欣賞,得趕緊找到對的路再休息。
騎了好久上上下下的路,經過一所大學,才在某個十字路口看見17甲的指標;但指標是指往北的方向,我實在不願意再繞出去,就問了個高中生和過路中年人,他們都指向往南的方向,我才敢慢慢騎著往南行。
當我看見第一家7-11就好像看到救星一樣,馬上停下來進去買吃的和喝的,然後小睡一番,天啊!我終於有地方可以暫歇了。
醒來我問了店員台南市海安路怎麼走,他說很遙遠,要過幾個路口,再彎幾個彎,我說了聲謝,就出發。老天果然很愛玩,又給我下起雨來,我只好躲在某家水族店的門口簷下趕緊穿雨衣,望著對面的美麗達腳踏車店。
雨小了,我才延著路騎,一邊問人,一邊找海安路。最後終於讓我在某個躲雨的騎樓公車牌旁問到一個阿伯,他說了正確的方向。
在海安路藝術街我下來用牽的,看著藝術說明牌,順便吸收一下人家的藝術氣息。我看到的第一個作品是一個結合大型舊鴿籠、榕樹、油漆、粗纜繩、鐵梯交織而成的,對不起我忘了名稱,也沒有拍照,我只顧著想像它所隱含的立意。
我往前走一小段,拐進神農街,街裡最讓我感到著迷的是具有許多古樸質感的屋舍、木質門牌和他們所從事的工作,我牽著車一步步漫行,偶爾看進人家的門戶,就點點頭打聲招呼,路底折回來;在一家維修音響和唱盤的店口,老闆走出來和我打了聲招呼,他開口問我:
「你腳踏車後面那哈大包?」
「嘿啊,我在環島。」
「你運兜位來ㄟ?」
「新莊,台北的新莊。」
「喔……!你安奈騎幾工啊?」
「第四工啊。」
「啊奈你今日要騎去兜位?」
「今日惦台南市。」
「喔…!啊奈騎會真累喔!你這台車珍貴哦?」
「不會啦!人送的,應該無貴。頭家你這在做真久啊嗎?」
「嗯…。阮這嘛攏有人在騎車,阮朋友進前嘛買一台鬼囉萬ㄟ。」
「是喔!是啥嘛款ㄟ,車頭是直的啊是彎的?。」
「跟你的同款是直ㄟ。嘿尻川坐久攏會痛ㄋㄟˋ。」
「我的嘛會啊!」
「你無裝鈴瓏啊,我拿一粒予你。」
「免啦,我安奈就好啊,謝謝啦!」
老闆已經跑進去拿了,旁邊一個看了我們聊天很久的厝邊,開口說:
「不要緊啦,嘿啊不是什麼貴重的咪啊!伊真多粒在ㄟ啦。」
「哈哈哈,真的無免啦,謝謝。」
「哈,我找無ㄋㄟˋ,可能攏予阮朋友拿起啊!這餅予你帶ㄟ吃,等ㄟ,我ㄍㄡ去拿一灌礦泉水予你帶ㄟ。」
「免啦!頭家真正免啦,我的袋啊放袂會落啊啦,多謝啦!」
「不要緊啦,伊剛好拜拜,餅真多,你跟拿ㄟ啊!嘿餅擠即哩就好啊。」
「對啊對啊,我這礦泉水嘛加油送ㄟ,你拿去喝啦。」
「謝謝啦!無夠我的袋啊真正裝袂落啊!謝謝啦!」
在一番推來推去後,我還是收下了,只是馬鞍袋真的塞爆了。我們三個又閒聊了很多有的沒的和腳踏車的事情,我才告別離去。他們人真的太好了,讓我剛到台南市區,不只欣賞公共藝術,還得到許多真實的人情溫暖,感心ㄋㄟˋ。
我順著神農街慢慢往外走,繼續欣賞古老藝術,街口有一家刻神轎的老店,不斷飄出清新的木頭香,內裡有幾位師傅在雕刻,我沒敢打擾他們,只看了一下就離去了。沿著海安路繼續下走,體驗不一樣的都市氛圍,和結合人文藝術的營業方式。很可惜,我沒能待很久,也來不及看他們夜晚的經營模式,就必須離開了。下次再來慢慢耗時間吧。
我又沿路尋問人家中正路怎麼走,順著人家的指示遊盪在台南市區,也許是因為接受了許多幫忙,心情是非常愉悅的,沒有之前的擔心緊張了,在中正路買了蔥肉餅,再去排隊買了盒小林煎餅當伴手禮。
當看到台灣文學館,我應該先跪下親吻一下的,哈哈哈,因為終於到達了我殷殷期盼的文學館。繞著外圍晃了一圈,天色也接近昏暗,我才趕緊拿出老師家地址循了去。
找到老師家,見了人先遞上伴手禮,老師的妹妹非常客氣的帶我去房間休息,還說老師下午就打來問我到了沒,擔心我找不到,還說叮嚀我文學館開放時間。真得很窩心,老師和家人實在對我太好了。老師妹妹煮了飯,邀我一起吃,但我見到床就想躺下去,很不好意思的婉拒了。洗了澡,想先瞇一下,後來還是忍不住跑去文學館晃晃。
文學館裡很多作家是我所崇拜的,也都是值得我好好效法的對象。晃了一會,解說員忽然跑來跟我解說,讓我有點訝異,我也才一個人,這樣有點浪費資源,呵呵。
我快速繞一圈,晃到館邊咖啡館,是公平會的咖啡,點了杯拿鐵,坐到玻璃窗邊角,隨意翻閱簡介才想起要打電話給老師和阿母。和老師說了聲謝謝,也很不好意思的說了還會再叨擾一天,老師超好回答說:「沒關係,有什麼問題找我妹妹就好了。」真是超級感動的。
之後打了電話給阿母,阿爸接的,說阿母不在去洗澡,我說明今晚借住台南老師家,明晚也還會住這,後天才會離開,就掛了電話。跟阿爸講太久的話,始終是我無法辦到的,我也一直希望可以改善,但很無奈,阿爸的口氣讓我很難超過幾分鐘的對談。這也許就是男性硬派主義的不良結果吧!
在文學館關門前,我先行離去,今天沒完整看的,明天再來看吧!晃去買道地的台南擔仔麵、可樂、鹽酥雞,回老師家喀。
作筆記、休息,帶了四天的書,終於派上用場了。還在想:這麼累,應該沒人願意來,還好夫妻朋友無法請假,不然我只會成為炮灰,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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