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竹井當晚就打電話給龜井,打算告訴她這個重大的發現。結果那個因為被打了一巴掌而生氣到晚上的傢伙,居然晚上八點就準備睡覺了。龜井接起電話的時候,非常地口齒不清。
竹井握著手機,忍住想要叫她把嘴裡的滷蛋吐出來的衝動,耐心地說著。「我跟妳說,今天下午那個人,是高橋愛,妳知道嗎?」
「高球?」龜井呢喃不清地覆誦。「隨啊?」
龜井妳這個大舌頭!竹井沉默了三秒,耐著性子糾正她。「是高橋,就是下午打了妳一巴掌的人。她是早安隊長,喂喂,妳到底有沒有在聽啊?龜─龜井繪里。」
電話那頭只剩下某人安穩的呼吸聲,竹井默默地掛了電話。「怎麼了?」加治木發現她無奈的苦笑,放下手裡的書問。「龜井那傢伙又做了什麼蠢事?」
「沒有啊。」竹井掀開桌上的筆電,將連接液晶螢幕的線接上,點開硬碟裡的一個資料夾,對加治木柔柔地笑著。「祐巳,我們來看演唱會吧,最新的喔,昨天剛下完的。」
加治木無言地放下手裡的書。總有一天,她會趁久不在的時候把那台電腦拿去重灌的,加治木看著螢幕上晃動著的螢光棒,默默地想。
而龜井再一次遇見那個傢伙,完全是拜竹井所賜。竹井和她一起在東京有名的燒肉店,叙叙苑裡打工。這天其實原本是龜井排休的日子,沒想到竹井卻在下課的時候,一臉嚴肅地截住她,雙手合十地說。
「今天是我和祐巳交往周年紀念,可是我沒有排到休假,繪里,請幫我代班吧。」
妳根本就是一開始就這麼打算吧。龜井心裡這麼想,可是她卻沒有說出口。她還記得上次得罪竹井後,自己一個人做了期末報告的慘狀。於是她爽快地答應了,做為交換,竹井必須幫她寫期中報告。
多麼划算啊。在遇到那傢伙之前,龜井是這麼想的。
那個傢伙今天沒有戴帽子和墨鏡,她穿著灰色的刷毛連帽外套和黑色長袖T恤,一個人靜靜地望著燃燒著的木炭。龜井捧著一盤牛肉,站在桌前,僵硬地抽了抽嘴角。
不過,說實話她長得確實很漂亮,長過肩膀的頭髮是甜膩的深棕色,原本豔美的五官因為只上了淡妝,讓她看起來帶了些清新的柔美感。簡單來說,完全是龜井喜歡的型。可是龜井還記得那個放在衣櫥裡的HoneyBunch背包,她覺得自己的左臉頰還在隱隱作痛。
「您點的肉來了。」
那傢伙接過盤子,頭也不抬地,用手上的iphone拼命地對著那堆紅紅的肉狂拍。有什麼好拍的?龜井覺得這傢伙真是莫名其妙。她看起來很忙的樣子,她一邊把手機塞給龜井,一邊將那些肉夾到滾燙的網子上。
「啊,拜託幫我拍張照。」
龜井接過手機,默默地替她拍了張照。然後那傢伙才後知後覺地瞪大眼看著她。「是妳啊!」
驚訝個頭。龜井心想。「是啊。」我是淑女,而且我還在上班,龜井努力地催眠自己,然後笑容可掬地問。「妳一個人來吃嗎?」
對方認真地點頭。「對啊。」她把餐巾圍在脖子上,一副像是準備要吃牛排的樣子,然後像是突然想到什麼似地補充說明。「吃燒肉對喉嚨很好。」
她看起來很認真很正經的樣子啊。龜井看著她慎重的樣子,卻只想到,一個人吃燒肉,沒朋友嗎,真可憐。這種毫不相關的事情。龜井突然有點同情眼前這傢伙,可是她依舊盡責地替她收拾了桌面。
「吶吶,」然後那個傢伙終於放下手機,一臉友善地開口。「我是高橋愛,妳呢?」
「龜井。」而且還是荒川之花兼立教大學雙TOP。
「我是高橋愛喔。」高橋指了指自己,認真地重複著。
「我知道,高球嘛。」龜井拿起抹布,一邊擦拭著桌面,一邊漫不經心地回答。啊,好熟悉,這名字到底哪裡聽過。算了,反正高橋是很普通的姓,愛也是很普通的名字。
「是高、橋。」
「高─橋─」龜井緩緩地重複,然後高橋才心滿意足地放過她。這傢伙是怎麼回事啊?龜井將盤子端回廚房的時候,納悶地想著。雖然高橋長得很漂亮,完全是她喜歡的型,可是頭腦好像有點怪怪的。龜井有點遺憾地嘆了口氣。
她把那些盤子放進洗碗槽的時候,外面的鈴聲又響了。「龜井,14號桌麻煩妳。」領班從門邊探出頭來對她喊著,龜井快速地洗掉手上的泡沫。「好。」
14號桌是高橋,她一手撐著下巴,故作優雅地看著菜單。龜井微微低下頭看她,愛演,龜井這麼想著。「一盤霜降牛、蕎麥麵和烏龍茶。」龜井迅速地在點菜單上打勾,正想著趕快離這傢伙越遠越好的時候,高橋叫住她了。
「龜井,妳在這裡打工嗎?」
「對啊。」妳是瞎子嗎?
「那妳是大學生嗎?」
「不然呢?」
「那妳英文一定很好。」高橋用相當崇拜的眼神看著她,不得不說,被美女這樣望著還真是一種享受。
「還可以啦。」所以她毫不客氣地,撒謊了。
「那我們來對話吧。」高橋像是中了樂透一樣,開心地拉著她的袖子。怎麼回事?天啊。龜井覺得她就像愛麗絲夢遊仙境的女主角一樣,現在在哪裡?我還在日本嗎?這傢伙是誰?是從哪裡冒出來的神經病?
「我先來。」高橋坐得相當挺直,看上去非常認真的樣子。「How do you do?」
這傢伙是認真的嗎?龜井在心裡默默地吶喊。「I'm fine. And you?」
「I'm good.」
啊,然後呢?應該說什麼?課本有教嗎?等等等等,太過分了這是什麼整人節目還是益智遊戲。「……」龜井深呼吸,小聲地回答。「.......so cute.」
「...so cute?」高橋一臉疑惑地望著她。
「oh good…」
「啊?」
啊什麼啊,龜井窘迫地收好點菜單,輕輕地咳了兩聲,露出非常正經的表情。「我還在上班,不能跟妳聊太久,會被經理罵的。」她對著還在疑惑so cute 和oh good的高橋微微鞠躬,非常盡責地說。「高橋小姐,祝您用餐愉快。」
太丟臉了。回到廚房的龜井捂著臉想。這全都是小久的錯,還有高橋。好好的日本人說什麼英文,一點也不愛國,真是個討厭的傢伙。龜井馬上就拿出手機,把這件事原原本本地傳給竹井。
過不久,竹井就回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結果內容就只有這樣而已,龜井憤憤地收起手機。她下班的時候,高橋早就離開了。龜井有種鬆了口氣的感覺。雖然高橋很正,雖然高橋很漂亮,雖然高橋是她喜歡的型,可是她希望這輩子最好再也不要見到高橋了。
她這麼想著,然後帶著LeChocolate De H的巧克力蛋糕打算回到家裡好好犒賞自己的時候,她的妹妹,她親愛的妹妹,她最疼愛的妹妹,她全世界最可愛的妹妹,龜井步。在她吃著蛋糕的時候,坐在對面的沙發上,一臉認真地看著龜井。
龜井吞了吞口水,她很緊張。啊,小步該不會懷孕了吧,不對啊小步沒有男朋友啊。可是要是真的懷孕了怎麼辦?啊,小步啊,姊姊親愛的小步啊。龜井欲哭無淚地看著妹妹的小腹。姊姊也會幫妳養這個孩子的。
「姊姊,妳在想什麼?」
「沒有沒有。」我絕對沒有懷疑妳懷孕了。
小步完全沒有打算深究,她從口袋裡拿出一張紙,用力地拍在桌上。「我決定參加早安少女組九期徵選了。」
「蛤啊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