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說，冷漠的人，必須要在狠下心之前對自己殘忍。
在我看來，她就是那樣的人。
她的冷漠，在我眼底卻只是一種，脆弱。
因為太在乎所以不敢觸碰，因為怕有所期待所以乾脆不聞不問。我總是望著她，望著她刻意偽裝的堅強自信冷漠，望著她眼底偶爾流露出的徬徨無助。
─我想作壞事，妳知道嗎？
我拉起窗簾關掉燈，靜靜地看著她，毫無反應地望著滿室黑暗。
「如果看著我，說不出口，那妳就這樣吧！假裝我不在…」我走近她，小心翼翼地不發出一點腳步聲。「如果不想說，這樣也比較好睡。」
我坐在地上，靠著桌腳。
她就躺在距離我不到三步的距離內，我用雙手遮住自己的臉，輕輕地說著。「拜託妳，好嗎？」
她仍舊倔強地不肯開口。
我無奈地嘆氣。
看來今天又是要以沉默度過這漫長的兩小時了吧！
我苦笑著，再次對自己的無能為力感到懊惱。
從以前到現在，我總是只能望著她求助似的眼神卻什麼也做不到。真的，感覺好無力。
我撐著桌子站起來，正想開燈的時候，卻發現她輕輕拉著我的袖子。
「妳在想什麼？」她柔柔地開口，像是受驚的小動物般畏縮著。
「妳知道的，只是不願去面對。」我心疼地握住她的手，好冰。「從以前到現在，我愛妳，這十年來，我都只想著妳。」我猶豫著，伸手將她擁進懷中。「我曾經以為我可以忘記，我和麗奈交往的時候，有陣子，真的很幸福。可是我只要一想起妳，就淚流不止。」
她靜靜地任我抱著，柔順地靠在我懷中不發一語。
「我知道妳不相信愛情不相信永遠不相信我，我也知道以前的我不夠成熟不夠資格也沒有能力解開這樣的心結。」我苦笑著，感覺自己的聲音有些哽咽。「所以我選擇離開，所以我努力著，想成為可以讓妳依靠的人。」
「妳不需要這樣的。」她深深地嘆息，讓我不覺皺起眉。「永遠？那是多麼遙遠的詞。愛情？那是多麼殘酷的東西。那都是我自己的問題，不是妳的錯。我知道該勇敢該成長的人是我，可是…」她輕輕推開我，我看著她漂亮的眼在黑暗裡閃爍，帶著淚。「對不起，我還是…真的。如果沒得到就不會失去，所以我還是…」
「不！」我打斷她，輕輕地捧起她的臉，額頭貼著額頭。「請妳…」我聽到心跳聲，劇烈地，霸占我的聽覺。我什麼都聽不到，除了強烈的心跳聲和急促的呼吸聲。我深深地凝望著她，在黑暗中。
「再給我一次機會，好嗎？」
我把衣櫃裡的衣服用力地塞進行李箱，麗奈站在門邊，咬著洋芋片一臉看好戲地望著我。「喂，搬家啊？」看不下去我這樣粗魯的塞法，她走過來兇惡地搶走我手上的衣服。「這麼大的人還不會收東西，妳跟那個高橋，都是笨蛋。」
「我搬去小愛那。」有人接手，我樂得坐在床上看她忙東忙西。「那個，藤本前輩的事之後，她的情緒一直很不穩，所以我想搬過去就近照顧她。」
麗奈停住手邊的動作，笑得像隻偷腥的貓。「原來是假照顧真同居啊！喂，妳注意點，不要趁機欺負親愛的會長喔！」我兩手環胸，佯怒地瞪著她。「喔喲！麗奈其實很關心小愛嘛！真是嘴硬的貓。」
「哼。」麗奈拿起手邊的東西朝我丟來。天啊，好痛，是鬧鐘。她無視於被鬧鐘直擊的我，自顧自地收拾著東西。「啊！對了。」然後她彷彿想起什麼似，難過地望著我。「繪里不在的話，誰煮飯給麗奈吃誰付房租啊！」
天啊！我無力地趴在床上。我的功能就只有這樣嗎？好歹我也是個醫生耶！
「我不是早叫妳去找工作嗎？」我刻意地，提起麗奈最在意的事情。她果然豎起眉，怒氣沖沖地對著我大吼。「妳這個笨蛋，幹麼一直提起啊！我都說過是因為上個老闆吃我豆腐上上個老闆要我去應酬上上上個老闆要我去陪不喜歡的客人，我才會抓狂辭職的。妳以為，我田中麗奈真的找不到工作嗎？拜託，那是我不想不是我沒人要！」
我有時候真的覺得，麗奈比阿垣還要會念。
我從床上跳了起來，在麗奈抓狂又拿東西丟我前往客廳門口衝去。「突然想到我有約人，出去一下。」麗奈丟下衣服，殺氣騰騰地向我追來。「龜井繪里妳給我滾回來是妳要搬去同居不是我！！！回去收東西！！！」
我用力地拉開門，停住腳步。剎車不及的麗奈直直撞上我的背，好痛。
「早安。」門外的人提著行李，拿下粉色鴨舌帽。「不請我進去坐嗎？」
麗奈訝異地瞪大眼，不知所措的樣子讓我好想衝進去拿相機拍下來做為日後可用的把柄。「妳，怎麼會？我，那個…」
「麗奈。」道重偏著頭，柔柔地笑了。「好久不見。以後，我會搬過來，煮飯和房租就交給我，請多多指教。」
或許是，我憋笑的表情太明顯。麗奈呆愣著看看道重又看看我，恍然大悟似地，我聽到手指關節喀喀作響的聲音。「龜井繪里妳這混蛋啊啊啊啊啊！！！」
她拿著冰敷袋，輕輕貼著我的額頭。「很痛嗎？」
我捉著她的手，可憐兮兮地望著她。「我被麗奈踢出來了，小愛可以收留我嗎？」
「咦耶？妳跟麗奈，住一起？」
我望著她訝異呆滯的表情。跟高中時不同，就像我剛開始認識的高橋愛，好單純，好誠實，心裡想什麼都表現在臉上。「因為麗奈失業。然後有天她就帶著包包跑到我家按門鈴。她跟我說，喂，給我住，不准拒絕，妳家高橋以前欺負過我妳現在就供我吃住就當是補償我吧！」
「喔！」她隨口應了聲，默默地拿著冰敷袋走回廚房。
我懶懶地趴在沙發上，探頭望著她的背影。「不過現在有沙由養她啦！所以沒關係。」
「沙由？」她打開冰箱，很努力地在尋找什麼似的翻來翻去。「繪里要喝什麼嗎？」
「冰啤酒。」我笑著回應。「對啊！沙由，她們從高中畢業後就沒見過面的樣子，倒是我跟沙由一直斷斷續續地有在聯絡。對了，我看到她寫的那篇關於妳的報導的時候，我還氣得半夜跑去她家敲門罵人。」
她笑著故意用啤酒冰我的臉頰，害我從沙發上跳起來哇哇大叫。「小愛妳這笨蛋，居然用啤酒冰我。」我鼓起臉頰，搶走她手上的冰啤酒洩憤似地拉開拉環。「妳知道嗎？結果那天沙由居然反過來抱怨我，她說如果，我們沒有解決的話她跟麗奈也會被卡在後面動不了。什麼嘛？自己手腳慢還敢怪我慢吞吞的。」我豪邁地灌了口啤酒。
「咳咳咳咳咳！」然後很丟臉地被噎到。
她又好氣又好笑地拍拍我的背。「沒事吧？繪里怎麼還像小孩一樣，喝東西這麼急，笨蛋。」我無辜地望著她，不服氣地嘟起嘴。「哪有，我只是，喝不習慣這牌的啤酒。」
她沉默，無語。
我沒有問，只是有一口沒一口地喝著啤酒。不知道過了多久，我才聽到她輕聲開口說。
─那是美貴買的。
我緊擁著她，淚沾溼我的襯衫。
「為什麼？」她捉著我的衣服，哽咽著。「為什麼要說走就走？她不是說，要陪我，要幫我嗎？」她噙著淚，失控地吼著。「藤本美貴妳這個騙子。妳又拋棄我，第二次，第二次丟下我一個人。」
「不是這樣的。」我用盡力氣地抱緊她，彷彿只要一個不留神，她就會從我眼前消失，就像以前那樣。「我會陪著妳，小愛，我哪裡都不會去，永遠都在這裡陪妳，等妳。」
她垂下手，彷彿失去力氣般地靠著我。「這世界上才沒有什麼永遠，妳們都是騙子，騙子。所有的人，都會離開，美貴是這樣妳也是。總有一天，妳們會拋棄我，把我一個人孤獨地留在這裡。然後我就真的，什麼都沒有了」她自嘲地笑著，讓我心疼地輕撫她的眉頭。「除非我死，否則我不會離開妳。我一直都是這樣等著妳，是妳，是妳一直把我推遠。高橋愛，妳聽好，妳給我看清楚，到底是誰拋棄誰！！！」
─被拋棄的一直都是我才對。
她瘋狂地吻我。
拉扯著我的襯衫，我回吻她，炙熱而令人發狂的吻。
襯衫釦子被粗暴地扯開，半扣的襯衫被脫到手肘，我也不甘示弱地脫掉她寬鬆的白色T恤。我們激烈地擁吻著，從客廳到臥室，從沙發到床上。
她的吻落在我的鎖骨和胸前。
我的手在她柔嫩滑膩的肌膚上游移。
感官的刺激和心理壓力的解放讓我不自禁地哭了。
她清亮的眼望著我，在夜裡，閃爍。濃重的喘息聲，一室曖昧。
意識恍惚，彼此緊貼著發燙的肌膚讓我頭昏腦脹。
我聽到小愛哽咽著，在我耳邊輕聲說。
─不要離開我，我愛妳，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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