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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琴曾經是法器

 

剛認識古琴，對老師「古琴不只是樂器，其實也是法器」的說法很感興趣，可是卻難以想像。 後來雖也在薛易簡的『琴訣』中讀到，彈琴「可以觀風教，可以攝心魂，可以辨喜怒，可以悅情思，可以淨神慮，可以壯膽勇，可以絕塵俗，可以格鬼神」，但是應然不見得是必然，我仍難以想像。老師也說到他在彈琴的時候不知和「瓠巴鼓琴，而鳥舞魚躍」相同否，可是也有山中動物來彷彿聽琴。

 

記得有一天上陽明山上去學琴，不在道院突然來了許多訪客， 袁老師又重複古琴是有靈性的說法，於是抱著他的明琴「雪夜鐘聲」對大家說「跟我來聽聽，甚麼叫作天籟！」但見通往古圳的風口處，大樹下一位古人把琴舉起，讓風滑過琴弦，從而多竅咸其自取，發出若有若無的聲音，聞者嘆息，頓時領會大塊噫氣的天籟之道。老師說：「所以我說琴是個活物！」成為趣談、美談，卻無法證明是法器。

 

隨著學琴也去涉獵琴史，發現在道家盛行，或巫於廟堂受到重視的時代，古琴的確屬於法器，最近整理古琴的人物歷史，注意到從沒有一樣樂器有那麼悠久的歷史，有那麼高的社會地位，有那麼多的神話，令人浩嘆，古人可以與天通，果然有自。

 

我對有關古琴的傳說尤其感興趣，三皇五帝每一位都善琴且與天通。最早的古琴文化史，傳說始於伏羲。「伏羲見鳳集於桐，乃象其形」削桐「制以為琴」 （《太古遺音》）。不過所謂的「伏羲式」琴制，卻定型於唐代以後。

 

被稱為華夏之祖的黃帝，舉凡養蠶、舟車、文字、音律、醫學、算數的發明和發展都記在他的功勳裡。琴文化史裡傳說黃帝不只善於琴，還曾作琴曲《華胥引》。記述他夢游華胥國的故事。夢見華胥國「其國自然，民無嗜欲，而不夭殤，不知樂生，不知惡死，美惡不萌於心，山谷不躓其步，熙樂以生」。醒來決心以此為治國目標。作《華胥引》，以明其志，經二十八年的治理，天下果然幾乎如華胥之國一般。

 

傳說中，唐堯（西元前 2200 年左右）使無勾作琴五弦，並曾自作琴曲《神人暢》， 實際上就是傳說中堯與神的對話，聽起來的確像是許多天人聚集。

 

孔子雖然也善於彈琴，甚至主張用以治國，然而到了儒家成了主流，琴卻更遠遠脫離了法器，成為文人遁世寄情之物。其實孔子與琴的故事中，看到他的治國理想，卻總是感慨生不逢時，《幽蘭》可說是代表作，不過總算還是孤芳自賞。到《獲麟操》則寓傷感於祥獸麒麟，被捕獲居然又遭棄，鬱卒莫此為甚。

 

道家的琴曲師法自然，浩瀚超然，像神話也像寓言，似幻似真引人入勝。春秋時期魯國琴家賀雲據說曾遇神傳授《風雷引》。風雷之特點明顯，甚為奇異。後此曲成為古琴名曲，流傳至今。

 

莊子把思想作成琴曲《秋水》，寫意自然的浩瀚，其曲的部分章節又被後人提出，而成為《神化引》、《龍翔操》等著名琴曲。《逍遙遊》托諸鯤鵬之變，寓蟬蛻塵濁，逍遙世外。

道家的代表人物列子隱居鄭國四十年，清靜修道。從學於壺丘子，自老商氏和支伯高子學得御風而行。在立春之日乘風而游，十五天一個往返；所經過的地方，草木皆生，欣欣向榮。「列子御風」雖非列子而是由毛敏仲所作，但曲中自由瀟灑、磊落達觀、無所罣礙確實讓人相信是通天的條件。

 

屈原根據他的長詩作成琴曲《離騷》，曲中滿是感傷悲切，句句問天，絕非哀而不傷。

 

好道術的劉安作有琴曲《八公操》，傳說正月裏有八位神仙降于劉安之庭，即所謂「八公」，對劉安說他們之中「一人能坐致風雨，立起雲霧。一人能收縶虎豹，役使鬼神。一人能分形易貌，坐在立亡。一人能乘虛越海，呼吸千里。一人能入蹈水火，兵刃莫中。一人能變化轉徙，惟意所為。一人能防災辟害，長生久視。一人能煎泥為金，乘龍太清。」劉安因此作琴曲《八公操》。

 

竹林七賢中的領袖嵇康好老莊之學，卻時常見鬼。憤世嫉俗的他，得罪了司馬懿，被處斬。臨刑之時，索琴彈奏的《廣陵散》，據說就是鬼來教他的，《孤館遇神》裡的神其實也是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