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歡文學未必有益於仕途經濟，但有時候，文學作品會讓讀者保持冷靜和清醒，在世事紛擾之中讀到意想不到的樂趣。米蘭昆德拉在《生命中不能承受的輕》寫過一段關於大便的話：「媚俗就是對大便的絕對否定；媚俗就是制定人類生存中一個基本不接受的範圍，並排拒來自它這個範圍內的一切。」
小說承載的內容太豐富，其中花了很多篇幅討論各種與媚俗有關的情景，蠢人如我也無法不對媚俗的事保持距離，對媚俗的人另眼相看。偏偏我又生活於與別不同的澳門，媚俗作態好像是很多人的生存目標，無緣無故都可以巴結逢迎，事無大小都追求政治正確，稍有矛盾即出動標籤分類，一切爭議先考量背景實力，儘管過程看來驚心動魄，卻又理所當然得無足輕重，折騰一番之後彷彿什麼都沒有發生，兜兜轉轉之後才驚覺原地踏步且陷入無休無止的納悶。
於是做人做事最好能保持認真的姿態，但犯不著過分認真投入，否則很容易被鬱悶的生活氣氛感染，影響情緒，弄出病來。雖然你在社會混得久了便不難發現大家都有病，有人以為自己可以否定大便的存在，有人把自己的存在跟大便混為一談，有人在大便中發掘出更偉大的生存道理，有更多人分不清何者為香，何者為臭，何者為美，何者為醜，他們只希望認同他人的認同，感受他人的感受，說他人想聽的話，過他人想過的人生。我們總是在這樣的氛圍中怯懦地前行，而且小心奕奕地收藏好真實的自己，免得平白無辜的遭受嘲笑或陷害，但這樣的日子過得多了便不免慨嘆，難道我們的生活已經容不下別的可能？是別人要求我們生活在封閉中，抑或我們對自己沒有要求?
生活的困頓在於被媚俗的人和事包圍而且一直重覆，重覆相同的錯誤，相同的苟且，相同的荒謬，相同的無奈。然後我們把重覆的經歷理解成發展的過程，然後我們笑，按指定的時刻表現出歡欣快樂、鼓舞自豪，甚至大聲叫喊說感到驕傲。
米蘭昆德拉的小說其實並不易懂，後來我又被夏宇的詩迷住：
只有咒語可以解除咒語
只有秘密可以交換秘密
只有謎可以到達另一個謎
(刊於2012年9月12日澳門日報新園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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