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沒有看到啞巴了,不知道他好不好?
連他的父母也都只叫他啞巴,所以好像他從來也沒有過自己的名字一般。他和我同學是一對雙胞胎兄弟,兩人的命運卻非常不同,他們出生的時候,其中一個天使忘了把聽覺給他,眼睛也給的不好,所以他一年到頭帶著一副厚重的眼鏡,厚厚的鏡片下,眼睛的聚焦明顯不對稱。雖然兩人的外貌幾乎一個模樣,先天的差異卻是極度的明顯。
啞巴很害羞,見了人總是低頭要笑不笑的,小時候到他們家玩,看過他畫畫,畫的很好,是那種遠超出他年紀該有的亮眼的好。對於他父母沒有讓他去接受特殊教育,只把他帶在身邊工作,連正規的手語也沒學會,這我一直不能理解!也覺得那才是影響他人生最關鍵的錯誤。
我的同學學了室內設計,在台北有個私人工作室,小有成就,也娶了一個非常美麗的妻子,過著平實卻幸福的人生;反觀啞巴,同樣俊俏的臉孔,因為先天的殘缺,加上父母錯誤的觀念,在他已經不美好的人生,最後又添了一段淒楚的遭遇!
啞巴的父母在他三十幾歲的時候,千里迢迢的跑到越南去幫他找了個老婆,總以為給他一個家,就能完整他的人生!
其實他也當真因此而快樂過一段日子!
新娘剛來的時候,見到他總是滿臉掩不住的歡喜,還難得的會與我比手畫腳的招呼,顯得開朗而生氣蓬勃。讓我也為他感到無比高興!
越南新娘為他生了一對兒女後,他的父母覺得可以讓他們完全獨立了,就把家務放手讓他媳婦去管理,老人家在家幫忙照顧孩子,養蚵的工作就讓給年輕人完全自主的去做。
我曾有一次在蚵田工作的時候,見過這對夫妻嚴重的爭執,透過肢體強烈的表達,絕對不比語言的衝突效果差;不知道工作上遇到怎樣的分歧看法?其實同樣一份工作,有時候因為想法不同,而會有不同的作法,我跟船長就最常因此而鬧意見,我認為這樣可以省時省力,他認為那樣太草率太馬虎之類的;看來他們也不例外,只是溝通上相對有一定程度的困難!
那次吵架讓我為他的婚姻其實蠻擔心的,我總認為夫妻間,溝通是非常重要的,雖然不知道他們日常相處的情形,可是那次爭執的場面,女方幾近瘋狂的肢體動作,讓人看著是非常不安的!
有一天才上岸回到家,水手媽就像播報大新聞似的告訴我:聽說啞巴的越南老婆跑了,並且把存款簿裡頭的三十幾萬都提領一空!我乍聽這消息,心頭一悶像著了雷擊,難過多於意外的只擔心著啞巴!
村子裡多事的人,各種荒誕不經的傳言馬上滿天亂飛了起來;說是啞巴根本不能人道,孩子都是啞巴老子幫忙生的,秘密爆穿了才走人的,要不憑啞巴,哪個女人看的上眼......種種不堪之極的流言就那樣煞有其事般的被不斷傳遞著;此時,我只為啞巴聽不到這一切而慶幸著....!
老婆出走後的啞巴,我只見過不到幾次,神情蕭索落寞,原本就又高又瘦的他,看起來更清瘦了,幾次與我眼光交會,那種笑不出來的苦澀感覺,我都痛心的體會著!
偶而在黃昏時候,海邊的堤上,會看到一個長長的人影,或拖著沈重的步伐,或枯坐堤沿上,雙手抱著頭、有時托著腮,眼睛望向無邊的蒼茫,那種沈痛;彷彿天地所有的重量,都壓在他身上!
好久不見了啞巴,不知道他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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