暄,ㄒㄩㄢ。同煖字,陽光溫暖的意思。
我還記得,這個字,溫暖的意思。
那年我生日,那幾天,冬天特別陰寒,微微有雨,
窗外冷颼颼的空氣穿過厚重的帷簾,一絲絲的滲進房間裡,
是夜,我捧著沉重的書冊,窩在沙發上,你靠著我舒服的趴著,
花了好久的時間,終於從厚厚重重的康熙字典裡揀定了這個字。
指著字典,問你,暄,像陽光一樣溫暖,好嗎?
我的體溫低,怕冷,怕寂寞。那麼,你啊,好不好,溫暖我吧。
湊在你耳邊,我輕聲的說著,像說著一個無人知曉的秘密。
你歪著頭看我,眼裡微光閃爍,好像說了什麼,又或者什麼都沒有說。
怎樣都無妨。我知道,乾坤定矣。暄,於是成了你的名字。
每個女人的一生中,可能會有很多個男人,
有的,也許只是個過客,像信箋上淺繪著淡淡的影子,
有的,停駐了一段時間,在心版上鑄刻著深深的印子,
但,總是會有那麼一個,是最重要的,是意義最不凡的,是最難以忘懷的那個。
如果要我選一個,最不能割捨分離的,我想,那不會是別人,一定是你。
我們並不是自主選擇了對方,剛開始在一起的日子,其實都是賭局,
那年,走進我生命的你,還很年輕,V帶了你來,拿起你的手輕輕放在我的掌心,
你的手小小的,毛茸茸的,墨黑的掌心嫩得像嬰兒的小臉蛋,
輕輕搔了一下你的指縫,你的掌舒張了一下,隨即又聚成團,像小小圓圓的粉撲。
那一刻,我被你收養了。自此之後,我也成了一隻貓,等待著被養馴。
完全陌生的我們湊在一起,意外的竟是如此合拍,一過就是十四年的光陰,
十四年了啊,說長不長,說短也不能算短,
這流逝而去的光陰,是我人生中變動最大的一段,
人生的低潮與無力,愛情的辛酸與淚滴,我全部都品嘗過了,
當那些陪伴我走過一段的人最後都微笑的告別,
只有,你,一直陪伴著我。你成了我生命中陪伴最久,也最重要的男人。
我想你是懂我的。
當我哭泣時,你從不說什麼,只靜靜的坐著,湖綠的眼眸望進我淚眼模糊的心底,
當我開心時,你也不說什麼,只繞著我打轉,毛茸茸的手腳臉蛋盡往我身上挨蹭。
我還是很寂寞,但我學會,寂寞的時候就抱著你,對你說話。
或者,什麼也不說,我們兩個就對看著,發呆,幾個鐘頭也就輕易的溜走了。
歲月過去。回想起來像看著不斷快轉的電影,微微有點暈眩。
當年蹦蹦跳跳的身影慢慢的停定了下來,
你睡眠的時間更多了,因為結紮微微有些發胖,毛也不若當年蓬鬆濃密,
偶爾你會犯些小病痛,牙齒開始鬆搖,食欲不再像以往的好,
我看得出來,你,老了,慢慢走向人生的終站,
我心下明白,這樣的相聚只是短短十幾二十年的光陰,
從你兩歲起,我一直在為那最後一天做心理上的建設,
但我知道,那是永遠也準備不好建設不夠的事情。
我還像當年一般是個夜貓子,常常失眠,你也還是有著不改的習慣,
夜深人靜時,你會走到我身邊,輕輕的喵一聲,
我知道,你是在提醒我,該睡了,
而我也總是搔著你的下巴,告訴你,乖,你先睡吧,我等等就睡了,
那時你會輕輕在我附近趴下,打一個呵欠,不一會兒就會聽見你規律的鼾聲。
很偶爾,你會半夜醒來,見我還未成眠,你會走到我身邊,再輕輕喵一聲,
語氣裡有著淡淡的怨懟,像是埋怨著,怎麼我還不休息呢,
總是拗不過你,即使精神再好,也會去床上躺個一兩小時。
更多的時候,我聽著你的鼾聲,迎接一個又一個黎明的晨光。
我知道,你明白我細細小小的寂寞,付出的,是無言的溫暖、關心,和,陪伴。
我需要的不多,其實,也不過只是如此,而已。
(圖:看進你的眼,時光於是停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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