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得那是快十年前的事了。
十年前,腦袋裡頭沒有太多複雜的令人感到惱火的思慮,乾淨的如同晨間不散的霧氣那般,朦朧。美的模糊,美的茫然。
因為霧的那頭,我們都看不清有些什麼。
石頭山。
顧名思義,疊滿了石頭的一座山。
山沒有很高,連個五公尺都不到的高度。現在想想,那應該是位在附近的造景公司擺放一些存貨的地方。
除了廢棄不用的大理石之外,偶爾還會在旁邊找到整箱的花崗石之類的裝飾用石頭。
兩旁並沒有什麼建築物,除了一座托兒所就在旁邊之外,還有剛剛講的那家造景公司,跟不遠處的住宅區。以及,還有一座我不知道編號的第幾公墓。
其餘的,周圍盡是綠油油的稻田。隨著季節的變換,稻子的秧苗,到許多的稻穗隨風搖曳,然後僅剩下乾枯的田地和稻梗,然後,便是火燒稻田的時候。
就這樣反覆循環著。
好像在說著,農夫種稻,就是個無止盡的循環一樣。
還沒學會騎機車前,我常常會騎著腳踏車來這。
時間點就在早晨。
我還特別喜歡挑起霧的早晨。
因為坐在石頭山頂看日出時,那景象很美。
先是東邊會出現一點光線,然後就像是那燈光緩緩開啟似的。從一點,到一片,接著便會緩緩穿透那些霧氣。
霧氣漸漸消散,直到朝暾緩緩地依附上那翠綠的稻殃,空氣裡的清涼緩緩流失殆盡時,就是我該走的時候了。
記憶中最鮮明的一次,是在某年的中秋節夜晚。
我們帶著一堆水鴛鴦,還有石墨粉。
就這麼把上述兩樣東西放入玻璃瓶裡頭,然後水鴛鴦一爆炸,玻璃瓶也跟著爆破,那聲音就酷似炸彈爆破的聲響,重點是,玻璃瓶爆破的威力,竟然連那大石塊都被炸裂開了。我想是不是因為當時的聲音太嚇人,位在不遠的造景公司似乎那天還有員工在加班的樣子,居然就這樣追了出來。
我們一群人四五個,開始沿著小巷四處竄逃。大家都住在這附近,小路是熟的很。很快地,我們擺脫掉那個我也不曉得是什麼人的他。
當時的興奮感尤在。
做了壞事其實不會太內疚,反而很爽。
似乎腦海裡還會浮現,當時我們是怎麼罵那個,吃飽撐著沒事幹追出來的死傢伙一樣。
石頭山。
學會騎機車了之後,生活圈漸漸廣了。就跟我們自己上的地理課所講的一樣,交通革新了之後,人的生活圈,也漸漸的擴大那般。
也漸漸忘了那處我們在大石頭的缝下弄了一個秘密基地的那地方。
忘了。
◎
突然發現自己很健忘,但卻又不是如此。
比如說,你會記得很久很久的以前,當你全盤豁出去向那女孩告白時,她搖頭時候的場景;你會記得,有那麼一個女孩默默在你身旁,直到她向你告白而你委婉地拒絕她的畫面;你會記得,又過了幾年之後,又是同樣的那場景,而那女孩終於點頭答應時,你雀躍到那天的晚自習無心唸書的心情;你會記得……
原來我們都記得了那麼多,可是卻又覺得自己健忘。
比如說,你會突然忘了,是什麼時候開始,依附在你背上的那隻青鳥,是什麼時候頭也不回地展翅高飛的?你會突然忘了,究竟在十年前的你是怎麼去期待十年後的你?你會突然忘了,究竟是什麼時候開始,你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只有你永遠背不完讀不盡考不爛的課程內容;你會突然忘了……
記得的健忘。
很矛盾吧?
歲月與畫面不斷在腦海裡,閃爍、交替、徘徊,有些似曾相識的景象不斷重疊,重疊地令人感到模糊失焦。
究竟又有多少的人能夠真的做到「如數家珍」?因為那是種不可能辦到的神蹟。擁有那樣無法遺忘的能力,究竟又是好與不好?
我們,始終都是在進行著─
記得的遺忘。
如同一部電腦的硬碟,不斷的累積資料的下場,就是造成系統速度緩慢,記憶體可用量減少,到最後過度影響系統處理速度,就會進行format。
多可笑,連電腦自己都會做format了,何況是我們的人腦?
當一個人的記憶到達底限的時候,或許他就只能將全部的記憶抹滅,來代替那緊繃不已的神經也說不一定。
沒有遺忘,又要哪來的記得?
我只能這樣被迫的相信。
This is gift from chri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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