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拜日…
「或許，你是該給自己一個空窗了。」我瞇起眼睛，遙望看著前方那一望無際的汪洋，以及不斷拍打著消波塊的浪花。
「空窗呀…」我把快燃完的菸屁股丟掉，今天的陽光似乎提早萎縮了。我看了看時間，不過才不多不少四點整而已，原本吹來帶有熱氣的海風，現在竟吹得讓我開始有種打寒顫的感覺。
為什麼阿雲會這麼說呢？自從上了高中，我們是越來越不懂彼此了。
可是感覺淡了，我試圖很想找回什麼，可是卻無能為力。
其實我一直在等她的答案，可是除了猜測，我還是只能猜測。最近這幾天來，也許我是真的懂了，我看的出來她曾經有試過…雖然我不知道那些跟我做的事情對其他的男生是不是特別…但我也無奈，短短一個月裡，其實我自己煩的事情也多…我隨著大人們再北上南下的奔波，要的只是一張證明，不動產證明。
妳是不是在生什麼悶氣？老實說，我不知道。妳是不是覺得也許我對妳冷淡了？老實說，我並不認為，也許是有而不自知的…妳是不是找到了更好的男孩子？老實說，不無可能。
在一切都沒有明講的情形之下，我永遠不會了解。靠的，除了猜測，仍是猜測……
◎
四瓶啤酒，兩台機車，兩雙筷子，兩隻手機，兩包菸，兩把打火機，一包滷味。
那天下午，我跟阿雲，相約來到海邊……
「摸西摸西…」
「摸你個大頭鬼啦。」阿雲在電話那邊喊道。
「神經病哪你！」
不消說，這是我跟阿雲之間的cos。
「你現在在家吧？」
「當然。」
「那你今天也沒事幹吧？」我說。
「說這什麼話，我等等還要趕去公司開會耶…馬的我事業做的多大呀。」
「是啊，Ａ片大盤商，你真的很忙。」
「靠，無事不登三寶殿，找我幹嘛？」
「等等去海邊吧？」
「城西那裡？」
「對啊！去不去？」
「幾點呀？」
「三點到那裡好了…」我邊拿著手機渡步到房間，把跟圖書館借的書通通拿了出來，一共五本：「對了，順便再買四瓶啤酒跟滷味吧？」
「滷味？買點鹹酥雞吧？」
「不要，最近痘痘夠多了，還鹹酥雞咧…肯定毀容。」
「靠，反正是你毀容又不是我…」
「那就決定這樣啦，滷味別買太多，會吃不完，掰掰。」
「幹─」還沒聽阿雲講完全部我就收了線，應該是沒什麼營養的話。
看看手機，上頭時間不多不少正好兩點又過了半…
我換了件黑襯衫，一件直筒褲，隨手再帶上個兩百塊…再檢查一下要還圖書館的書本有沒有少。
確認完成，確定沒有的情形之下，我先跑到了圖書館還書後，便以平常時速６０公里緩緩往海邊騎去。
四周的景色漸漸地變的荒蕪，打從我向西騎去，沿路的建築物開始從密集變的稀疏，從高聳的透天，漸漸變成了矮矮的平房。接著開始連房子的間隔都變大了…
我經過了鄭成功紀念公園…
那兒的環境現在看來十分的清幽…以前老是覺得裡頭公園的樹太茂盛，裡頭老是覺得陰森森的，現在把那些茂盛的老榕樹撤掉了，並適量的種植一些灌木類的植物，原本公園用來和外面區分的牆，現在也全弄掉了，並且在外圍種上一顆顆的椰子樹，整個公園看起來就是明亮多了。原本記得這個公園是很少人會去的，現在倒是多了不少。
我繼續向西騎去，開始有一段筆直的路，沿路都沒有半間房子，只有那一塊塊區隔分明的漁塭而已。心一揪，右手又把油門拉下…速度一口氣攀升到７０。
◎
這幾天，我看的有些清楚。我們彼此都對彼此淡了…家裡的事情不說，正巧又遇到分班，大家都不認識的情形之下，悶加上悶…我選擇整個上午都不說話…看見了妳卻突然不知道要跟妳說些什麼…我想開口，可是，我知道，也不可能就這樣放下朋友，不是嗎？
於是在怕遇到尷尬的情形之下…一天、兩天……
久了，到現在看見妳，突然不曉得該說些什麼；知道妳身體不舒服，我還是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每次每次很想展開笑容和妳說幾句話，可是一想到鏡子裡頭那些多到不能再多的痘痘時，我莞爾了。也許妳會，也許妳不會…可是我很在乎。
可是可恨的痘痘仍然還在臉上，中醫師說，這除了吃藥控制之外，還關係到炎炎夏日所引發出來的火氣…還跟我說什麼＂季節性痘痘＂…
也許冬天就會消了吧？聽完中醫師的解釋，回家的途中，我這般想著…
可是也許到時候我們是不是會搞的跟沒有認識過一樣的陌生？於是，痘痘也許好了…可是我們之間，淡了。
我不要這樣的結果，因為，我沒有聽到答案。
妳的答案。
◎
城西路一直騎到盡頭，我經過了7-11，全家，然後就是鄭成功紀念公園，然後是城西社區，接著繼續朝那個路邊有著一塊塊魚塭的路線騎去…
很快的，我經過了海巡隊。向左轉，我沿著堤防騎著。
騎了一陣子，我看到堤防上有兩個條子正在上頭喝…喝啤酒？要不是我有近視就可以看清楚了。兩個條子所在的位置正是能夠下沙灘的位置，殺千刀的，看來想下沙灘，可能得等晚一點。
於是我繼續沿著堤防騎去，過不了多久，有一個往左的大弧彎…繼續騎下去就可以看到佇立在堤防上一座一座的碉堡…不過都是損壞的，真正還完好的，都被海巡隊拿去不知道當什麼用途的。
於是不遠處看到了一台機車，堤防上，碉堡旁，已經坐了一個人在那兒。
沿著階梯，一階一階的走上堤防，一包滷味，裡頭插著一雙筷子…他老兄手上正叼著一根菸，真是夠像陶淵明般的悠哉。
我撿了塊磚塊坐下，開了瓶啤酒。把一百塊拿給他。
「你是不是有什麼事情？」他望向大海問道：「我們好歹都一個月沒見面了，突然找我出來，除了有什麼事情之外，要不然我會認為是他媽的見鬼了。」
霧氣自他嘴裡呼出，不及一秒，隨著海風吹散的看不清楚了。
「嗯…」狠狠的喝了口啤酒，大麥的香氣仍然讓我覺得不自在，入喉後的苦澀讓我覺得不習慣。看來，我也有一陣子不曾再碰過他了，這種東西，少碰也好。
「我說，咳咳…」我清了清喉嚨：「這是很正經的一件事情…」
「你在廢話喔？」
「靠…」吞了塊滷味之後，我緩緩說出那些日子裡的疑惑。
阿雲不知道是抽掉幾根菸後才結束了這個故事的…只記得，等我一口氣抒發完的時候，我們已經把滷味給吃光了，阿雲開了第三瓶啤酒，他剩下半包的菸似乎又更少了。
阿雲想了會兒，過了一會，我看見他的眼睛逐漸瞇成了一直線，正看著天空吧…
我們兩個躲在碉堡的陰影底下，很涼爽。
天空乍時就很像是台棉花糖機…舉頭望去，無時無刻在不同的地方，就會有著不同形狀的雲朵，變大，變小…通通都讓你摸不著。我瞇起眼，那邊又有一團雲朵了。是那軟軟綿綿又有點黏牙的棉花糖呢？還是受傷了需要包渣的紗布？還是那羽翼所散落下來的羽絨？
反正沒有標準答案，所以繼續猜。
浪一直維持著固定的節奏，反覆不間斷的在消波塊上激起或大或小的浪花…太陽的照耀下，浪花白亮白亮的，就很像那光線經由鏡子魯莽的進入你的眼睛那樣的刺眼…又很像老爸那擦得烏黑發亮的皮鞋。
忽然…
「或許，你是該給自己一個空窗了。」我瞇起眼睛，遙望看著前方那一望無際的汪洋，以及不斷拍打著消波塊的浪花。
「空窗呀…」我把快燃完的菸屁股丟掉，今天的陽光似乎提早萎縮了。我看了看時間，不過才不多不少四點整而已，原本吹來帶有熱氣的海風，現在竟吹得讓我開始有種打寒顫的感覺。
為什麼阿雲會這麼說呢？自從上了高中，我們是越來越不懂彼此了。
可是感覺淡了，我試圖很想找回什麼，可是卻無能為力。
其實我一直在等她的答案，可是除了猜測，我還是只能猜測。最近這幾天來，也許我是真的懂了，我看的出來她曾經有試過…雖然我不知道那些跟我做的事情對其他的男生是不是特別…但我也無奈，短短一個月裡，其實我自己煩的事情也多…我隨著大人們在北上南下的奔波，要的只是一張證明，不動產證明。
妳是不是在生什麼悶氣？老實說，我不知道。妳是不是覺得也許我對妳冷淡了？老實說，我並不認為，也許是有而不自知的…妳是不是找到了更好的男孩子？老實說，不無可能。
在一切都沒有明講的情形之下，我永遠不會了解。靠的，除了猜測，仍是猜測……
這些日子裡，有時也會猜起原因…是不是這些日子，讓我改變了什麼？所以我們才會越來越趨近陌生。甚至似乎不認識那樣。常常一個人大字型的躺在床上，有時候也會想起這個我永遠都想不透的問題。
剛到新班級，相信妳悶，不過妳有伴。而我是全部沒一個熟的，熟的可以把自己的事情攤開來說的人。也許這是個過程吧…但結果，卻是可能我們彼此之間少了交集，漸漸沒了連絡。不知道有朝一日我們是不是就只剩下那種詢問功課的連絡？
不想要，卻也無能為力。有時候很想開口說些關心的話，不過很難…或許妳也覺得聽倦了。
◎
「有時候…愛上了一個人，要漸漸淡忘她，真的很不容易。」阿雲站了起來，臉上染了層橘黃。
我靜靜聽著，沒有答話…平放在地上的菸盒又被我拿起，俐落的動作，沒幾下，我嘴上正叼著一根正燃著的七星，這是第二根了。
「你希望淡忘了你跟燕子之間，所以一開始很想藉由喜歡上其他人去轉移，至少同學校，聯絡也容易多了。」他用力一捏，那喝完了的空啤酒罐，被凹出了很深的凹陷。
記得我之前是真的和他這麼說過的，因為隔著縣市，我不想這樣子…
也許唯一錯算的應該就是自她畢業之後，會了打扮…脫離了那種呆到不行的樣子。
變了很多，在街上，應該也可以得到不少路人眼光的讚賞。
不過，她還是沒長高，一樣矮。
「有些時候，這樣的愛法，很悲哀。你現在會又為了她感到悵然，那不就是又要進行一次惡性循環嗎？」
「這是風涼話？」我毫不客氣的講。
「不是風涼，不仿給自己空窗吧…反正你現在這麼醜，也不會有人要啦。」說完，我們相視而笑。
「幹。」
「幹屁？也許對她來說，她可能找到更好的，她也可能在猶豫…反正我也沒見過她，大概就是這幾種，不是嗎？反正等你痘痘好了之後，頭髮沒有再被剪壞了之後，你又可以繼續拐女人了。」他奸笑。
「幹─」我把剩下沒多少的啤酒喝乾：「其實她從頭到尾都沒有跟我說過，感覺與否。」
「或許沒有。」他說。
「是喔…」
「你可以想念她…但是就是不要想再追了，她可能累了，你可能感到疑惑，她累的，是你一直想逼問出答案。你疑惑的，是她從沒有給你過一個明確的答案，所以你開始猜測自己的付出是不是將要付諸流水…」
於是我們又沉默了一陣子…
「好啦，時間也不早了…你要一起走嗎？」
「不了，你先回去吧。」我答道。
「好，那我先走啦。」阿雲走下去堤防，發動機車…走了。
有些，的確讓阿雲不偏不倚的說中了。
可是…這種沒有答案的漫長，很容易令人感到沒有繼續下去的動力。
看了看時間，已經四點半了。
我真該下去沙灘上走走的。
事後。
過了快一個禮拜的今天，我慢慢懂得阿雲講的那些話。
我想，她是累了。她需要的是鼓勵和關心…
卻不是一直步步進逼著想要她說出答案。
我想，我也真是夠了，人家對自己的感覺淡了就是淡了；沒了就是沒了，說不定從頭到尾都只是我在唱獨角戲罷了。
「也許，真該給自己一個空窗了。」
短篇隨筆連載《魂惑》總共２３篇已全面完結，詩作品將大量轉移天空，散文雜記小說持續在ＰＣ上架。
將不定時關閉報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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