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烤肉這種東西,我們幾乎年年辦。不過,這次剛好遇上了兩個學長脫離苦海,所以情況就變得有些不一樣了。
首先,除了肉比平常多以外,我們還多了一樣東西烤。
那就是考卷和報告。
沒錯。烤肉結束了以後,猴子學長突然從房間裡面抱出一箱的稿卷和報告,正當我們二丈金剛摸不著頭緒的時候,猴子學長一臉氣憤的拿起一疊考卷。
「知道我的青春都在哪裡浪費掉了嗎?」拿著雞腿充當麥克風,猴子學長開始滔滔不絕。
大家一至有默契的搖頭,讓猴子學長繼續高談下去。
「我的青春,就浪費在達令頓的身上。」猴子學長悲痛的說著。「高中三年我念了五年,其中有四年的光陰都在她這死女人身上。知道嗎,我這一輩子還沒浪費這麼久時間在同一個女人身上。而現在,我解脫了。」說完,他把考卷丟進了熊熊烈火中,邊丟邊念念有辭。
後來小馬猜測他念的大概是大悲咒,往生經那一類的東西。
大家起鬨似的把考卷報告,到最後連教科書都往火堆裡丟,在場的人幾乎都受到達令頓的折磨,因此考卷雜的特別起勁。幸好達令頓老師不住在這一帶,不然看到這種舉國歡騰的場面,肯定氣到吐血。
連我這個跟畢業和達令頓都扯不上關係的人,都玩的很起勁。小馬更誇張了,興奮到跑回車上拿了他這學期的理化實驗報告,也起鬨似的往火裡丟。
「小馬!」我眼尖瞄到,趕忙伸手想去撈。開玩笑,他還沒畢業耶。
「沒關係啦!」小馬痞痞的一笑。「這科我已經過了,沒問題的。」小馬信誓旦旦的說著。
後來,聽說理化老師要全班把報告交回去當作總成績的評論之一,小馬差點沒跟老師下跪,才沒被當掉。那一陣子總看見小馬跟在理化老師前後,端茶送飯的好不認真。
我想,小馬如果早知道,就不會去燒報告了吧?
烤完肉,大家窩在客廳裡看猴子學長租回來的錄影帶。等到片子看完,大家都笑夠鬧夠以後,已經十點多了。
正當有人拿出撲克牌準備招集腳的時候,小馬大概是喝了一點酒,變的有點high,高興地站在客廳的桌子上。「我們去PUB跳舞慶祝好不好啊?」
我們的尺先生,阿立學長看了一眼鍾,破天荒的開口說:「可以啊。還不是很晚。」
「阿立,你開翹了哦?」猴子哥不可至信的看著阿立學長。
「畢業這種事,只發生一次。好好慶祝也好。」阿立學長微笑,說出非常有建設性的話。
大家被他正經的口氣笑的東倒西歪。
而我這時候突然想到一個問題,連忙舉手發問:「等一下。你們都滿十八了,可以進去。可是我還沒呀,小米也沒有。」我指了指在一旁一臉酷樣的小米還有無辜的自己。
「那家PUB我很熟,放心啦。不會檢查妳的ID的。」小馬跳下桌子,拿起車鑰匙。「那說走就走吧。」
「等一下。」阿立學長突然伸手拿走小馬的車鑰匙。「你們都喝酒了,就我開車吧。開一台車就好。」不愧是阿立學長,在瘋狂之餘不忘遵守國家守則。
「對哦。」小馬吐吐舌頭,乖乖的把鑰匙交給阿立學長。
而最後一群人吵吵鬧鬧的結論,就阿立學長,猴子哥,小霧,小米,小馬和我要去PUB,其他的人都選擇回家。
一路開到了市區的pub,小馬跳下車立刻三兩下找出了經理。只見經理笑的溫和,另外開了一扇門讓我們進去。惹的旁邊排隊的人直喊XXXX。
進去PUB,老實說我嚇了好大一跳。
這是我這輩子第一次來這種場所哦。所以心撲通撲通的跳,可能一半也是因為我是非法入侵。PUB裡面的音樂大聲到我覺得血液都跟著在打節拍,我想心臟爛一點的人可能會在這裡心臟病突發。
音樂聲可以忍受。可是讓我頭昏的,是那彷彿幾沙丁魚一樣的人潮。讓我想起台北上下班時的捷運車箱內,真的是動彈不得。
擠入人潮的時候,小馬抓住我的手叮嚀我要跟好,不然會跟丟。這大概也是我第一次跟人手牽手是因為怕走失。可是人真的是多到爆。大家人擠來擠去,煙味酒味直接竄進我嗅覺裡。黏黏的很不舒服。
好不容易我們一群人擠到了旁邊的座位邊,找了一座沒人的沙發椅,大家彷彿鬆口氣的跌坐在上面。
「好多人哦。」我貼在小馬身邊大聲說。
「妳說什麼?我聽不到!」小馬誇張的大吼,差點陣迫我耳膜。
我只好趕緊搖頭,閉嘴不打算說話。
「猴子…要…算了。」阿立學長正左看右盼的問大家要不要飲料,問到猴子學長時,突然噤聲。大家隨著他的視線看過去,果然發現猴子學長已經不知道什麼時候搭上了某一位美女,正坐在角落的桌子上淡笑風聲。
「考,你哥速度真快。」小馬嘖嘖的對小霧說。
小霧則是裝做聽不見。
過了沒多久,阿立學長和小霧,小米就下舞池跳舞去了。只剩下我和小馬兩個人在沙發上對看。我大概是水喝太多了,突然想上廁所。
「小馬,我去廁所。」我推了推跟著音樂節拍搖頭的小馬。
「知道在哪嗎?我帶妳…」小馬站起來,又跌了下去。
好吧。看吧,喝多了吧!
我睨了他一眼,「你坐著醒酒吧!」我把手上的冰水塞給他,「我知道在哪裡。還有,別喝了啦。不能喝就別亂喝。」看著小馬滿臉通紅,我出聲警告。
小馬搖了搖頭。「那妳小心點,我醒一下就好。」說完,他灌掉我整杯冰水。
我則往那沙丁魚人群擠了進去。好不容易讓我找到了廁所。一進去,一堆花枝招展的女生在裡頭撲粉補妝,不然就是蹲在馬桶前吐。
太誇張了吧?
我趕緊找了一間比較乾淨的廁所,躲了進去。出來以後到洗手台往臉上拍點冷水,冷卻一下體溫。喝了一點小酒,加上音樂的正奮,我發現自己鏡子中的臉紅通通的。看起來好像灌了什麼烈酒一樣。
整理了一下,我離開了洗手間。再度擠進人群裡,走沒兩下,我發現了一個問題。那就是,我忘記了小馬他的是坐在哪裡!?
好像是這邊,不對;應該是另外一邊,也不對。繞了兩三圈,我開始急了起來。尤其當我發現身邊的人變得很奇怪。比如,左手邊的男女已經差不多『做』了起來,還有右手邊的男生正用很奇怪的眼神看我。
我趕忙逃離那個地方。這一鑽,又更加迷路了,已經完全失去方向感。繞來繞去,就是找不到小馬他們的位子,就連想折回去廁所從新開始,也找不著廁所。
突然間,感覺到有人在我臀部大力的捏了一下。
「哇!」我尖叫,趕忙回頭,看見一個喝的醉醺醺的金髮洋人對我眨了眨眼。此時,我完全不顧對方是不是帥哥,臉一皺,一陣委屈,趕忙烙跑。
邊跑,邊不爭氣的紅了眼框,只差沒掉眼淚。早知道就讓小馬跟著我,現在也不會變這樣。我沒頭緒的亂鑽,眼框已經濕潤,大概只差一點就可以哭出來。
就在這時候,突然有人從我身旁握住了我的手。我嚇了一大跳,有了上次經驗,這次想也沒想,連忙甩手想掙脫掉。
可是那隻冰冰得手握的緊,我甩了兩三下也甩不掉。
不會吧───────
我急的抬頭想看到底是哪個可怕的人這樣光天化日,呃,我是說,哪個可怕的人居然在這種公共場合強拉人。
拉著我的人已經從我身邊走到我斜前方,他走的步調不快不慢,似乎有意讓我跟上他。
而他的背影很挑高,卻不是金髮,是黑色的頭髮。
台灣人!
這下我放心了一點點,我扯了扯他的手,他稍微側臉回頭,看了我一眼,很快很快的一眼,就又回過頭。
不過我卻看清楚了他是誰。
夏飄雪!
那個卡加利最帥的男人。
他現在正緊緊握著我的手,有目標的往某一個定點走去。
我不是花痴,可是這下子,我只覺得心快速的急跳起來,臉整張都紅了。有點想抽回被他握住的手,卻又不敢。
就這樣靜靜的被他拉著走。
瞬間,我只覺得天旋地暗起來。
至於在天旋些什麼,我真的不知道。那時候,我真的不知道,該有什麼反應也不知道。
只能那樣跟著他,在黑暗銀光燈閃來閃去的空間裡穿梭…
而那是,我第二次遇見夏飄雪。
我沒有疑惑夏飄雪究竟要帶我去哪裡。
只是讓他牽著我的手,他走路的速度不快,看得出來是故意緩慢下來好讓腳短的我跟上他的步伐。他不常回頭,只是偶爾會側身替我擋掉一些雄壯威武人高馬大的醉漢,防止他們一個不留意把我壓倒在地上。
我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會這麼留意他的動作,我只知道我的腦袋是空白的。這些思緒還是我緩和情緒以後才冒上來的。現在的我,只是一片空白的給他拉著走。
就在我腦筋回覆運轉之前,他停住腳,而且開了口,說話的對象卻不是我。
「小馬。」夏飄雪把我往前一拉,推到小馬前面,順便放開我的手。
「欸?夏飄雪?」小馬驚訝的看著我,又看看夏飄雪。「你們怎麼在一起?」
這時候,我才漸漸回覆思考。原來,夏飄雪把我撿還回給小馬了。
「你女朋友在人群裡迷路了。我剛好看到,所以帶她回來。」夏飄雪笑笑的回答,一雙眼睛瞧了我一會,又抬頭繼續和小馬交談。
「噢,妳又迷路啦。真是路癡。」小馬嘆氣道。
我卻覺得有點委屈。何只迷路,還…還被捏,不是摸哦,捏了一把屁股。
「小馬。這PUB混雜,你別讓她一個女孩子自己跑。下次跟著她,免得又丟了。」夏飄雪紳士的替我辯解,語氣還是淡淡的,很溫和。
「不好意思哦。呵呵……」小馬摸摸頭,訕笑。大概也感覺到不好意思。
「好,那我先走了。」背著夏飄雪,我看不見他的臉,卻感覺他現在一定揚著微笑。「下次小心點,嗯?」他彎腰,溫和的對著我說。語氣很輕,鑽進我耳裡,讓我臉一下子辣了起來。
我麻麻地站在原地,直到夏飄雪人走了,才想起我忘記跟他說聲謝謝。
謝謝他把我從人海裡撿回來。
低著頭,看著地面。腦筋還沒從剛剛那短暫混亂的幾分鐘清醒過來。只覺得全部都是煙味,酒味,還有吵雜的音樂聲。更讓我不舒服的是臀部被捏的感覺,還那麼強烈的感覺著。噁心死了,讓我想吐。
小馬站起來扶我坐下,大概看我一臉呆滯加紅了的眼框,有點焦急的問:「洛…洛心?妳怎麼了?」
這一問,我憋了好久的不滿終於潰堤。突然一下我哇一聲大哭了出來。聲音大到連旁邊的保安人員都過來查看。小馬大概花了三分鐘跟他們講解,人不是他殺的,保安人員才半信半疑的離開。他們是走了,我眼淚到還沒停。
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可是我就是覺得很難過。
小馬緊張的一下子坐在我旁邊,一下子蹲在我前面,不停的問我怎麼了。我只是哽咽,拼湊不出依據完整的話。
哭了一會,我才收住淚,抬頭看著一臉也快哭出來的小馬。「他…他怎麼會在這?」
小馬錯愕了一下。「妳說什麼?」
我擤了一把鼻涕,「我問,夏飄雪怎麼會在這。」
「他為什麼不能在這裡?」小馬抽了一張衛生只給我,涼涼的說。「那個卡加利最帥的男人,可是PUB王子。PUB是他第二個家好不好。」
「有那麼慘嗎?」我想了一下夏飄雪給我的感覺,並不覺得他是那麼敗類的人。
「金玉其外,敗絮其中。這成語聽過吧?人不能只看外表。」小馬稽誚的說。
「小馬,我不知道你說話有那麼毒。」我看了他一眼。「而且他既然那麼濫,你幹嘛還跟他借日劇?」
「唉,這妳不會懂。夏飄雪這個人…嘖嘖,怎麼說呢。他是那種妳明知道他私生活爛,卻還是會忍不住跟他做朋友的人。」
我一渻了一下鼻子。「這是什麼怪理論。能當朋友就當朋友,不能當朋友就不要當朋友。很簡單,不是嗎?」我腦筋簡單的這樣說。
也是到了後來,我才深深了解,人與人之間的緣分不是那麼容易區分。
「所以說妳不會懂得。我們男生的友誼妳們是不會了解的。」小馬語氣深長的說著。「不過先跟妳說哦。小心夏飄雪的溫柔。」
「什麼?」我反射性的說。
「那傢伙有一個毛病。他對女生好的不像話,妳要說他紳士也好,要說他野獸也好。總之,如果有碰面,他對妳的溫柔要別放在心上,懂不懂?」
我大笑出來。「小馬,你太神經病了。」我簡直笑到肚子痛。看著小馬神經兮兮的樣子,我一掃剛剛的不愉快。我媽說的沒錯,有小馬跟在我身邊,我簡直變壞不到哪裡去。他像隻過度保護慾的母雞,保護我這小他一歲的小雞。
小馬卻正色。「洛心妳別笑,我跟妳說真的。」
我好不容易停止笑聲,我拍拍小馬的肩膀。「放…放心,我…哇哈,我和他沒有交集的。」我痛苦的結巴,還是壓抑不住心頭那想笑的衝動。
「好啦。笑死妳。跟妳說認真的妳還笑。」他不太滿意的拍了我的頭,才又回到自己的位子上。
「小馬,我們去跳舞。」我左晃右盼了一緩,陣耳的音樂持續,阿立學長還有小霧他們看起來好像還在舞池。不如去跟他們集合吧。不然坐在這裡也沒事。
「跳舞?」他斜眼看我。「剛剛一臉委屈的從舞池走回來,現在還要去跳舞?妳神經線接歪了嗎?」
我扮了一個鬼臉,「女人是善變的不行嗎?走啦走啦。」我拖著小馬,他沒輒的跟著我進入了吵雜的舞池裡。
文章定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