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到一台超帥的跑車唷。』最後一節課和小馬同班,我無聊的扔了一個紙條給他。
『什麼牌子?什麼顏色?』
『BMW,黑色的耶。』
不知道是不是跑車的價值讓小馬羨慕到丟了魂。整堂課下來,他幾乎沒在說話或者傳紙條。
等到下課鍾一響起,他就跟火車頭一樣火速的收好書包,一把拉起我,拼命的往外面衝。被他拉的顛顛倒倒,害我中途撞到人,把鉛筆盒裡頭的東西全部散了一地。
「小馬!你等一下啦!」我甩開小馬的手,趕忙蹲下來撿地上零零散散的東西。討厭,放學時候人最多,掉在地上的東西還有被踩爛的危險。
「洛心,又掉東西了。」阿立學長替我擋掉人群,也蹲下來幫我撿東西。
「哪有,都是小馬害的。」我拿起尺,指著小馬的鼻頭。
「自己笨,就不要遷拖別人。」猴子學長戲謔的聲音也傳過來。看他已經一掃中午的愁眉苦臉,又換上了一副玩世不恭的樣子。
討厭。早知道就教阿立學長不要把報告借他抄,不然他現在就沒那個閒暇來嘲笑我。
「小馬。你急著去哪裡?」阿立學長幫我把東西全部收到鉛筆盒,跟著我一起站起來,轉頭問小馬。
小馬訕笑。「嘿嘿,我欠夏飄雪幾塊日劇,要趕快還給他。」
「夏飄雪的東西你也敢欠?」阿立學長挑眉,質問。
「一下子之間就忘記了嘛。嘿嘿嘿…」小馬繼續訕笑。
「我看你死定了吧。那日劇都是他女朋友在看,這下你肯定要被扒皮了。」猴子學長甩了一下書包,一臉就是看戲的樣子。
「喂,我還存在!」我閃身進入三個人圍起來的小圈。「誰是夏飄雪?」
三個男人瞬間不說話,全部低頭看我。害我只能很辛苦的抬頭看他們。
我說話,學長們不回應是常有的事情,但是連小馬都不說話,就真的有點恐怖。
「妳…妳不認識夏飄雪?」還是小馬有良心,打破沉默。
我搖搖頭。
「妳不認識卡加利最……」小馬的話被阿立學長給堵住。
「不認識就算了。女生還是別跟他有太多交及。」阿立學長摸摸下巴,沉穩的說。
猴子學長就不一樣了。「拜託。洛心耶。夏飄雪又不是瞎子。」
然後三個男人一起大笑。
喂!我還存在!
我在心裡抗議,卻沒人理我。
後來夏飄雪到底是誰,我終於有個頭緒。
就是那個開著BMW雙門跑車的人。我記得那時候,小馬拿著一疊日劇,跟夏飄雪在車門前寒喧。我只是站在他身後傻笑。
沒辦法。太刺眼了。
我不是花痴,可是,那個夏飄雪還是太刺眼了。
「那我先走了。」夏飄雪把日劇傳給坐在車內的女孩子,又回頭禮貌的對小馬笑。
「不好意思,讓你跑來拿。」小馬搔搔頭。
夏飄雪笑了笑,「沒關係。只是Sherry想看。對了,妳女朋友?」夏先生揚了揚下巴,跳過小馬看著我。
「不是不是不是不是。」感受到他的目光,我急忙搖頭澄清。
「哦?」他又笑了笑。「妳好,我是夏飄雪。」說完,他伸手大手。
我楞了一下,雖然握手是這裡禮貌性的問候。我卻還是有點不習慣。「欸,我…我是洛心。你好。」他的大手握住我的。
而瞬間,再已經開始悶熱的五月天,我感受到一陣寒意。
他的手,好冷。
「小馬,那我先走了。」話說完,夏飄雪又長腳一跨進了車門。
看著他神氣拉風的跑車拐了左轉,消失在街道的底端。
「洛心。回魂了吧?早說吧,那個卡加利最帥的男人。」
「最帥的男人?」我回頭呆問。
「對阿。不過人格不是很好就是了。」小馬聳了聳間。「那種男人就叫催花辣手,了解嗎?所以離他遠一點。不過說真的,咳,他大概也不會招惹妳。」
我斜眼看了小馬一眼。當然知道他在批評我得長相。
「喂。我就算沒美到曠世,也好得長的能看吧。被你說的像恐龍一樣。」
「呵。沒錯。」小馬接過我重達兩公斤的教科書。「可是在夏飄雪眼裡,妳比灰塵還難記住吧?」
「喂────」我火大的踹了小馬一腳。
「我實話,唉唷,實說啦。夏飄雪那種人只看外表的。」小馬被我踢的唉唉叫。
「好啦。管他的。我們去吃麥當勞。」學校附近有家麥當勞,好久沒去了。真想念他們的魚堡。
「小姐,妳幾歲了,都十八…」
「十七!我才十七!」我反駁。
「好啦,十七就十七…那麼愛計較。」
小馬囉哩囉唆,卻還是跟著我去了麥當勞。
那是個晴朗的星期四,美麗的夏天剛要來臨。
而十七歲的我,還抱著單純的心,跟著小馬在卡加利的大街小巷裡嘻笑著。
所謂的,無憂無慮,剛好是這個時候吧。不再是懵懵懂懂,卻也還沒瞧過這世界。乾淨的心,還是純的,染上了一點點色彩,卻只是美麗。
而那年,我記的,我還只是十七歲。
無憂無慮的十七歲。
雪花飄落下來時,就已注定要融化的
就像,我遇上你時,早已注定要別離
人不輕狂枉少年。
我不知道是誰說出這句話,也不知道,這句話要付出多大責任。
話,人人會說。
下場,卻不是人人可以接受。
回過頭來,才會發現,其實不輕狂也能是少年。
只是等到發現後悔的時候,通常都已經沒有後悔的餘地。
而,這就是成長。
我也曾經輕狂過,雖然,現在的我依然是少年。卻感覺,有一部份的我,在那輕狂的時候悄悄的與我分離。
而究竟是那一部份。直到現在,我依然無法理清。
猴子學長和阿立學長畢業的那一年,我剛好高二結束。
擺脫掉達令頓的課,他高興得走路都彷彿在飛一樣。而為了慶祝,他選禮拜五那天在家開個烤肉盛會。
也不管我們有沒有空,一聲令下,大家都只能乖乖的三點出現在他家後院。
而我和小馬,不約而同的選擇翹課來赴約。
「我們只需要買汽水嗎?」我從琳琅滿目的汽水架上抱了兩罐大可樂。
「或者妳要買果汁也可以。」小馬接過那兩瓶大可樂放進了手推車,嚼著口香糖說。
「不是啦!」我又抱了一瓶七喜下來,「我是說,其他烤肉用的東西都不用買嗎?飲料好便宜哦,我覺得這樣對其他人來說,分擔太多了吧?」可樂一瓶一塊又八十七分。算算我身上的現金,可以買個五十瓶。
「飲料不只汽水…」小馬又抓了兩罐不知名的飲料,推著手推車,唧唧唧───的往收銀臺方向走去。
我跟在他後面,中途又抓了一包洋芋片丟進推車裡。「那還要買什麼?」
數了數汽水,一共五瓶兩公升的汽水。這樣應該灌的飽十個人吧?
結帳出來的數目不多,只有二十幾塊,我身手掏錢包,小馬卻比我更快一步的付了賬。我瞪了他一眼,每次都這樣,他都搶著付賬。
「別瞪。下次妳請我吃飯不就好了?」大包小包的拎走,只讓我拿那個輕兮兮的洋芋片。小馬邊走邊摸車鑰匙,邊摸還得小心不讓汽水摔到地上去。
真受不了這些男生。讓我幫忙拿一袋就會滅了他們男性的雄風嗎?
「你剛剛說還要買什麼?」走到小馬車前,我乖乖等他解開自動鎖,順便問他剛剛沒回答的問題。
「哦,酒啊。」把三大袋子塞進了後車箱,小馬順便也把我塞進了前座。「妳在這邊等我就好,我去買。」
「喂喂,我也要去!」我巴著車門,抗議。
小馬嘻嘻一笑,「還未滿十八歲的小女生有權利喝酒嗎?」然後自以為很帥的挑了眉,轉身就走。其實我很想告訴他,小馬,挑眉這種動作如果做的好,叫做帥;如果做不好,看起來很像顏面神經抽慉。而他比較接近後者。
沒過多久就小馬拎著兩大箱啤酒,後頭還跟著酒店的工作人員,也拎著兩大箱酒跟在他後頭。大概看他是金主吧,一路跟他有說有笑的。
小馬打開後車箱把四箱啤酒塞了進去,也不知道是不是我心理作用,怎麼感覺車子往下沉了一下。
「今晚有派對嗎?」金髮帥哥的工作人員巴著我的車窗對著我笑。
「呃,好…好像吧。」被他突然出現嚇了一跳,我有點結巴。
「那玩的愉快吧!」說完,他離開車窗,笑的很燦爛,對我們揮揮手。
我有點讚嘆的看著他一頭金髮在陽光下閃閃發光。「真是帥哥呀,早知道我也要進去買酒。」
「帥嗎?我看還好吧。」小馬放掉手剎車。「我覺得夏飄雪比較帥。」
夏飄雪?
老實說,聽到這名字的時候,我的腦袋停頓了一下,沒反應過來。不過等我想起那夏飄雪是小馬口中卡加利最帥的男人時,小馬的車子已經到了猴子學長的家門外。反正只是隨口一提,我們也沒有繼續這個話題下去。
「哇靠。這麼多車,我停哪阿?」小馬看著猴子學長家外那四台把空地塞的滿滿的車搖頭。
「那裡好了。」我指了指阿立學長的吉普車後,「再過去跟他鄰居說一聲就好了。」
「那你先下車,叫他們來拿東西。」
我應了聲,趕忙跑下車去按門鈴。小馬的車子現在跟橫在馬路中間沒什麼兩樣,得在別人按喇叭之前把車上的東西給搬光。
門開了,探頭的是阿立學長。「洛心。怎麼跑的那麼喘,後頭有狗追嗎?」他笑的很輕鬆,這就是阿立學長。總是雲淡風輕的。
「學長,小馬拜託你們去他車上搬飲料。」
阿立學長視線跳過我,看了看小馬的違規暫停。「好,妳先進去。我叫人。」他摸摸我的頭,套上球鞋,又轉頭叫。「猴子,杰克,查理,出來搬東西。」
我鑽進屋子裡,三四個大男生則應聲的隨在阿立學長後面出去。
「小米。」看到坐在電腦前面的小米,我開口打招呼。
「妳來啦?」小米頭也不回,繼續看著電腦。
「有沒有需要幫忙的?我…」老實說,這種話不應該問坐在那邊閒閒的小米。應該去找別人才是,比如,現在一定在廚房忙著的小霧。
「有。」客套話還沒說完,小米又冰冷的開口。「小霧在廚房洗菜,妳可以去幫忙。」
我訕笑,轉身往廚房走去。猴子學長的家常常被他用來辦BBQ,大家都摸的彷彿自己家廚房那樣熟。順手摸了摸猴子學長的黑狗,果然在洗手台旁看見了埋在一堆菜中的小霧。
「小霧!」我高興的叫。
「欸,洛心妳來啦?」小霧轉身,端著一大盤醃肉,「這邊幫我拿去外面好不好?」
「嗯。」把肉端了出去,「有沒有需要我幫忙的?」我看忙的不逸樂呼的小霧,趕忙再問。
「欸,幫我把這些生菜洗一洗好不好?阿立那個死八股的,說什麼吃完烤肉要吃點生菜才可以洗清肚子裡的油漬。媽的,不是我要說,西元幾年了,還有人這麼死變態。」小霧遞給我一大包生菜,碎碎念。
我笑了一笑,接過生菜挽起袖子開始洗菜。那就是典型的阿立學長。什麼事情的按部就班的,嚴嚴井井,彷彿是我們的一把尺般。不過也常做出讓我們哭笑不得的言論。比如有一次,向來只喝白開水的他,突然在一次麻油鍋以後開口要了一瓶可樂。正當大家都差點感動的噴淚的時候,只見他慢條斯理的打開汽水,喝了兩口,然後正經的說:
「麻油鍋很油,喝可樂可以沖淡那油膩。」
鏘哩框啦,大家差點都從椅子上跌下來。
打開水龍頭,冷水花啦啦宣洩下來。雖然說已經六月初,這裡的水還是冷的可以。摸一摸,手都有點凍僵了。
把生菜一片片摘了下來,丟浸水槽,整要伸手下去洗菜的時候,小馬突然不知道什麼時候進了廚房,他把我推開。「我洗就好,妳去幫忙別的。」
「你就一定要跟我搶啊?」我瞇了他一眼。
「水冷啊。等一下妳那雙作家的手凍僵了。」小馬有點笨拙的洗菜,一不小心,生菜就被他撕成兩半。
我暗暗嘆氣。算了,全被他撕光也好,等一下就不用切了。
「小馬,你那麼賢慧,我家馬桶順便也幫我洗一洗。」小霧拿著串到一半的串燒,指著小馬的背說。
「靠,妳是我誰阿,還幫你洗馬桶哩。」小馬繼續揉虐生菜,還不忘回嘴。
「那洛心是你誰啊?」剛好搬飲料進來的猴子學長馬上加入討論。
「你們別鬧了啦!」我推了一把猴子學長,考試考完,他又撤去那神聖威武的關公臉,變成了可以嘻鬧的三八猴子哥。
「妳哦,生在福中不知福。」猴子學長碰一聲放下兩箱啤酒。「好了,妳別在這干擾小馬洗菜,跟我出來生火。」猴子學長威武的拎住我的衣領,把我拎到外面去。
小馬回頭,欲言又止。
我猜,他八成是想說什麼:小心別燙傷之類的建設性話。
外片天晴氣朗,卡加利真是怪。前幾天下雨,冷到零度。才過兩天,氣溫又回升到二十幾度。不過好險,那場雨把空氣調節的濕濕涼涼的,配合著不算太大的太陽,真是適合烤肉的天氣。
「哇,天氣好棒呀───」我伸個大懶腰,「呀唷!誰打我?」下一秒,我抱著被木炭打中的頭哇哇大叫。
「洛心,妳少在那邊讚嘆天氣美好,過來生火。」猴子學長搬出烤肉架,往我身上丟了兩三個木炭,惹的我哇哇叫。
喂,我穿的是白衣服耶!
「猴子,你不要欺負洛心了。」阿立學長笑著走出來,我連忙像看到救星一樣躲到他身後。
「阿立學長,猴子哥用木炭丟我。」我控訴,全場能制住猴子哥的大概只有阿立學長。
「妳少在那邊告狀,再不過來,我把妳的頭塞進木炭裡面,妳信不信?」猴子哥把木炭丟進烤肉架裡面。
真是怪了。
他一個人邊說邊做,還要我幫什麼忙啊?不過想歸想,我還是認命的把地上的木炭撿起來,意思意思的遞給猴子哥,代表我有在幫忙。
阿立學長笑著拿出打火機,揉了一團報紙,點了火丟進烤肉架裡面。火緩緩的生起來。
我興奮的大叫。別說我大驚小怪,上次我們烤肉,生了三小時都沒看到一點火花,差點瘋掉。
「小女生就是小女生,精采的還在後面呢!」猴子哥又吐我槽,然後從身後拿出像汽油一樣的東西。
我臉上出現三條線,「猴子哥,你你你要幹嘛?」
猴子哥打開『汽油』蓋,「這才叫男人的生火法。」說完,他噗唧噗唧的往那已經燃燒起來的火中擠進了燃料。
轟─────────
火爆竄了起來,像要火燒房子一樣。
我吒舌,阿立學長搖頭,猴子哥則興奮的大吼。
小米這時候也把視線離開電腦,走出室外,一臉鄙夷的看著猴子手舞足蹈。
小馬和小霧則從窗戶探出頭。「哇考,你哥真可怕。」
「別理那個神經病。」小霧嘆氣。
而其他人也陸續的走到烤肉架旁邊,看著這可以叫消防車的大火。
猴子哥繼續噗唧噗唧的擠著燃料,火轟轟轟的旺燒著。
藍天,艷陽,看著熊熊的火。
我大笑了出來。「世界真美好呀!」
「無聊!」小米潑我冷水。
我無所謂,繼續發表我的感言。
暖暖的風吹過來,暑假,似乎要提前開始了!
文章定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