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接近耶誕節,溫度就越來越低。
12月22號,1999年,離耶誕夜只剩兩天,離上一次跟他見面的日子已經有11天了,這11天裡,我沒有他任何的消息,也沒有打過任何一通電話給他,對於現在的我跟他來說,沉默是最好的結束方式,而時間是最好的幫助。我想挽回嗎? 答案是想,而且很想。
但是,我卻不知道該怎麼做,11月6號當天晚上的那場雨,早就把他對我所有的信任都沖洗掉了吧! 我說過,在愛情裡,任何芝麻大小的事在情人的眼裡都是可以傷人傷到徹底的。
所以,我不怪他,也怪不得他,因為如果是我站在他家門口,苦苦等待了10個鐘頭,滿心歡喜的以為下一分鐘就可以看見日思夜想的他,卻等到一個誰也不想看見的畫面,那麼我也不敢保證自己能像他一樣冷靜,能像他一樣的選擇什麼都不必再多說的解決方式,就只是讓自己在傷痛中找一個療傷的路口,一個人荷著傷,孤單的走下去。
淑卿問我,當我看完他用盡心思寫的日記時,我心裡是什麼感覺?
我的回答是,如果加上我傷害他的部份來說,我心裡只有愧疚與憐惜,沒有別的。如果單是以看過日記的感覺來說,他的心思,細膩的不輸給任何一個女孩子。
淑卿說,這就是我笨的地方。
她說,既然我會覺得愧疚與憐惜,為什麼還會吝惜伸出自己的手,用真心的溫度讓他了解自己的懺悔,讓他不至於一個人面對妳什麼都不說的狀況下,而不得不選擇讓一切靜靜的走,什麼爭執都不需要有。她說,阿聰一定想到了這一點,阿聰一點都不希望跟我起任何爭執,因為他了解我,他知道我不會給他任何解釋,所以他只能壓抑住自己的痛苦,而不願意再在我跟他之間造成任何不愉快,因為兩個人在一起,連不愉快的情景,也都會是往後的回憶。
我跟他之間的回憶已經少得可憐了,難道他還會希望增加那些不該增加的嗎?她又說,既然我會覺得他是個心思細膩到女孩子都可能自嘆不如的情況下,為什麼不懂得去把握他? 她說,別把他當做自己的男朋友,當作是一個坐公車認識的男孩子也好,當作是路邊不小心撞到的男孩子也行,用一個重新開始的心態去面對我跟他或許可能繼續延伸的未來,那麼,那些不愉快又怎麼樣?那些曾經造成傷害的往事又怎樣?捫心自問,只要自己沒有對不起自己,何必擔心別人會覺得妳對不起他?更何況他是那麼深愛著我的林翰聰。
淑卿問我,到底有沒有告訴他那句真心的話?
答案,當然是沒有,因為我很害怕,我害怕著如果我即使說出那句話,結果還是一樣,那麼,這會不會又是對他的另一種傷害?他會不會認為我就是那麼隨便的女孩子,只用"我愛你"三個字就可以擄獲一堆男孩子的心?
淑卿又說了一句我不得不佩服她的話。
她說: 「當一切都用心努力過了,卻只差那臨門一腳,那麼,哪一種才是真正的傷害?」
所以我答應她,也答應我自己,給自己一個機會,讓阿聰知道我也用心過,雖然曾經帶給他傷痛。
一個晚上聊下來,我的心思不再那麼閉塞著,我決定,要好好的拾回我的真愛。
『好!淑卿,我決定了,我要告訴阿聰,我會努力的去把他追回來。』
﹝真的?那妳想到什麼方法了沒?﹞
我不知道那算不算是我想到的方法,但我想,那或許會有點幫助,如果阿聰能早一點發現,我跟他之間,或許會再出現一道曙光。 至於是什麼方法,我對淑卿賣了個關子,她看我這麼有自信的樣子,很高興的笑一 笑,然後從她的桌上拿來一封信給我。
﹝可能妳想到的方法很棒吧!但我覺得妳還是先把他解決了再說吧!﹞
她交給我一封信,上面沒有寫任何收寄信人的地址,也沒有貼郵票,更別說有蓋上郵戳,只寫了"馨慧收"三個字。
那封信很厚,拿在手裡還能感覺到一些重量,而且摸起來怪怪的,裡面好像放了一個東西,一個.....鏈狀的東西。
『這是...?』
﹝十幾天前就收到的東西了,只是我不想拿給妳,在妳還在煩妳跟阿聰之間的問題的時候。﹞
這一封信,是珍珠男寫給我的。
兩個人在一起,連不愉快的情景,也都會是往後的回憶。*
+ + + + +
馨慧:
這是我第一次寫信給妳,也希望不會是最後一次,但我想,如果這會是最後一次,那麼,請妳用心讀完它,因為我相信這輩子,我將不會再這麼用心寫一封信,我要把最好,最用心的留給妳。
妳知道嗎?我從來不曾這麼嚮往台北過,在跟妳一起"台北一日遊"之後,我一直忘不掉那碧湖公園,華納威秀,還有那到現在我還念錯的牛井飯,那天老天爺特別眷顧我,所以把妳留在我身邊一整天,直到天黑,直到那場雨到來....
『我訂婚了。』我一直在猜測著這句話的真實性,也一直在想著如果這句話沒有任何真實性,那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徹底的拒絕?還是另一種婉約的讓我死心的方法,如果是,那麼,我想告訴妳,這一點都不婉約,反而是一種讓人心痛的拒絕。
認識妳到現在,也已經有三個多月了,一共是112天,扣掉我猶豫著要不要追妳的時間,我也已經愛上妳有107天了,這107天當中,我沒有一天把妳搬出我的思念之外,也一直相信著總有一天,我也會在妳的思念之內,或許我太有自信了,所以老天爺特地要挫挫我的銳氣,但我想它挫的不是時候,因為它應該在妳有了他之前就跟我來這招的,而不是在妳已經決定投入他懷抱時才給我這樣的打擊。
相信那天晚上站在白色雅哥旁邊的那個他,就是妳的他吧!
如果是,那麼,我很抱歉,但我要抱歉的對象是他,而不是妳,我之所以要向他道歉,是因為我絕對不會手下留情,在他還是我的敵人之前。 但,我想,我失敗了,但我不認為我敗給他,我只是敗給了那場雨而已,如果沒有那場雨,那麼,寫這封信的人或許就是他而不是我了。
今天是12月6號,距離上一次跟妳一起出去玩的那天剛好是一個月,而現在的時間是晚上的10:05分,也是我在妳家巷口看著他的白色雅哥離妳而去的時間,我好痛,妳知道嗎?當我看到妳倚靠在妳家門口,傘裡的妳正自低聲吟泣的時候,我竟然沒有勇氣再走向妳,因為當那場雨開始落下時,妳的眼神,是我所沒見過的傷痛。
如果我的存在是妳的傷痛,是妳跟他之間罪大惡極的枷鎖,那麼,我選擇讓妳快樂,如果他真的是妳的快樂的話。
謝謝妳,馨慧,因為自從妳出現之後,每個清晨,每個黃昏,甚至是每一抹無味的空氣,都讓我覺得只要有妳的存在,生命就很有意義,所以,我要謝謝妳,真的,謝謝妳。
現在距離耶誕節,還有三個禮拜,希望這三個禮拜足夠給妳考慮,考慮是否願意跟我一起度過,就當是我退出跟他的這一場戰役最後的要求吧!我知道,妳選擇了他,但我希望,妳能給我這個機會,最後一次機會,好嗎?
這封信,我會自己當郵差,親自送到妳的宿舍信箱去,如果妳願意,請回個信給我,或者妳不願意回信的話,12月24號晚上,學校的耶誕舞會,希望我會是妳的舞伴。
12月24號,晚上8點10分,我在文學院中庭等妳,希望妳會來。
孝明 12/06/99 PM 11:45
如果他真的是妳的快樂,選擇他,希望妳真的快樂。*
信封裡面,還放這另一包小小的東西,用描圖紙包起來的東西,在柔白的紙裡,隱約有條晶亮的鏈子。
「馨慧:
如果一顆訂婚戒指可以繫住妳,那麼,一條定情項鍊,是不是可以套得住妳的心?
孝明 」
是的。描圖紙裡面,是一條泛著金黃之光的項鍊。
﹝哇...馨慧啊...那是...那是今年Jean Clair的99星座系列耶.......天啊... 那顆珍珠還真有錢啊....﹞淑卿看見那條項鍊之後,瞪大眼睛嚷嚷著。
那是條處女座的黃金項鍊,雖然我不懂得怎麼看金飾品的技巧,但我相信,這條閃著刺眼光芒項鍊,少說也需要好幾千塊。我看著淑卿,茫然的,不知所措的,因為我的手正在顫抖著,我沒有任何理由收下他的禮物,更何況是這麼一樣貴重的東西。
我的心,被敲了一下。
我說過,珍珠男為我所做的事,真的就像在喝珍珠奶茶一樣,只要輕輕的吸一下,就會有很多珍珠往嘴裡塞。所以,我的心,真的被敲了一下。 這是感動嗎?我不知道,因為除了阿聰之外,沒有人送過我這麼貴重的東西。
如果說珍珠男是在用錢收買人心,那我的心情還會比較輕鬆點,但我偏偏沒有辦法感覺出他的膚淺,在讀完他映滿真心的信,還有看到這條心輕悸動的項鍊之後。 但我知道,我應該要怎麼做,才不會再一次傷害別人,也螫傷自己。
我愛的是阿聰,這是不容置疑的,在我下定決定要把他追回來之後。 所以,現在珍珠男所有的動作,我只能當做是他傻,他笨,他一點都不聰明。我不能再接受他任何的付出,否則,真正的幸福,會遺落在每一個躊躇之間。
﹝看妳的表情....好像,在害怕著什麼?﹞
淑卿見我好一陣子盯著項鍊沒說話,用手在我面前晃了兩下,對著我說著:﹝妳在想什麼?是不是在想該怎麼拒絕他,卻又能把項鍊留下來兩全其美的方法?﹞
『淑卿,我沒那種心情跟妳開玩笑....』
﹝那妳在想什麼啊?﹞
『妳自己看吧....』
我把信遞給她,然後繼續思考著我該怎麼辦?才能讓他真的死了心,才能讓他不要繼續把時間浪費在我身上,又能讓他不那麼痛。
﹝哇....他的信...寫得...好感動耶...﹞
『現在妳知道,我在想什麼了吧!?』
﹝嗯!我知道,妳在想怎麼拒絕他,然後又能項鍊留下來的方法。﹞
『淑卿...』
﹝喂...妳是不是專門不收別人禮物的人啊?自己男朋友送的不收,別人送的也不收,到底誰送的妳才收?﹞
『收與不收不是重點,重點是我要怎麼辦,才能徹底的拒絕他?』
淑卿盤坐在床上,用手摸摸鼻子,想了一想,然後告訴我:﹝妳說呢?﹞
我說?我就是不知道才問妳啊!怎麼又把問題丟回來給我?
﹝妳真的決定好了?﹞
『嗯!』我很用力的點著頭。
﹝那後天就是耶誕夜了,妳想跟誰一起過?﹞
『這還用問嗎?當然是阿聰啊!』
﹝那就對啦!那妳還在懷疑什麼?﹞
『什麼意思?』
﹝厚!妳PH值很高喔!﹞
『什麼PH值?』
﹝Pig head啦!豬頭!﹞
真不愧是淑卿,連這都想的出來。
﹝現在打電話給阿聰啊!告訴他妳很想跟他一起過耶誕節啊!如果他答應了,那麼耶誕夜當晚妳就跟阿聰一起出現在珍珠男面前,他就沒輒啦!﹞
『那...如果阿聰不答應呢?』
﹝我就知道妳會問這個,來,拿去,現在馬上去打,答不答應得看妳自己的心,到底是不是真心的邀請他?到底是不是真的希望他回到妳身邊?這問題問我沒用,因為答案在妳手裡。﹞
淑卿遞給我一張電話卡,把我推出房門,要我一定要先打個電話給阿聰。
﹝那是一張全新的電話卡啊!別再跟我說妳電話卡沒錢了啊!珍珠奶茶妳就先別管了,打電話要緊,但是,項鍊借我戴一下...﹞她搶過我手上的項鍊,然後關上房門。
就這樣,我帶著忐忑不安的心情,拿著一張全新的電話卡,慢慢的走向我習慣的那個電話亭,撥出我以為自己不會再撥的電話號碼。
「你好,這是林翰聰的個人專線,很高興你打電話來,但是非常抱歉,我不在家,所以,在B一聲後,麻煩留下你的姓名或連絡方式,我會盡快的跟你連絡,祝你愉快。」
電話那頭,依然是那曾經令人心碎的答錄機。
『阿聰,我知道你在家,只是,你不想接我的電話,沒關係,我了解,但,如果你現在正在聽,請你一定要給我個答案,因為後天晚上就是耶誕夜了,我很想跟你一起過,好不好?我等你的答案,Bye-bye...』
掛掉電話,答錄機的聲音還在盤旋著,心裡有點痛,卻又有點期待,這讓我呆站在電話亭裡好一陣子,因為我分不清楚我到底是痛著在期待他的答案?還是期待著他給我一個痛的答案。
距離耶誕夜晚上8:10分,只剩下45個小時。
我跟阿聰的未來,決定在這45個小時裡面。
~ 待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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