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行光合
部落格專用相簿
夜行光合
捷爾是一個高中生，非常普通的那種。外貌不特別出眾，才華也不洋溢，智商雖沒特地去測試過，但應該也還不到天才的地步。在體能與身體協調性上算是上佳，不過要成為職業運動員，想必也還差了一段距離。總的來說，就是在街上任意的丟一塊石頭，也能砸中的那種普通高中生。
除了學生這本職之外，為貼補學費，捷爾也在一家大型連鎖餐廳擔任晚班兼職。家境狀況堪稱殷實的他，其實並沒有在外打工之必要。原因除了儲蓄與賺些額外的零用花費外，很大部份是希望自己能開拓學校生活以外的眼界，能讓自己視野再寬廣一些。
捷爾目前在正在上班，腦子裡塞滿了明天測驗的試題。在餐廳外場動作的同時，腦子裡也在複習明日欲考之科目，因此動作不同以往的俐落，有點 「鐵人28號」忘了保養的生鏽僵硬。
「捷爾，你搞什麼鬼啊 ? 11桌的客人都走那麼久了，你還在那邊發呆!」同事愛麗走了過來拍著捷爾的肩膀說道。
同事愛麗是個可愛的女孩子，25歲，擔任餐廳晚班外場組長，身材嬌小而比例良好，臉蛋可愛又不失嬌媚。卻老是戴著一副黑色粗框眼鏡(還是沒度數的)，企圖讓他人有著 「其實個性迷糊的她，非常之精明幹練」的錯覺。
捷爾看了看愛麗拍過的肩膀，然後默默走過去11號桌，收拾著客人結帳後所製造出來的凌亂。
「唷~幹嘛不理人啊!!」愛麗說。
「嗯…..妳應該看的見我正在收桌吧?」傑爾邊動作答道。
愛麗看傑爾有氣無力的回應，不禁擔心問:「怎麼了?生病了嗎?」一臉關懷的模樣。
「喔~明天考試，所以有點心不在焉，抱歉。」捷爾道歉，只要想事情，自身就可以完全不在意周遭狀況。
「考試? 那你擔心什麼 ? 我記得你成績不是頂不錯的嗎 ?」愛麗奇怪道。
捷爾停下動作，用一種無奈的眼神瞟了一下愛麗，然後說：「只是覺得複習的時間不太夠罷了。」
捷爾原本因考試而特意近幾日不排班，但卻因為其他幾個絲毫沒有職業操守的工讀生而被主管請託上班，捷爾因而感到些許無奈。雖說平時的複習已是足以應付接下來的測考，但因捷爾個性裡潛藏的謹慎，還是希望能在考前有多點時間可以準備。
「所以，你擔心複習的不夠就是了?」愛麗自以為聰明的答道。
「是阿~」捷爾說。
「你不會是那種做一件事情，一定要充分演練或複習過，有百分之百把握才會放手一博的人吧!?」愛麗一副深高莫測的說。
「算是吧~怎麼著。」捷爾說道，但心裡想著，都百分之百的把握了，還哪來的 " 放手一搏 " ? 說話能不能有點條理，行不?
雖然這麼想，但捷爾還是點頭認了愛麗的說法。自己的確不是天才型的人物，而是屬於那種土法煉鋼，練習型的人才。捷爾想到班上一位平時酷愛打排球，不喜讀書的同學。總在測考前一天才勉強的看了幾眼書，卻是往往拿到了極好的成績。
" 這世界上就是有這種天才啊，讓人恨得牙癢癢的，卻又無可奈何。" 捷爾不禁在心裡無奈說著。
「對什麼事情都一樣嗎?」愛麗接續問題說。
「我不是很懂妳的意思?」捷爾收完桌，將回收車推回工作檯，愛麗在後頭碰跳著，像是討糖吃的小鬼。
「我的意思是，要是面對突如其來的狀況呢 ? 那就沒辦法練習了吧 ~ 不是嗎?」愛麗說著，口氣有些玄乎。
「那就不要讓自己陷入那種狀況啊，這世界哪來那麼多突忽其來 ? 通常陷入這種窘境的傢伙，大都是自己準備不周全，才會落到那種尷尬的境地。」捷爾不以為然的回答。
「哪那麼簡單，要是遇搶劫呢 ? 火災呢 ? 或是突忽其來的愛情呢 ? 」愛麗搶問著。
此時，整間餐廳最是貪嘴的主任，從廚房裡走了出來，正準備開始兩小時一次的巡桌服務。在餐廳工作的好處之一就是，如果跟廚師混熟了，那麼就可以時不時的去廚房找到滿足自身口腹之慾的食材。而從這位胖主任嘴角上的的油膩和鼓起來的肚皮，我們可以得知，”最是貪嘴 “這個形容，絕對不是毫無根據的不實指控。
「啊~糟 ! 緊急狀況 ! 我走先 !」看到貪吃主任巡視，愛麗丟下這句話，用著忍者般的速度與姿態飛回了她的工作台面。
" 突如其來的愛情? 這廝以為是在拍偶像劇嗎 ? " 捷爾莫名其妙的想著。
捷爾拜家庭結構多是女性的影響，對愛情的認知大都是從各式各樣的愛情小說，電影，最多是周遭友人的愛情故事，這類站在第三方角度所接收的片斷資訊推演而出。勉勉強強的，歪七扭八的建立了捷爾對於「愛情」的基本概念。
當然!捷爾並不會蠢到對於如此不靠譜的片面資訊照單全收，用著常識與身為人類的基礎觀察，大概可以隱約的瞭解人們所談的「愛情」可能有著的面貌。但了解歸了解，捷爾也明白這種只可意會而不可言傳的感情是如人飲水冷暖自知，箇中滋味只有談過戀愛的男女才能真正體會。更別談其中有著捷爾這年歲無論如何思考也無法真正理解的那份，關於男女心態差異的微妙思維。
當愛麗提出「突忽其來的愛情呢?」這莫名其妙的疑問時，捷爾的腦袋就像是收詢網站找不著關鍵字眼那樣，死板的回應著；
「很抱歉，找不到您欲收詢之字眼。」
「所以呢?你到底寫還是不寫。」像是來自心底的聲音響起，帶著那麼一點自省，一股溫暖和善意，敏銳而嚴謹的提醒聲。
寫?
難道是要我將對於愛情的疑惑用文字表達出來嗎 ? 這樣的方式真的有助於我更清楚愛情這一回事嗎 ? 捷爾困惑著。
「林捷爾，你到底要不要繼續寫你的考卷，你已經嚴重的拖延收卷時間，也就是我的時間，如果你還想繼續抱著你的考卷發呆，我不介意現在就以拖卷為由，幫你在考卷上畫個鴨蛋，你覺得如何?」督考老師在一旁青著臉說著。
「阿!是!」捷爾驚醒後迅速交卷，像個傻瓜似的迅速走出了教室。
心底的聲音………去他媽心底的聲音!
「捷哥，你搞什麼 ? 英文不是你的強項嗎 ? 怎麼會拖那麼久才交卷 ?」同學大俠滿臉疑惑的說。
此「大俠」非彼「大俠」，不會飛簷走壁亦不會如來神掌，不會九陽神功更不會葵花寶典(就算有，應該也不會練。)只因為有著如大俠般的名字 ─ 林天南。
大家都叫他大俠。個性隨和，喜歡照顧人，雖常犯糊塗，不太愛動腦筋，凡事也都一副大咧咧的模樣，但對朋友確實好得沒話說。按照武俠小說設定來看，這樣性格的人物，通常都活不了多久就會去領便當的。不是被兄弟背叛，就是被愛人背叛，要不就是被愛人和兄弟雙管齊下的背叛。捷爾聽說大俠一年級時曾看他不順眼，企圖找校外人士修理他。但不知為何最後卻不了了之，是捷爾高中生活為數不多的好友。
「沒什麼，就是有些題目須要確認一下，所以拖了一下時間。」捷爾絕對不會說自己像個傻蛋一樣發呆，就只是為了別人的一句疑問。
「喔 ~ 這麼沒把握 ? 不像你啊 ? 昨晚沒複習嗎 ? 幹什麼去了! 快說 !」大俠一副調侃道。
「打工。」捷爾坦白道。
「喔，嗯，也對。」大俠感覺像是一拳打在空氣上，無力說「在你身上期待什麼荒唐的事情發生，確實是我大俠愚昧了。」
「啊 ! 對了! 晚上要幹嘛 ?有 沒有空 !」大俠忽然想起什麼說道。
「怎麼 ? 有事 ? 該不會又要介紹什麼乾妹妹之類的吧 !?」捷爾實在不懂，都什麼年代了，還有人認乾妹妹 ? 又為什麼有那麼多人缺兄弟姊妹而培養出這種到處認親戚的習慣 ? 手足之情到底什麼時候變得那麼吸引人了?
「不是啦，你說的那個乾妹早就被追走了，枉費我還那麼盡心盡力。早知道你不喜歡，我自己就夾起來配了。」大俠一副懊惱的模樣。
「那你問我晚上有沒有空是? 喝酒就別了~」捷爾很清楚自己的酒量，而且19歲的年齡時常到處與人拼酒，怎麼想都不妥。
「也沒什麼，只是班上同學聽說有間不錯的餐廳，晚上大夥要去聚餐。這是最後一個學期，考試也考完了，大家想要趁畢業前多聚一聚。誰知道畢業後大家還會不會再連絡咧 ! 」大俠彷彿已經知道答案似的隨性問著。
「喔....晚上我幫同事代班，所以PASS，幫我多吃一點!」捷爾說。
「嗯，我知道阿，所以先幫你拒絕了，不過不用擔心，如果餐廳真的不錯，我會約你一塊去。」大俠說。
「那我還要謝謝你了，天南兄。」知道還問，問辛酸的就是了。
「好說，好說。」天南拱手回禮。
「對了~你剛才考得怎樣!?」天南兄忽然問起。
「 馬馬虎虎，基本上把試題都填完了。」捷爾道。
「阿你不是說幹的喔，我也都把我會的單字都填上去了，只是不知道對不對而以咧。而且還在填寫名字的欄位上拼上了英文名字，就算考題都寫錯了，想必老師應該也會因為我用英文填寫姓名而幫我加個一兩分吧 ~ 哈哈 !」大俠毫不自覺愚蠢的笑著。
「是嗎? 我倒覺得你會因為用英文拼錯自己的姓名，因而成為本校開校以來首度出現英文考卷得到負分而聞名全校的奇男子。」捷爾認真的分析。
「幹!」天南兄比著中指說，帶著一股俠氣。
收拾完書包，捷爾和大俠走向位於校門口附近收費停車的店家，此時天空下起毛毛細雨，雲層陰鬱的像厚重的濃煙，發佈待會可能到來磅礡大雨的宣告。
捷爾走進店家把號碼牌遞給老闆，牽著向老媽借的機車，心想著 : 好險沒有騎自己那台天藍色的復刻版偉士牌。讓打檔車淋雨是罪過啊，那可是花了自己辛勤打工的四分之一積蓄才買到的，打檔車原本就是要細心照顧才是正道。
「喂 ! 捷爾 ~」大俠在捷爾準備發動機車時叫住了他，臉上顯現出的表情是捷爾前所未見的認真。
「怎麼?」捷爾看了大俠這一幅模樣，心中忽然微微的害怕了起來。馬的!該不會向自己表白吧?自己可沒有各自頂著根棒槌玩「棒打老虎雞吃蟲」的嗜好。
「兄弟，老實說，我很羨慕你。」大俠似乎用了極大的勇氣才說出這句話，緊繃的表情出現在向來無所謂的臉上。
「羨慕?什麼東西啊?」捷爾鬆了一口氣，心想，好險不是告白。但又納悶著，羨慕?自己到底有那點可以讓人羨慕的地方?
「是啊!羨慕，因為我覺得你活在跟我們不一樣的世界。」大俠接著說。
捷爾扭著頭看了看附近的景象，奇怪的回:「不一樣的世界…..你沒事吧? 天南兄 ?」
老實說，捷爾有些驚訝，因為大俠根本就不是會這麼說話的一個人。更何況，自己和大俠的相處方式一直是很「哥兒們」的。當然不是說自己跟其他人相處就很娘兒們，而是大俠根本就不是會細談「內心話」的那種朋友。是大勒勒的，是稱兄道弟的，是直來直往的那種朋友。這到底怎麼回事? 捷爾納悶的想著。
『不，老爾 ，我知道從你眼中看到的世界與我們不同，所以才會與班上同學一直有著格格不入的感覺。除了校外活動外，你一直很配合班上的各種校內競賽，幫班上爭取了不少榮譽，卻又不太與班上的同學有更多的互動。班上的幾個人，覺得你個人的孤僻，其實是很自以為是的假成熟，不喜多話的個性，也被他們解釋成對同學們的藐視。但我卻知道，你一直有著自己的想法，當大家忙著玩樂，享受青春的時候，你一直默默做著你覺得有意義的事。有時跟你聊天，我能感受你說的事情是很寬廣的，很自由的。雖然我並不能完全理解這些事情的涵義，但我知道，這些都是很厲害的想法，至少，我自己就想不出來。』說到這裡時，大俠頓了頓，觀察捷爾可能會有的反應。確定沒問題後，接著繼續說。
「說了那麼多，其實我只是想說，老爾，我很高興這高中三年能夠認識到像你這麼棒的朋友，希望我們能一直保持聯絡。一直當個像兄弟的朋友。」
大俠說些話的速度非常快，表情非常用力，像是害怕他話中的想法沒有正確傳達給捷爾。雖然，這些話沒頭沒腦的，有些模糊，不太能知道重點是什麼，但話語的誠懇是能聽出來的。捷爾不禁懷疑，這些話到底是誰教他說的，難道這就是所謂的粗中有細? 在大俠說完這些話後，丟了一句『看晚上吃得怎樣，我再打電話跟你說 !』，就騎著機車一溜煙的跑了，像是害怕面對接下來的尷尬。
捷爾發動機車，往打工地點的方向騎去，放學後脫韁的學生和下班解放的車潮融合成一條不安份的巨獸，轟隆隆的把整條馬路的氣氛炒熱起來。天上的烏雲彷彿也不甘寂寞，悶雷聲也轟隆隆的將天空弄得熱鬧，漸漸的，雨點開始變大了。斗大的雨滴滴落在捷爾代表著年輕洋溢的白色學生制服。捷爾騎在馬路上回想著剛剛大俠所說的那一番真情告白，不禁在潑著大雨的街道上微笑了起來。" 青春阿~ " 捷爾看著大雨落下的角度，對著自己如此說道。
餐廳忙完加上內外場整理清潔的時間，大概都快午夜12點了。捷爾走出了打烊後的百貨，坐在百貨騎樓附設的行人座椅上，思考著白天的喧囂與黑夜的清冷，讓原本處於相同地點的同一個人，生出了身處於截然不同的兩個地方的錯覺。捷爾打工的餐廳是在百貨中的其中一個樓層，百貨的營業時間，基本上就是餐廳的營業時間。而捷爾總是在下班後，坐在原本人聲鼎沸的百貨騎樓，享受著白天黑夜差異之中所生出的奇特感。捷爾找不出形容詞來形容這種特別的感覺，他甚至認定這樣的感慨，其實並不在19歲青少年的思考範圍之內。
" 這樣就可以越過他人一步了吧? " 捷爾腦海忽然浮現這樣的想法。
但是，要越過誰? 贏過誰呢? 捷爾並不清楚。捷爾清楚的是，他的思緒與想法因這奇異之處，而確實的敏銳，清晰，堅定了起來。原本想不透的事，總會在這個時刻想通。原本在意，怒惱的事，在這一刻，又變那麼不重要，不介意了。成長若是有跡可循，那捷爾的確因此而看見自己成長的腳印，就像是在海灘上行走過的痕跡那樣明顯。
附近的店家大都熄了燈火，除了交岔路口的加油站還亮著燈外，整條路顯現著 " 結束營業 " 的狀態。捷爾習慣性的在行人座椅上抽完一根菸之後，開始沿著紅磚道經過兩個路口，一個著名的婚紗店，議員競選招牌，巨大電視牆，朝著碼頭公園前進。所謂的「習慣性」就是指在某些特定的情況，某些特殊的時刻，當事者的一個行為，情境，動作符合了扣上某種循環的條件達成了，那麼接下來的行為就會自然而然的照著這一循環所鋪延出的軌道行徑動作下去，哪怕是毫無意義的行為模式。
捷爾在漫步的同時，身上的感知並沒有消失不見，甚至更而敏感的在觀察著周遭細微的變化與氣氛。空氣中的濕度，聲音的細微振動，燈光閃爍落差的毫秒之間，捷爾彷彿能聽見其中關於街道的細語聲。
「生活就是冒險!」某個保險廣告打出的廣告標語，在巨大電視牆宣告著帶點幽默和危機管理的雙關詞。
城市總是會提醒生活在其中的民眾，關於生活上的根本問題。且不論提醒的方式是多麼荒腔走板，莫名其妙。而冒險的氣味，總是在巷口的轉角處，霓虹的陰影下，呼嘯而過的車聲中，吸引著捷瑞探索著這座不夜城的繁華。
捷爾走到了碼頭公園，手裡拿著經過便利超商買來的三瓶海尼根，坐在面對內港的階梯上獨自小酌著。周遭有著幾對情侶互相親吻著對方，在微弱的街燈下，那激烈的接吻程度在旁人看來實為「互啃」的行為，捷爾無法不想到《惡靈古堡》這電玩改編的電影。或許總有一天，會有個名叫艾莉絲的靓妹突然衝出，然後舉著雙槍朝深夜互啃的情侶們大開殺戒。
內港船隻上的燈火浮載浮沉，搖曳不定。從碼頭公園遠眺而去有種誘惑人心的神秘感。嘴裡含著的啤酒盡是捷爾還沒真正習慣的苦澀，聽常在同一個球場打球的球友開計程車的王大哥說，啤酒要是喝習慣了，就會感受到啤酒花苦澀過後所帶出的甜美。也不知是真的還是假的 ? 至少捷爾到現在還沒嚐到那種傳說中的甜，倒是喝完啤酒就狂跑廁所這點讓捷爾感到不便，啤酒是利尿器啊 ~ 這點王大哥好像也說過。
捷爾邊努力嚐出啤酒花傳說中的甜，邊想著愛麗口中所說的那種 " 突發狀況 "。火災 ? 搶劫 ? 這兩樣倒還有應對之法，至少網路上能找到詳細的解說。那......愛情呢 ? 大俠曾說要是沒在高中時期談一段轟轟烈烈的戀愛，根本是浪費了身為高中生的權利。想當然這是大俠胡扯的道理，但捷爾自己也曾想過，照理來說，這樣情竇初開，血氣方剛，初生之犢，精蟲上腦的年齡正是瘋狂放肆的時候才是。為何自己在校的這三年來，就沒有為一個女孩差不思飯不想，怦然心動直至生活無法自理的徵狀呢 ? 難道自己真的在這方面沒有所謂的天份?
" 算了~ 好像也不是什麼了不起的天份 !? " 捷爾的目光透過海尼根翠綠的瓶身，對著內港的船隻如此說。為了沒談過戀愛而多愁善感的模樣，除了像個幼稚的笨蛋青少年之外，就什麼也不是了。
欣賞城市，有著很多角度可以嚐試。這點，捷爾算是有點體會。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捷爾就喜歡騎著自己花了四分之一積蓄的復古偉士牌，用著航行的心態去觀看接近這個城市，然後在得到某個倍受感動與啟發的地點之後，在咖啡館用鉛筆寫下自我所得，暗自反覆的咀嚼這個美妙時刻。像現在捷爾就在想，如果脫掉全身行頭，只剩一件四角褲，跳入內港然後遊至停泊在離碼頭公園大約二到三十公尺的那艘小型遊艇，登上甲板前端，拿著海尼根與城市舉杯，那種電影鏡頭般的畫面，感覺一定非常美好。而此時，內港的大型貨輪鳴笛響起，像是打破夢與現實壁壘的巨鳴，迴盪在這深夜之城，一波又一波......。
「我希望與會的各位，無論你的職位是什麼，是工讀生也好，廚房助廚也好，只要被通知來開會，那麼就希望大家能盡情的將自己對於公司的疑惑與建議，一一的提出。不管多麼細小的問題或雜務，只要你認為對公司有益，那麼，我很歡迎你大膽的說出來，我身旁的陳助理會詳細的紀錄，待我跟公司幹部以上人員討論，查核之後，會將改進過程透過公司網站和內部文書公告讓大家有個滿意的解答，今天會議結束，感謝各位公司同仁參與，謝謝。」
餐廳負責人張SIR在台上說完後，領著公司管理階層人員至內部辦公室做更進一步的檢討。捷爾搖醒在旁昏昏欲睡的愛麗後，開始佈置早上大型定位的準備工作。周末兩日總會有幾次輪調支援早班的機會，這次被主管通知與會，同時也被告知支援早班的消息。捷爾這高中三年有著不少的打工經驗，卻從沒看過如此重視工讀生的公司。這大型連鎖餐廳在新加坡，香港與大陸都有分店，且規模都不小。按常理說道，這些基層小事基本上在地營業主管隨手處理就行了，根本沒有兩個月一次基層員工會議的必要性。但就營業經理解釋說；
「負責人是希望從最基層員工培養起員工向心力與參與感，深刻明白公司目標與方向，好在未來升任管理階層能順利勝任，也能讓各位員工對自身工作有著更明確的努力標的。」
捷爾每當想起這段話，心中都會浮現「這真是一個認真的公司阿~」的讚嘆。
愛麗的瞌睡蟲被趕跑，頗帶無奈的邊動作邊抱怨「捷爾~你都不睏嗎?早上上班真的是一件要人命的事情啊~」 愛麗打著哈欠說。
「妳忘了我還是學生嗎? 對學生來說，早起可是一種義務。」捷爾道。
「對喔~學生呢，真是青春阿~」
「昨晚沒睡好?」
「嗯~我老妹失戀，昨晚拖著我哭訴了一晚。」愛麗無奈說。
「節哀。」 捷爾道。
「哭杯喔~又沒人掛掉。」愛麗瞪著眼回答。
「怎麼沒有，失戀不就代表一份愛情掛了嗎?」捷爾回答得理所當然。
愛麗正眼看了一下捷爾回道 : 「聽你這麼說，好像也是耶~你什麼時候那麼感性了 ? 愛情死掉了………好煽動的說法。 」
「只是實話實說，要更煽情的說法也有，國文造詣好一點的人可以舉更多的說詞。我只是覺得愛情離去就跟逝去沒兩樣，雖然有著 " 破鏡重圓 " 這種形容感情復合的說法存在，但我個人覺得死去的東西要是復活，通常帶來的結果都很糟，就像那部很老的恐怖電影《禁入墳場》那樣。」捷爾想了想如此說。
「哇~說的好好喔!我應該抄下來回去跟我妹說，要是那傢伙要吃回頭草，一定不能讓他得逞。」愛麗用手當作筆記在抄寫的樣子。
「我覺得妳應該跟自己說才對，早班的智文不是要回頭找妳嗎?看妳那副猶豫不決的龜樣，我都不好意思笑妳了。」捷爾微笑的說。
「你很機車耶，一天說話不直接是會死是不 是! 我也沒答應他好不好，只是不知道怎樣委婉的拒絕。」愛麗一副背著龜殼的樣子。
「我很難理解做事或談話把 " 委婉 " 納入考量的人，不但容易讓他人會錯意，也很容易弄巧成拙的將自己陷入不上不下的尷尬狀況。平時正常談話或做事稍不經意就已經夠容易傳達錯誤訊息了，再將委婉的條件加入，那不是給自己找難度嗎?」捷爾皺著眉接著說「更何況感情這回事兒，態度曖昧是最要不得的事了。」
「少來~你又談過戀愛了? 站著說話腰不疼，等你談戀愛就有你受的了!」愛麗不服氣的說，臉上帶著「老天~我竟然讓一個19歲的青少年在感情上說教 !」的表情。
「也是啦~ 可是也有一句這麼說 " 不會畫畢卡索的畫，並不一定不懂得欣賞。"啊，算了~ 我也只是直話直說，很大程度上，我已經盡了朋友的義務了。」 捷爾攤手道。
「呿~」愛麗撇了撇嘴。
定位的客人陸續入場，外場漸漸陷入忙碌的狀態。捷爾忙完外場的事務，進入了吧檯幫忙製做飲品，數十杯簡單的雞尾酒調製，解除了吧檯緊張的忙碌狀況。吧檯手小樺擦了擦手感激的對捷爾笑了笑。
「你做外場真的太浪費了，捷爾。我跟公司提一提，把你調進吧檯你覺得如何?」小樺說。
「不，打個下手還行，要做職業吧檯還得勤練基本工，而這需要大量的時間還有精力，目前我沒有這個打算。」捷爾聳了聳肩。
吧檯手小樺是個幹練的前衛女性，服貼的黑色短髮，右耳穿了一排耳洞，清一色的黑鑽耳環讓她看起來既前衛又性感。做事情乾淨俐落不拖泥帶水，談話既有條理主見，卻又不顯的咄咄逼人。態度得宜，舉止有度，卻又不見世故油條。與人相處非常輕鬆，和諧，但也明確得讓人明白不能讓情緒撒野在她身上。是捷爾在公司非常欣賞的一位女性。
「真可惜，不過學生的確也有學生的事，你常進來幫忙，我就很感謝了，只是有時我還是貪心了點~哈哈。」小樺笑著說。
「其實我也學了很多東西，這是外場學不到的。能常進來幫忙，嚴格說起來，還是我占便宜較多。」捷爾正經說道。
「…….捷爾，你真的應該要更像高中生一點，要不然會失去很多樂趣的。」小樺微笑看著捷爾建議。
捷爾攤了攤手，沒說什麼。很多周遭較親近的朋友都跟捷爾說過這句話，捷爾也能感受到這些朋友話中的誠意與善意。但「更像高中生」這一點，捷爾實是不太能理解的。自己本來就是高中生，要如何更像呢 ? 似乎很多人在「做自己」跟「做自己的身份」這兩者的概念上，有著某種奇怪的誤解。
「對了~晚上蓋瑞生日去錢櫃辦生日Party，你去不去?」小樺問。
「早班的蓋瑞 ? 原來他今天生日喔，沒聽說。可是不請自來會不會不太禮貌?」捷爾想了想說道。
「嗯 ~ 就是那個蓋瑞，別擔心，是他要我們幫他約晚班沒上班的同事，不算不請自來的範圍內。」小樺說。
「ok~那我去。晚上幾點 ? 要一起在公司聚齊過去，還是各自過去就好?」捷爾問。
「大概晚上七點到七點半，自行過去就可以了。」
「好的，收到!」捷爾打了個響指。
定位客人用完正餐，滿足的享受著餐後甜點。蛋糕香與咖啡香飄逸在客群的談話之中。B桌的客人剛從日本遊玩回國，刷了近六十多萬的卡，還嘆氣說著自己帶回來的戰利品不夠豐富。F桌的客人在澳門的賭桌上敗了近一百多萬，跟同行友人抱怨著自己近期運氣低落，想找個香火鼎盛的廟宇改改運氣。諸如此類的對話時常出現在這間連鎖高級餐廳，像是燒錢般的金錢觀讓捷爾聽的嘖嘖稱奇。
「捷爾，聽說晚上蓋瑞的生日Party你也要去是嗎?」愛麗說。
「嗯~怎麼了? 孤僻的人也有社交行為這點，讓妳很吃驚嗎?」捷爾自嘲的笑說。
「幹嘛這樣，我只是想問問你，可不可以順道載我過去? 」愛麗說。
「妳車呢 ? 又壞了嗎?」捷爾奇怪道。
「還在送修，今早我老妹載我來的。」
「怎麼又壞?上次不是才修好沒多久? 到底怎麼弄的 ?」
「鬼才知道是怎麼回事，我懷疑那修車店的老闆上次根本沒修好我的車，故意要長期賺我的辛苦錢 ! 」
「那妳這次換了車行修了嗎?」
「.........喔 ~ 好煩喔 ~ 你到底載不載啦。」愛麗為了掩飾自己的愚蠢而生硬的轉換話題。
「我是沒問題，不過我騎偉士牌妳是知道的，後座不大，兩個人會有點擠，如果妳不怪我占妳便宜的話，我很樂意載妳過去。」捷爾說。
「好 ~ 一言為定!」愛麗俏皮的回答。
「好 ~ 一言為定!」捷爾學著愛麗俏皮的龜樣子。
「靠杯喔 ~你很煩唉 ~」 愛麗翻著白眼說。
下了班，捷爾換了身便服後，在員工機車停放區等候愛麗。這時正是百貨人潮顛峰的時段，全國經濟提升或下降的敏感度，在周末假期的百貨單憑人數的多寡來看，實在很難有個正確判斷。捷爾用一條乾淨而柔軟的拭車布，細心的擦拭著心愛的偉士牌。用了心力去得到的東西，才能真正的算是 " 擁有 " 這件事物。這是捷爾自從打工生涯開始之後，才真正理解的道理。
等了大概快一個小時，愛麗才姍姍的出現。因為家裡多是女性之故，捷爾很明白在時間觀念上，你不能對於女性有太多的苛求。這是身為男人該有的度量，雖然捷爾才正向著 " 男人 " 這個方向開始踏出步伐。
「久等了 ~ 抱歉 ! 」愛麗有些喘的說道。
「不，時間還早，不用太著急，慢慢來就好了。」捷爾微笑的回應。
「喔 ~ 喔 ~ 紳士喔，真不愧是早熟的高中生。」愛麗有些揶揄的說。
「還行，正努力往紳士的方向前進。就算面對的不是淑女，也保持著應有的風度。」捷爾抬著頭高傲的說。
「捷爾~」
「怎麼?」
「為什麼你對其他人那麼客氣，對我就那麼不客氣呢?」愛麗歪著頭疑問。
「因為高傲的兩個人相遇，總是充滿著傲慢與偏見。」捷爾回道。
「所以你覺得我是高傲的天鵝嗎? 珍.古德寫的這本小說很浪漫。」愛麗瞇著眼說，嘴角的微翹，說明著她的傲嬌。
「不，我只是對妳有著偏見。而且據我所知，珍.古德寫的是《來自猩猩的你》。珍.奧斯丁才是《傲慢與偏見》的作者。」捷爾一副斷定的口吻。
「啊 ~ 幫我挖個洞，我要跳下去躲起來 !」愛麗臉紅的尖叫道。
「 Your wish is my command ~」捷爾行了個紳士禮。
兩人到達錢櫃的時間大約晚間七點十七分。參與蓋瑞生日會的同事大都已到齊，正互相飆著髒話打著招呼。早班蓋瑞為人海派，結交的大多是道上的朋友。愛麗在來蓋瑞的生日會前，曾詢問捷爾怎麼會想參加派瑞的生日，一來因早晚班時段上的關係，兩人不算是熟識，二來結交的朋友圈截然不同，依傑爾的個性，愛麗覺得捷爾應該不會有參與的念頭。愛麗當時問；
「蓋瑞就是個台客啊 ~ 你不覺得會玩不起來嗎 ? 我很難想像你跟台客划拳拼酒的畫面。」愛麗疑惑道。
「妳知道 " 台客 " 這個詞，是外省朋友早期稱呼台灣人發明的專有名詞嗎?」捷爾微笑說。
「嗯~不知道，這跟你參加蓋瑞的生日有什麼關係呢?」愛麗問。
「對阿~有什麼關係? 就跟我來參加蓋瑞的生日一樣，我只是來慶祝同事生日，這跟他朋友是不是台客又有什麼關係呢? 更何況，台客大多直率，或許意料之外的談得來也說不定，不是嗎 ?」捷爾道。
「 " 台客 " 這個稱呼，是不是有貶低的意思啊 ~ 捷爾。」愛麗問。
「就網路上的資料描述，好像有點這方面的意思。」
「那怎麼稱呼比較好? 我的意思是私底下。」
「嗯…….." 本土化青年 "。」捷爾思考後如此回答。
時間差不多七點四十多分，大夥移動至唱歌包廂。蓋瑞海派的個性為他交得許多朋友，大概算一算到場人數高達近四十多人。匿大包廂幾乎塞滿了人，隨著朋友圈的不同，分成兩三個小團體而坐，蓋瑞忙著在其中招呼，愛麗與捷爾走到了同事群找個位子坐了下來。
「 幹 ~ 捷爾，你也來了，我還在想直接打你電話找你過來喝一杯。」蓋瑞過來打招呼。
「嗯 ~ 早上聽小樺說了，所以厚著臉皮來。剛在路上買了瓶伏特加，待會問一下服務生有沒有其他副酒，幫你調一下，順便祝你生日快樂。」捷爾說。
「人到就好，客氣什麼，還買什麼酒? 今天的酒有你喝的，看到那堆疊起來的啤酒箱了沒 ? 還有那一堆威士忌 ? 今天保證大家穩掛，我就沒有活著回去的打算 ~ 哈哈哈哈。」蓋瑞笑著說完，致歉了一下，轉身向其他朋友繼續招呼去了。
其實像這樣的聚會，誰也不可能真正的認識誰，大都敬了杯酒互問名字過後，轉頭就忘了誰是誰。捷爾十分清楚這種聚會的性質，所以通常都是靜靜的在旁喝著酒，看著周遭上演人來瘋的劇碼。當然偶爾會唱個歌什麼的，但對流行資訊實在不敏感的捷爾，看著點歌簿上大都是認不出的歌名，驚覺著自己可能是歌唱界的邊緣人。
「捷爾，乾杯~」吧檯手小樺對捷爾舉著酒杯說。
「乾杯~妳喝什麼?」捷爾問。
「紅酒，剛在洋酒專賣店買的。」小樺說。
「嗯 ~ 我想也是，乾杯。」捷爾拿著調酒回敬。
一首耳熟能詳的情歌響起，小樺在敬完酒後，拿著麥克風緩緩的唱起，熱鬧的現場有種漸漸靜下來的趨勢。吧檯手小樺的歌聲意外的好聽，優美的假音潤滑過全場，對歌曲曲風的掌握更是讓現場的人融入了歌曲間的情境。在唱出歌詞「他其實並不愛我。」這句時，原本長的就不差的她，更是讓人有種想呵護她的衝動。
「捷爾~你該不會是愛上小樺了吧 ?」愛麗在捷爾身邊忽然出聲道。
捷爾看了看愛麗，奇怪的問 : 「妳怎麼會這麼覺得?」
「少來 ! 你剛才看她的表情就是一副迷戀上她的感覺。」愛麗皺著眉說。
「所以呢 ?」捷爾反問。
「嗯.......沒什麼，只是我覺得你跟小樺不搭。」
「就算我跟小樺不搭，也是我和她的事吧 ? 更何況，追小樺的人整間餐廳多的是，她也不見得會選我。」捷爾聳了聳肩道。
「哪有，她根本對妳有好感 !」愛麗生氣的說。
「小姐，妳是在玩那齣啊? 她對我有沒有好感我豈會不知 ? 等等 ! 妳在氣什麼?」
「沒什麼 ~ 啊 ~ 我的歌被刪了，我要重點!」愛麗邊說邊跑去搶歌本了。
小樺唱完歌，現場沉浸在小樺的歌聲而安靜幾分鐘後，又開始喧嘩了起來。蓋瑞邊招呼邊拆著禮物，除了一支貴重的限量名牌錶，最新款的球鞋以及訂做的充氣娃娃，之後零零總總的禮物，捷爾就沒有再注意了。熱鬧的氣氛達到最高潮時，蓋瑞開始許願切蛋糕，許的願很老套，是 " 世界和平 "，這對作派很 " 本土化青年 " 的蓋瑞來說，多少有點奇妙。切完蛋糕，蓋瑞站起身來對大家很溫和的笑了一下，然後盤起一塊蛋糕，開始砸向眾人。這其實不意外，跟大俠跑過幾場生日聚會的捷爾，很明白這樣的例行公式。話雖這麼說，在擁擠無處可躲的包廂，捷爾免不了的還是掛了幾塊蛋糕在身上，而包廂內的廁所占滿了人，因此捷爾不得不到包廂外設置的廁所，解決一身的凌亂。
「哈哈哈~ 捷爾，你也掛了彩 !」廁所外遇見的小樺指著捷爾笑說，喝了不少紅酒的小樺，臉頰上有著一抹誘人的紅暈。
「別五十步笑百步了，妳頭髮上還有一小塊奶油沒有清到好嗎。」捷爾沒好氣的說。
「那裡? 我沒看到，快幫我拿下來。」小樺摸著頭髮說。
「吶 ~ 這裡 ~」捷爾走到小樺身邊，幫她拿起頭上掛著的一小塊奶油。小樺身上散發微微的柑橘香氣，那是最近百貨主打的名牌香水。捷爾在下班閒暇逛過百貨的香水櫃時，曾在櫃員遞給他的聞香卡上聞過這樣的氣息。
「喂 ~ 捷爾，你有女友嗎?」小樺忽然的問道。
「沒有，老實說，我到現在還沒有起過交女友的念頭。怎麼了嗎?」捷爾邊用濕紙巾擦著肩上的巧克力醬邊回道。
「沒事，這樣我就可以放心親你了!」小樺凝視著捷爾說著，眼中帶著些許異樣的侵略性。
「什麼……鬼….」話還沒說完，捷爾就嚐到一股濃厚的紅酒香，醇厚而豐滿，經由時間沉澱而粹煉出的酒液透過另一個人的唇來品嚐，竟然會是如此滋味，這是捷爾想都想不到的事情。蓋瑞的生日會還在包廂繼續著瘋狂，而包廂外發生了喪屍撲向無辜群眾的意外事件。
「你唬我的吧?」大俠臉帶驚訝的問。聲音之大，讓隔壁桌的客人側目而視。新開的餐廳並未如網路評價那麼優秀，服務普通，菜色普通，惟獨裝潢有其獨到之處，氣氛拿捏得宜，落地窗外的竹林想必是投了足夠的資金，但想靠此賣點在老牌餐廳林立的競爭區域立足，感覺上有些薄弱，若無其他後期的腹案確立風格定位，捷爾估計開幕折價的蜜月期過後，餐廳經營者估計要苦惱一陣子。
「事情就是這樣，你知道我不說大話的。」捷爾淡定的說。下課之後，大俠約了捷爾至上次同學聚餐推薦的餐廳，吃過餐廳招牌的燒烤，大俠覺得能夠滿足捷爾挑剔的味蕾，因此約捷爾來這裡嚐鮮。上了幾道菜後，兩人聊到捷爾去生日會的情形，捷爾實話實說了。
「你是說那個站吧檯的小樺 ? 上次去你打工的餐廳，你介紹的那個右耳戴了一排耳環，身材姣好，一身滿是誘惑的那個熟女?」大俠一副下顎掉到桌面上的樣子。
「嗯 ~ 是她，我們餐廳應該沒有其他人叫小樺了。」捷爾回答。
「所以她喜歡你 ? 老天，我怎麼就沒發現你是個熟女殺手? 難怪我介紹的那些女生你不喜歡，原來你根本就是個專打高射砲的傢伙啊 !你倒是早說阿~」大俠誇張道。
「喜歡 ? 這我真的不確定，我覺得酒精影響占了很大部份。」 捷爾說。
「捷爾，占了便宜還賣乖 ? 你可以再無恥一點沒關係!」大俠怒道。
占便宜? 捷爾可不這麼認為，雖然性別追根究柢的說， 在各個方面都是有強有弱的，但難道女方主動給予的一切，特別是在性或愛上面，男方就得無條件的接受 ? 不接受就是不給面子? 而接受了就是佔便宜的一方 ? 這是什麼鬼道理 ?
「你這麼說，我不是很認同! 雖然當下我並沒有委婉拒絕或強硬推開，但是我覺得不管誰主動，都是自我意識的行為，不能以誰占便宜，誰吃虧的觀點來論。」越是模擬兩可的問題，越是要堅定立場，主動澄清，要不然之後看待事情的態度會變得越來越模糊。
「........你難道就不能像高中生一點嗎? 我們才高三快畢業而已，滿打滿算也不過18歲多一點，虛歲號稱19。你不能說些像青少年的回應嗎? 譬如 : 我的初吻獻出去了，大俠，我該怎麼辦? 或是 : 難道她愛上我了 ? 我們年齡差那麼多，我們會幸福嗎 ? 我該答應和她交往嗎？之類的。你這樣像大人的說法，以我的成熟度該怎麼回你 ? 你不能老是讓我覺得自己像個小屁孩一樣活著，你這樣我壓力很大啊 ~ 捷爾。」大俠翻著白眼說道。
「誰管你那麼多自我悲催，我是實話實說。我也不打算和誰交往，或許小樺的那個吻有特別含意什麼的，也可能是喝醉後的脫序行為，那都罷 ~ 反正她親吻之後沒多說什麼，如果之後不提，我也不會多嘴。高中三年打工存的錢差不多了，畢業後澳洲遊學的事情也早準備好了，在這之前我不打算為什麼而分心。」捷爾回道。
澳洲遊學是捷爾一上高中就決定下來的事，家裡也很支持，這也是捷爾高中三年非得打工的主要理由，捷爾不太對別人說這個計畫，在朋友中，也只有大俠知道這回事。原因非常單純，捷爾要看得更多，要看得更遠，在思想還沒被社會的規則制式化，在年齡還能學習展翅的時候，捷爾要盡自己所能的看看這個世界。所以他的內心總有一股動力，在催促著他邁步走向那未知之處。總有一種聲音，在叮嚀著他用特別的角度去看待周遭發生的事情。
「.......你已經準備好了?」大俠的聲音似乎有點落寞。
「嗯 ~ 其實早就準備好了，就等畢業了。」
「幹 ~ 為什麼你就可以想那麼多? 明明大家都一樣的年齡?」大俠有些不甘心的說。
「.....老實說，我也不清楚。大俠，說真的，我不知道很多事情，這世界上有些問題我絞盡腦汁怎麼想也想不明白。但是，我卻對自己真正想要的東西，或想要做的事情看的一清二楚。可能，那些東西或事情對我未來的前途並沒有實際的幫助。但，如果讓我看見了，讓我憧憬了，自己又不努力去追，那麼，我會感到十分不安。」捷爾真心的回答。
大俠看著眼前的飲料杯，不知在想著什麼。稍微攪動了一下特調果汁裡的冰塊，讓冰塊化成的水和果汁融合在一起，吸了一口果汁，又將杯緣裝飾的水果吃掉後，對捷爾說 : 「去澳洲之後，應該不會斷了聯絡吧 ? 我好不容易有個可以搬上檯面說道的兄弟。」
「當然，朋友是一輩子的事情。你也是我可以搬上檯面說道的兄弟，大俠。.....我的意思是，可以在道上說上兩句話的兄弟 ~ 哈哈。」捷爾笑道。
「幹 ~ 你真的很不會說笑話，捷爾。天知道那些喜歡妳的女生都瞎了什麼眼。」大俠不屑的說。
「有誰喜歡我嗎?」
「有 ~ 我們學校還很多......算了~ 現在跟你說這些只會助長你的氣燄 ~」大俠一副鳥樣接著說 : 「對了~ 那個小樺，你真的不打算試試看? 性感熟女耶 ! 當作是學些社會經驗也不錯啊 ~ 你說是吧 !?」
「沒什麼想法，雖然當下我還滿驚訝的，而且在公司我也很欣賞她，只是要說上喜歡，然後再交往，卻又感覺不是那麼一回事兒 ~」捷爾想了想道。
「娘的!太可惜了~ 高中三年阿 ~ 兄弟! 就沒想過要製造一些什麼青春回憶 ? 你的熱血到底跑哪去了，我就不懂!」大俠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說。
「到底誰規定高中生一定要熱血 ? 熱血就一定要跟誰打砲 ? 大俠，你的價值觀真的糟到讓我感到恐懼 ~ 」捷爾搖頭說道。
「不是阿~ 我的意思是，難道你就沒有想跟誰談戀愛什麼的? 這叫什麼.....那叫什麼來著 ? 自清.....什麼高的?」大俠搔著頭說。
「自命清高!」捷爾補充道。
「對!就是這個 ~ 難道你就是自命清高，誰都看不上眼!?」
「.......首先，這狀況你應該說我是 " 孤芳自賞 " ，再來......誰跟你說我沒喜歡的人?只是好像感覺沒那麼強烈，沒有像偶像劇一般的天雷勾動地火，也沒有一眼瞬間三生三世的海枯石爛，有的只是那淡淡的喜歡，在她微笑的時候微笑，在她難過的時候，希望自己能幫得上忙。因為一直都是這樣的狀態，所以我對這份感覺抱持著猶疑的態度。」捷爾緩緩的說。
「.......真的假的!? 你有喜歡的人!? 幹! 老子要買炮去放了我! 誰?」大俠激動道。
「嗯 ~ 我們公司的同事，一個叫做愛麗的女生。」
「你是說你們晚班組長? 那個七老八十還是像中學生的那個!?」大俠面帶詭異的說。
「嗯.....」
「......捷爾.....你口味能不能再怪一點?」
「你以為你喜歡的女生就很有品味 ? 上次那個喝醉老是大聲飆髒話的女生是誰馬子 ?」捷爾撇著眼說。
「娘的 ~ 那是老子失誤! 算了~ 不提 ! 所以哩 ~ 你沒跟她表白嗎?」
「沒有，有些感覺，我還要再想清楚一些。」捷爾謹慎的說。
「你什麼時候感覺自己喜歡她的?」大俠問道。
「二年級中段的時候吧 ? 大概 ? 如果那算是 " 喜歡 " 的話。 」
「我她娘的都快一年多了，你還沒想清楚 ? 等你想清楚，我都取西經回來了 ! 捷爾，不要耍笨，這種事情讓我們來做就行了。」
「嗯 ~ 我也想過要跟她說，但考慮我一畢業就要到澳洲的事，我就覺得那必要性好像就沒那麼強烈了。」捷爾喝了一口紅茶，略想了一下後回答。
「她喜歡你嗎?」大俠問。
「不知道，應該有點好感，只是最近早班的智文，也就是她前男友回頭找她。她好像在考慮要不要跟智文復合，所以這感覺又說不準了。」捷爾說。
「我說捷爾.....」大俠口氣放緩。
「嗯 ~ 怎麼?」捷爾看了看大俠。
「你她媽的就是在龜縮啊!」大俠霸氣的說。
「龜縮? 我 ? 」捷爾感到有些莫名其妙 ?
「對，就。是。你。 哈哈哈哈，終於讓我看見你裝龜孫子的模樣了，我今天要放兩次砲 !!」大俠大聲笑著將桌上的茶點吃了兩口後接著說：「捷爾，你從不做沒把握的事，所以你在害怕啊 ~ 捷爾。害怕對方不選擇你，害怕要是去了澳洲，對方就會移情別戀。」
捷爾摸著眉毛思考著，這是他深思時的習慣，所以在他右眉的尾端，有著一小塊缺角。他害怕嗎? 捷爾自己不這麼覺得。對方不選擇自己，移情別戀 ? 這些捷爾自認為根本就不成問題 ? 既然要喜歡，那麼這些事情自己就不可能完全掌握。但，為什麼不告訴她自己的心意 ? 告訴她，當她為在國外工作的母親，全心全意的照顧妹妹的模樣，總是讓自己覺得是否可以幫得上忙 ? 告訴她，當她為自己的心情低落而真誠的關懷，總是讓自己感到窩心? 告訴她，她偶爾天馬行空的想法，總是讓自己更嚮往著自由的天空 ?
對啊 ? 為什麼自己不告訴她呢 ? 好好的說，一字一句，完整的，清晰的，真誠的將自己的感覺對她說明，這是給自己交待，一個心意上的交代，管他算不算是 " 喜歡 " 這樣的心情。只是一種情感上的直白，一種感覺上的說明。只是........當她對智文復合的要求如此猶疑不定，這感覺真的讓人不爽啊......捷爾如此想著。
「嗯 ! 這幾天上班，我會找機會跟她說明我的感覺 ! 」捷爾堅定的說。
「........就這樣!?」大俠一臉愕然。
「對! 就這樣 ! 」
「不再左右掙扎一下，為情所困一下，將一個高中生初戀的情懷好好的體驗一下 ?」大俠一副不甘心的說。
「不 ! 就這樣，上班找機會跟她直接說明。」捷爾不為所動的說著。
「.......好吧 ~ 就這樣，兄弟，祝告白成功 !! 大俠為你加持!!乾杯~」大俠爽朗的舉著果汁說。
「乾杯~」捷爾笑著回敬。
「對了大俠，我其實心中一直有個疑問。」
「什麼東西 ? 你說來聽聽。」
「我知道我們剛入高中的時候，你與幾個同學想要叫一些校外的不良人士修理我，我想知道，是什麼讓你改變了這個想法，又是什麼讓你想要交我這個朋友的?」
「這個啊 ~ 嗯 ~ 好吧，你真的想聽 ? 」
「嗯!」
「嗯 ~ 老實說，其實也沒什麼，只是在那時候，我生平第一次見到，真的在現實生活中，去扶老太太過馬路的高中生。那時我心想 : 我真的他媽的對這個傢伙服了!」
餐廳 晚班外場依然熱鬧如常，晚間時段薩克斯風演出者振叔，演奏出渾厚而完美的背景音樂。振叔常說，薩克斯風是用靈魂演奏的樂器，如果細心聆聽，那麼靈魂就能與之共鳴。會在餐廳演奏的振叔，在年輕時愚蠢的犯下了一些無法彌補的錯誤，以至錯過了一個能夠改變現況的機運。對此，他雖然在閒暇的時光中，多少有些悔意，但他說，他能在犯下那些過錯之後，卻還能用著這雙手演奏薩克斯風，已是非常幸運的事情了。
捷爾並沒有不識相的追問振叔犯下了什麼天大的過錯。在振叔滿足愉快的笑容下演奏著薩克斯風的神態，讓捷爾明白，一切其實都無所謂了。這是年長者對於生命的一種智慧，在與這樣有故事的人交談來往之間，捷爾總是感到自己得到很多金錢買不到的充實與感受。現實總是磨人而充滿著謊言，在這隱規則下若是能譜出一段動人心弦的故事，那麼，該相信的是那動人心弦的真實，而不是追究故事真實與否的真實。
" 請相信自己所相信的 ，因為這世上若是充滿謊言，那麼只有自己才能使之得以成真 !"
捷爾對自己這麼說著。
愛麗不知怎的，在這幾天一直避著捷爾。每當捷爾想認真的對著愛莉說上幾句話，愛麗總是有藉口離開場部。
" 這可不行! " 捷爾想著。
吧檯手小樺昨晚下班後在員工停車場等著捷爾，除了道歉酒後的失態外，也對捷爾提出了交往的想法。當時小樺說；
「捷爾，那天.......我有點醉了，如果有什麼不禮貌的舉動，我跟你道歉!」小樺帶著歉意的說。
「沒關係，我想我能明白，妳那天真的喝多了，老天~且不算敬酒的威士忌，妳竟然獨自乾了兩瓶紅酒，更別談不同酒種強碰後的後座力。老實說，妳當時還清醒著自己坐車回去，真的算是奇蹟了!」捷爾感嘆的說。
「哈哈 ~ 我也不知道我自己這麼能喝，平時一瓶紅酒的量，已經是我的底線了。」小樺自嘲道。
「所以那天坐車回去，沒出什麼問題吧 ? 我有請晚班的女同事打給妳確認平安與否，但妳當時沒接到電話。」捷爾說。
「啊 ~ 謝謝，那天順利的回到家，只不過隔天整理包包時發現，我把一千元當作一百元的付了車資，所以真的虧大了。」小樺笑著說。
「哈哈~不過沒事就好，且當作花錢消災也好。」捷爾說。
說完後，場面一度陷入了尷尬的狀態。捷爾原本想騎車直接走人，但看小樺像似還有話要說的模樣，又不能不顧禮貌的轉身走人而去，於是有種烏鴉飛過的冷清感。在冷過一段時間後，小樺提出了交往的要求；
「捷爾，我記得你那天說，你沒有女朋友對吧 !? 」小樺細聲說道。
「嗯，沒錯 !」捷爾回答。
「那是不是，我們倆個可以試著交往看看 ? 」小樺直接的說道，絲毫沒有年輕女孩的羞澀。
捷爾凝眼看著小樺好一陣子，百貨下班的人潮不斷從員工出口處湧出，各自迎向了接送的家人，朋友，或是情人。捷爾喜歡看著散場的人群，不論是電影院或是遊樂場，每當捷爾看到這樣的畫面，心中都會浮現置身事外的窺視感。這到底是什麼樣的怪僻 ?捷爾對此也是百般不解。
「捷爾，你在想什麼 ? 你覺得我的提議如何 ? 」小樺再次開口說道。
" 糟糕 ! 真要命! 老是在緊要關頭走神! " 捷爾回神後，想了想說：「妳為什麼有想要與我交往的念頭 ，小樺 ? 雖然年齡不是問題，但我終究也只是高中生。何況公司裡有許多想要追妳的同事，老實說，我不太明白妳這樣的選擇。」
「沒太多理由，我看你順眼，你是我的菜 ! 至於年齡什麼的，我根本不打算理會這樣的問題。你成熟又有想法，與你相處，我覺得很愉快。」小樺說話的同時，手指輕拂著她右耳的那排黑鑽耳環，既挑逗又性感的模樣，讓捷爾想起那晚紅酒香甜的氣息。
「嗯......我明白，那我也直接說明我的想法。我的回答是 : 我拒絕。」捷爾乾淨俐落的說明。
小樺停下了輕拂耳環的動作，有些意外的微張著性感的嘴唇。頭微側的模樣似乎在猜測著捷爾的拒絕中，是否帶有欲迎還拒的性質在裡頭。這是深明自身魅力的女性通有的習慣，似乎認為男人的拒絕，通常只是為了凸顯自身獨特不凡的可笑手段，而並不是真正在意思上拒絕她們的請求。
「嗯~我有點不明白你的意思，捷爾，你是說，你拒絕與我交往 ? 」小樺一副不解的表情。
「是的，雖然這樣說，顯得有些不知好歹，但，我的確是在拒絕與妳交往的要求。」捷爾慎重的說道。
「我不夠魅力?」小樺接著說。
「不，妳是個漂亮的女性。我想這點，公司裡沒有一個人不贊同。」
「我不好相處?」小樺又問。
「也不是，雖然在公事上妳是嚴格的，但是私底下相處，妳是親切而風趣的人。」捷爾回答。
「那為什麼你會拒絕 ? 」小樺臉上滿是疑惑的問。
「因為我不喜歡妳!」捷爾直接說出答案。
「你不喜歡我 ? 你覺得我不好 ?」小樺更加疑惑了。
「不，我指的不是那種意義上的 " 喜歡 "，而是男女之間情感上的 " 喜歡 " 。雖然我年齡不大，說起這回事有些不知所謂。但我最近的確有很認真的思考分辨 " 喜歡 " 這件事情。」捷爾仔細的回答。就像自己一直以來堅持的 " 越模糊的事情，越要堅定立場與想法 " 。
「你的意思是，你喜歡我這個人，卻又不是喜歡我。是這樣的意思吧 ?」小樺不確定的說。
「是的，但我也的確因為妳有想要和我交往的念頭，而感到有些榮幸。」捷爾老實回應。
小樺笑了笑，那笑容沒有被拒絕後的失望或沮喪，而像是理解事情真相後，無礙她一身華麗的小小誤會一般。接著小樺說；
「那我明白了，捷爾。但，我還是要提醒你，就如我之前所說的 : 你真的應該要更像高中生一點，要不然會失去很多樂趣。」
「嗯，我明白，非常感謝。」捷爾誠懇的說。
「那你最近很認真的思考分辨 " 喜歡 " 這件事情後，有什麼所得嗎?」小樺接著問，口氣帶著些許玩味。
「有的，我的確喜歡上一個女孩子!」捷爾坦白道。
「.........如果不介意的話，可以跟我說說是誰嗎?」小樺遲疑了一下問道。
「愛麗!」捷爾說。
「愛麗 !? 晚班外場組長愛麗 !?」小樺口氣驚訝的說。
「是的，晚班組長愛麗。」捷爾用著堅定的口吻說著。
「捷爾 ? 」
「是。」
「你口味真的有些古怪!」
「嗯，我知道。」捷爾坦率的笑著回應。百貨公司下班的人潮終於散去，一些接送的情侶沒有立即離開，在停車處互相的談笑著，口氣與動作親暱的表現，似乎在訴說著 " 今夜依然燦爛 "，而星光在他們互相凝視的眼神中閃耀著光芒。
「捷爾，你為什麼會喜歡騎偉士牌?」愛麗在偉士牌後座側頭問著前座的捷爾，她小心捏著捷爾背後衣角的模樣，那可愛的小動作讓捷爾在前座愉快的微笑。下班後捷爾在愛麗還沒打電話給妹妹接送之前，總算是逮到了機會，約愛麗吃消夜，順便聊聊天。當然，正事一直在捷爾心中醞釀著，要正面，仔細的對愛麗說說自己對她的感覺。周末的夜晚，大道上總有著許多攔哨的臨檢，平時捷爾總是會被攔下盤查，讓捷爾有著自己長相或許像似某個通緝犯的想法。不過今晚通過了兩個臨檢哨而沒被攔下，捷爾卻有種不被重視的怪念頭，這微妙感，捷爾目前還找不到理由解釋。
「因為我老爸的關係。」捷爾答道。
「你老爸?」
「嗯，我爸在我小的時候，常騎著一台他年輕時砸大錢買下的偉士牌，載我在城市當中閒逛。那台偉士牌是墨綠色的，整台車體十分龐大，有點日本武士鎧甲的味道。騎乘起來感覺很像是大船航行的樣子，平穩而舒適，尤其是那變速打檔的聲音，總讓我有種確實的駕馭著某個生命體的感覺。那是我第一次對 " 自由 " 有著模糊概念的形象解釋。」捷爾說。
「.......捷爾，為什麼你說話都好具體，好深刻。你平時說話都那麼頭頭是道嗎?」愛麗疑惑的問。
「那倒未必，至少我可以告訴妳，我今早在學校的演講台上代表畢業生致詞的鳥樣，實打實的像個結巴的蠢蛋。」捷爾無奈的說。
「你是畢業生代表 ? 超厲害的 !!」愛麗驚訝的說。
「其實沒想像中那麼厲害，只是學校為了避免麻煩，直接從朗誦比賽的前三名選一名起來當作畢業生代表。而我只是那個學校避免麻煩而被選出的無辜人士。」捷爾說道。
「朗誦比賽前三名.......捷爾，你到底是在謙虛還是在炫耀?」愛麗載候作用著怪腔調回答。
「ㄜ.........」捷爾無語了。
捷爾流暢的拐了個彎，周末行駛在城市鬧區總是讓人輕易的感受到夜生活的多姿多彩，那在霓虹中走跳的年輕男女，揮灑著青春的狂放與熱情，不眠不休的燃燒著光與熱，那股彷彿沒有明天而姿意放肆的姿態，總是讓站在第三人視角觀察人群的捷爾感覺，他看到的不是人，而是一朵朵像似眼睛散光注視著光點所呈現出的光暈一樣，亮麗而繽紛，迷幻且醉人。
兩人到了位於城市鬧區的一棟娛樂大樓，一樓是著名的時尚酒吧，而往上的樓層有著KTV，MTV，高級撞球室以及複合式餐廳書房等24小時營業的商家。一樓酒吧外場已擠滿人群，在狩獵與被狩獵之間，充滿著城市生存法則的精妙。捷爾帶著愛麗坐上電梯按下六樓的按鍵，那是複合式餐廳書房的所在樓層，捷爾喜歡這間餐廳書房大片玻璃旁的座位，從那角度看著夜晚的城市，有種慢條斯理的成熟感，而這是捷爾極想學習的特質之一。
「哇~捷爾，這裡的 view 未免也太驚人了吧 !?而且坐位十分注重隱私，安全感十足。 」愛麗驚訝的說。
「嗯，其實我大都是白天來，晚上沒有太多機會來這裡吃飯，所以這裡夜景的面貌老實說我看的次數也不多。」捷爾說。很幸運的因為跟餐廳的夜班主管有些交情，之前電話聯絡幫忙留位，很爽快的答應了。
「捷爾，真的謝謝你，帶我來麼棒的地方!」愛麗認真說道。
「不會，其實這裡也不是什麼了不起的地方，食物和服務都不算非常優秀，只有這玻璃窗外的景色，讓我覺得很值得來這裡坐坐。妳這麼正經的跟我道謝，反而讓我不太好意思。」捷爾感覺有些靦腆。
「不，我說真的，這裡感覺好好，沒有夜生活的浮華，卻多出了一份....嗯...怎麼說呢 ? 應該說是城市慵懶的那一種優雅感，像是感性與理性得到一種平衡一樣的感覺。」愛麗努力的形容著。
「形容得真好。」捷爾小聲的拍拍手。
「啊~不要這樣啦!超丟臉的，對了，你找我吃消夜，不是要聊什麼嗎?」愛麗不好意思的轉換話題。
「嗯，我打算跟妳說.....」捷爾正要說出口，就被愛麗伸出的手勢打斷。
「你是不是要說，你跟小樺交往的事情 ? 你不用說了，其實我知道，應該說整個晚班都知道你們那天在包廂外接吻的事。今晚你忽然約我吃消夜，我就知道你可能是要問我的意見，畢竟這是你第一次談戀愛，不管你平時如何成熟，但對你不熟悉的事，終究會有些忐忑，這我明白。小樺是很棒的女性，雖然年齡大你很多，但我認為你們真的很匹配，不論是在外貌上還是成熟度上都是，所以我的意見是，放膽的去戀愛吧 ! 」愛麗一股腦的將話給吐出來，那急促的模樣，就像是害怕這些話語沾惹上某些情緒，在這之前，趕緊的將話題給結束那樣的感覺。
「..................」捷爾有些愕然的說不出話來。這傢伙是怎麼搞的?一股腦的說是怎麼回事兒? 晚班都知道那晚的接吻事件 ? 捷爾發現自己太低估了八卦的力量了。
「嗯 ~ 不過你真厲害，不聲不響的就把公司最多人追的小樺給追走，害晚班的男同事都在我耳邊抱怨，我都快被煩死了。」愛麗繼續著言不由衷的調侃。
「愛麗，你跟智文復合了嗎?」捷爾決定不再聽愛麗的胡說八道，再不好好的說明，那麼機會就會從自己的手中溜走。捷爾曾聽人說過一句話，感覺非常有道理，那話是這麼說的；
" 單身，是一種選擇。
當老天爺將一個擺脫單身的機會擺在你眼前，
而你選擇了極端愚蠢的方式去處理它時，
那麼，恭喜你，單身，將與你不離不棄 !! "
「沒有，我拒絕他了。其實我真的沒有那麼喜歡他，不管是之前還是之後。而這點，我到最近才發現。」愛麗有些落寞的道。
「好的，在我說之前，我必須要先聲明一件事情，那就是，我過幾個月就要到澳洲遊學了。這是我剛上高中就決定的事，而我現在要去完成它。」捷爾盡量的讓內心維持著平靜，小心而謹慎的緩鍰鋪成即將對愛麗說出的感覺。
「出國遊學 ? 啊~為什麼你都不說 ? 這樣太突然了啦，雖然很想恭喜你對於夢想跨出那麼一步，但這樣要怎麼恭喜啦，你很煩吶!! 啊 ~ 對了，小樺怎麼說 ? 遠距離的戀愛很難維持的。」愛麗又是哭喪，又是擔心，整個情緒有點不知道該走向哪裡的樣子。
「愛麗，你先別急著問問題，我說要去遊學的事，妳聽明白了嗎 ?」捷爾用著沉穩的音調跟語氣，盡量試著調節此時愛麗慌亂的思緒。
「聽明白了! 怎麼不明白!澳洲耶，好遠喔! 為什麼你都不早說 ? 」愛麗的口氣帶著些許抱怨，無法宣洩的情緒，讓愛麗的眼眶有些泛紅。
「愛麗，妳先停一停，然後看著我。」捷爾凝視著愛麗說。
愛麗定了定眼神的焦距，然後看著捷爾，像是要深深的記住什麼一樣，然後跟捷爾點了點頭。
「愛麗，我喜歡妳。」捷爾堅定的對著愛麗說。
「............」愛麗鄒著眉頭，表情充滿著困惑。
「愛麗，我喜歡妳。這一點，妳明白嗎 ?」捷爾再次的重申。
愛麗表情依然困惑著，先點一點頭，然後愣了一會後，又搖搖頭。
「好，妳先別急著說話，就這樣聽著我說，慢慢整理，然後再把想法跟我說，這樣行嗎?」捷爾緩緩道。
愛麗點了點頭。
捷爾深呼吸了一下，然後緩緩說道 :「愛麗，我喜歡妳。這想法大概存在了一年多，而我一直到最近才算真正思考過這個問題。我不確定我思考的方向對或不對，以我對感情淺薄的認知，實在無法切確的分辨這樣的情緒，我唯一能確定的是，我喜歡看妳的笑臉。在妳覺得難過或需要幫助的時候能第一時間想到我。妳關心我的情緒，讓我感到安心，對我非常重要。我想要與妳分享更多，對於這個城市的感動與想法。我想讓妳更認識我，而我也希望有這個榮幸能更認識妳。我想要與妳談談未來。還有，我不希望妳與智文復合........如果這些能代表著一個人的 " 喜歡 "，那麼，愛麗，我的確是喜歡著妳。」
時間像似凝結了一般，雖然這說法有些浮誇不實。但，在捷爾的心中的確是凝結了那麼一點點的時間。愛麗眨了眨眼，眼睛帶著點水氣，眼神正在調整著焦距，鼻息微張微縮的吸收著空氣，氣氛就那麼微妙了起來。
「那......小樺...」愛麗輕聲說著，卻在還沒說完，就被捷爾的回應打斷。
「在她提出交往時，當下我就立即回絕了。蓋瑞生日那晚在包廂外，因為小樺有些喝過頭，所以舉止有些失態。但我該道歉的是，我當時並沒有立即推開或做出拒絕的舉動，才會讓公司同事有這樣的閒話可說。」捷爾果斷的回答。
「愛麗，我沒有要你回應我什麼。雖然這麼說有些自私，我的初衷是必須要給自己的心意一個交代。但，也是希望自己能藉著這個交代，讓你知道我對妳的感覺。」捷爾接著說道。
此時，餐廳內的火警警報大聲作響，現場出現了一些騷動，店內的客人急忙的結帳，然後開始往外撤離。捷爾迅速的將一張千元大鈔夾入帳單夾內，將帳單放置桌上，然後一手背起了愛麗與自己的包包，一手牽著愛麗，迅速的往逃生樓梯移動。快速的下樓後，擠過堵塞在一樓大廳處聚集的群眾，兩人走到了紅磚道上與起火點隔了一大段距離後，隱約的從消防隊員與路人三三兩兩的談話，知道了起火商家內並無人員傷亡，處在四周危險區域的店家，也確實的清空了。這時，捷爾與愛麗才緩緩的呼了口氣。
「捷爾，我也喜歡你!」
「我知道，雖然之前也只是猜測，但愛麗，我必須說，我想，我真的知道。」
英勇的打火隊員雖知道了沒人因此傷亡，卻依然努力的撲滅著火焰。群眾依然像是這輩子沒見過火災一樣，圍著事發地點，各自拿著手機打卡拍照。整個城市的氣氛，像是沉睡中的獅子被誰驚擾了一般，在牢籠內來回焦躁的踱步。但星光依然閃耀，城市的低語者依然在月光照的到的地方，轉述著城市不為人知的一些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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