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守的識別證
兩點鐘,主人穿著交接完後遲遲未脫去的制服從床上驚醒,要不是如此,我可能也沒辦法看到整件事情的經過。
手上的傷痕還在,主人用透氣膠帶隨便貼了上去,摸黑到小K的床鋪,輕輕地搖醒小K。「走了啦,小K,不是要去調查?」
「調查?喔喔,調查!等等我。」小K閉著眼睛套上外套、鞋子,臉上的睡意都還沒拋去。
「你怎麼還穿著制服?」
「剛剛留守交接完很累想躺一下,沒想到就到剛剛了,一起來就過來找你啦!」主人邊說邊瑟縮著僅有大夾克的身子,不住地顫抖。
主人跟小K一路安靜地往總美庫房走去,校內的野狗四戶也看到了不尋常的氛圍而大肆吠叫著。倆人順著冷風走上活動中心樓梯,陰暗的空間更是讓人屏住氣息不敢呼吸。
才一上四樓,總美庫房前一道黑影咻地往走廊另一頭拔腿奔跑!
「小K你快追!」主人用力地往小K背上一推,小K箭也似地追了上去,砰砰的腳步聲格外刺耳。
「別跑!前面是誰?」小K邊追邊叫喊。
看著漸漸隱沒在另一端黑暗的小K,主人則是往總美庫房走去,原本窗戶旁的頭像已經粉碎丟進垃圾桶。主人伸手將燈打開,眼前的畫面卻是誰也都想不到的驚悚。
木桌旁散亂著破爛不堪的椅子,鮮紅色的血跡灑的到處都是,浸黑了地板上鋪了多層的報紙,報紙上橫躺著像是菜市場裡豬肉攤上的四方體,主人定睛一看,嘴巴在也合不起來。那四方體是肥肉橫溢的人類軀幹,原本應該是四肢的地方變成了血肉模糊的缺口,頭也不見了。那真的是詹姆士嗎?誰認得出來?就只是一個不斷溢血的『身體』罷了!
空氣悶的什麼事情都靜止了。直到一聲狗吠,才把主人拉回現實。主人僵硬地環視除了血紅還是血紅的庫房,只看見手裡緊握著還在滴血的巨大樹剪的小傑蹲踞在木桌一角,眼神充滿了驚恐、威嚇,還有無辜的空洞。
「小、小傑?」
「你別過來!」一聲怒吼引起了野狗的狂吠,小傑更加握緊了手中的樹剪。
「幹,這到底是他媽的怎麼回事啦?」主人不知所措地只能亂套髒話,眼前這瘋狂的畫面令人跳脫了理智。
「我分屍了...我分屍了討人厭的詹姆士。」小傑恍惚地前後搖晃,視線落在剩餘的詹姆士上,邊玩弄著剪刀開合開合,發出頭皮發麻的聲響。
「為什麼?小傑你到底在幹嘛呀!?」主人走進總美庫房,小心翼翼不踩到四濺的鮮血,「你把剪刀放到旁邊,先把剪刀放到旁邊。」主人刻意放慢講話速度,安撫神情異樣的小傑。
「慢慢跟我說。」
「誰叫,誰叫詹姆士要一直騷擾可樂。」小傑哽咽了起來,眼淚洗過了臉頰上的血,「還有懦弱的小K,該死的懦夫!」
「所以,小K不是你們的...助手吧?」主人原本該該是要說出『共犯』吧。
「他那麼愚蠢,不過是要陷害他而已。詹姆士真的是胖死了,背著他去找小K,叫可樂在後面拿手電筒亂照一下,再把頭丟進他的內務櫃裡,沒想到他就真的上當了,他自以為有膽子殺了詹姆士呀?他不過是個被學長欺負的廢物罷了!」小傑忿忿嘶吼,右腳不屑地踢著詹姆士的右脅。
「你陷害小K?」
「廢話!再隨便丟個頭像就把他嚇的半死了,大家還以為是這個白痴詹姆士在惡作劇,嘿嘿,你們這群白癡。」小傑邊嘲笑邊拿著樹剪又戳詹姆士的身體又揮向主人的。
野狗又瘋狂地叫了起來,撕扯開動盪的夜幕,是東側小徑那邊吧。
「你把頭給小K,那、那他的手腳呢?」主人不知道為什麼特別冷靜,不自然地晃著頭尋找那些手手腳腳。
「手腳,嘿,在那些狗吠的地方呀!」小傑指了指東側小徑,「在地下,最好是被野狗挖出來吃掉!」滿臉淚痕跟血珠的小傑竟然咧嘴狂笑,迴盪在詭異的總美庫房裡,粉末般地籠罩了死死的總美房。
「冒著危險去拿詹姆士的手機,叫可樂去報到,再傳幾封簡訊其他學長惡搞一下,他們以為詹姆士還活著,這才是我後來發現的樂趣,不,應該說可樂跟我一起發現的樂趣!」
「白癡的中修還自以為慈悲把牌還給大家,他把牌拿給我的時候我還在想他應該像我道謝呢!」
主人手扠著腰,臉色非常凝重地說:「不對不對,我該問的是,你到底什麼時候殺了詹姆士?昨天晚自習?」
「你還挺雞婆的嘛!不過我殺?」小傑笑著說:「才不是我殺的,是可樂殺的。」
我想不到更貼切的詞來形容這幾秒鐘的空白了,主人的臉在話結束瞬間刷成了慘白。
「可樂?怎麼可能?」
「怎麼不可能是可樂?因為她是女生?我憎恨詹姆士騷擾可樂,但真正被騷擾的人可是可樂欸!」小傑悲傷地說著:「那天晚自習結束,我陪可樂去軍樂隊教室放樂器,下樓後在柏油路那邊遇到了詹姆士。他好像是刻意來堵人的,我們一經過他,他就一手把可樂抓了過去,可樂努力掙脫都逃不掉。我一股氣上來衝上去和詹姆士扭打起來,三個人就這樣白癡地倒在地上。那傢伙的賤手還趁機偷摸了可樂,該死!後來我聽到詹姆士奇怪的低沉叫聲,慢慢鬆手看他,他的脖子上有小小的孔不斷湧出血來,好多血。我和可樂害怕地後退,詹姆士很痛苦在地上像蛆一樣扭動著,可樂突然又爬向詹姆士,用手上的髮夾狂刺他的脖子!」
咚!框啷!
圓柱狀的筆筒滾到了主人腳邊,一地的水彩筆饑渴地吸吮地上的血跡。主人跟小傑的視線追著筆筒滾落的方向,可樂站在門口,雙手被小K牢牢抓住,非常狼狽的樣子。
「小傑...」可樂低聲啜泣,連看小傑一眼都沒有,「你幹嘛要說謊?明明就是你用你的手勒住...勒住詹姆士學長的脖子,一直到他斷氣。」
主人充滿了千百萬個問號的雙眼晃到了小傑身上,只看見小傑全身癱倒在地上,複雜的眼神裡揉合了許多情緒,不解、憤怒、無奈、憐憫、妥協...小傑的嘴角緩緩地勾勒,眼淚無聲留下。
沒有人看到門口的可樂此時如同刺寒般冷冷的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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