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我僅能對著考卷乾瞪眼,卻拿不出對策。看到鄰近其他考生,個個振筆疾書,埋首苦幹,相較於自己的情況,我真是悔恨:「為什麼以前不好好唸英文,竟然連半個題目都絲毫沒有任何把握」...
1990年的夏天,剛從五專畢業的我,頂著酷暑艷陽,足跡踏遍台灣南北各大學校園,參與一場場戰況慘烈的「插大考試」。我一共報考八所學校,可惜考完前面七所,全都名落孫山,始終無緣金榜高中。
終於來到這個暑假的最後一場戰役,這場戰役將決定我「0與1豪賭」的結局,不是「零」就是「全部」。
在報名各校「轉學考試」時,我事先佈了一個「優比」-在「文話大學」報考理學院的地理系。該系考試科目為「國文」、「英語」、「微積分」和「自然地理學」。而地理原本就是我所喜愛和專長的科目,即使「自然地理學」和原本所認知的地理學很不相同,但我依然唸得很帶勁!
考試當天陽光普照,讓人感覺心情盈滿,對考試更加深具信心了。我心裡清楚「退此一步,即無死所」,我有輸不起的壓力,所以絕對是全力求勝!
考試進行尚稱順利,前面三個科目「國文」、「微積分」和「自然地理學」考完後,我自信滿滿:「應該有學校可唸了,夢寐以求的大學生活,終於即將美夢成真!耶!」我仿佛已經嗅到那股勝利的味道。這場“烤試"即將結束,眼前只要完成剩下一科「英文」,這所學校就要成為我的囊中物!
「噹噹~」考試鐘聲再次響起,考生們魚貫地步入試場,當監考老師發下「英文科」考卷後,快速掃視過題目的我整個呆掉了…
「哇靠!竟然沒有選擇題!」我忍不住在心裡嘀咕了起來。
頓時間腦筋一片空白,不知所措,只能對著天花板發呆。這是我考遍大江南北,頭一遭遇到「英文科」沒有選擇題的學校!腦海中浮現了「文話大學轉學考招生簡章」中的錄取相關條文,有一條是這樣寫的:「若考生成績已達錄取標準,但若有任何一科分數為零,則不予錄取」。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我僅能對著考卷乾瞪眼,卻拿不出對策。看到鄰近其他考生,個個振筆疾書,埋首苦幹,相較於自己的情況,我真是悔恨:「為什麼以前不好好唸英文,竟然連半個題目都絲毫沒有任何把握」。
總不能就這樣投降吧?總不能這樣就放棄吧?總不能這樣就信心潰散吧?有好多好多的不能和不願在我心裡打轉,但我實在不知如何解決當前的困境,難道就只能坐以待斃?前功盡棄?
「不!我不甘心!我一定要想辦法突破!」心裡有一個聲音在吶喊著。
再次拿起考卷,仔細端詳一番,這題目的安排,有字彙、填充、翻譯(包含中翻英與英翻中)、還有作文。再仔細努力嘗試字彙題十個題目,我發現仍是毫無頭緒,連一個字彙題都沒有把握。
「好吧,只好試試作文題了吧」,再看作文題配分,「哇,作文佔20分耶!」就像一個即將溺水的人,拼命想抓住任何東西,但卻徒勞無功一樣,而猛然間看到一根枯木漂來的那種心情一般。
「作文就算寫得很爛,至少也會有幾分吧!」我心想。
不過,在看過作文題目之後,我又傻掉了。就像再次跌入深淵,再度失去那根枯木的支持一般。因為這個作文題目不像之前考過的一些學校,出的作文題目大多是像:
「A my favorite book」「我最喜愛的一本書」
「The most unforgettable thing」「最難忘的一件事」
「My hobbies」「我的嗜好」
但這裡的作文題目卻是:
「Please use 150 to 200 words to describe Chinese culture」
前面我全都看得懂,但是最關鍵的那個字「culture」,我竟然看不懂!
「完了,作文題目看不懂,就什麼都『No Soon』了!」此時整個腦筋一片空白,心頭不禁打了一個寒顫。我開始不由自主地感到哀傷起來,腦海中一幕幕回想起過去這半年多來,每個熬夜寒窗苦讀又孤獨加失眠的夜晚…
「嗚呼!我的青春歲月,我的真心全意付出,整個都歐袖企了!」我為自己所付出的寶貴青春及一番努力化為泡影卻沒有收獲,而感到不值、心疼又可惜…
「沒考上大學,就沒有短裙正妹;大學沒考上,人生就失去多姿色彩;不能上大學,我的天堂沒有來,生活便毫無樂趣可言!不…不可以,我不能放棄…」死到臨頭,還念念不忘幻想著大學校園裡充斥的超短緊身熱褲萌妹。也或許,這才是鞕策我不斷努力奮進,像打不死的蟑螂,是我源源不斷堅持毅力的來源,永不放棄的原動力呢!
「我絕不輕言放棄!Never Surrender!」我心裡正熱血沸騰地大聲吶喊著。
我極力平復驚慌失措的自己,在深呼吸了一大口後,我強作鎮定。驚魂甫定之後,我開始絞盡腦汁努力去想,到底什麼是「culture」?
「Chinese是『中國人』或『中國的』意思,可以當名詞或形容詞」在心裡我如此思忖著。
在這裡,雖然我不知道「culture」是什麼意思,但沒知識總要有常識吧,我倒還知道有ture結尾的字大都是名詞。所以,「Chinese culture」這二個字結合起來,就是要講「中國的“什麼"」吧?
「所以,在這裡一定不是講『中國人』。」我似乎歸納出結論了。
「中國的什麼…中國的什麼…到底是中國的什麼啊?」我在心裡開始不停地重複誦著。
倏然間,我的腦中閃過一個念頭:今天來考試的這個學校好像是叫「文話大學」對吧?咦不對?好像全名是叫「中國文話大學」。至此,我突然感覺有如神助,二眼炯炯發亮,似乎心中已有答案。雖然我依然無法確定,心裡想的這個題目究竟是否正確。
「嗯,應該就是這樣,題目的意思就是要我寫中華文化。」我幾乎已經做出總結。
我看了看腕錶,剩下的時間大約只剩三十多分鐘。
「不寫作文大概就沒機會了,寫了作文至少還有機會。」我在心裡告訴自己,「嗯,那就賭一下唄,反正死馬當活馬醫,豁出去了。對!跟它拼了!題目就是中國文化!」我更堅定了自己的想法。
於是,我開始振筆疾書,想一股腦兒把所有有關中華文化的東西全寫進作文裡。什麼「四維八德」,還有「孔孟儒家思想」以及「四書五經」等,我全都寫了進去,只是很寶的是,以上這些字,我全部是用中文寫的。此外就再儘可能的多“屁"一些與「中華文化」有關的內容了。
步出考場後,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趕緊向同考場其他考生打聽:
「請問,剛才的英文作文題目是什麼?」我問。
「中國文化啊」
「YA !優吼!」我興奮地又跳又狂叫。「大學,我來了!」我的大學夢終於成真。
(此篇註記:最後收到成積單,英文科分數是12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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