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國軍的汗光演習以及共匪隨著總統大選將配合演出的飛彈試射,據becco觀察,本島近來的另一盛況便是漫天的紅色炸彈,飛舞在洋洋喜氣中,很看得出台灣同胞亟欲趁SARS空檔多聚一聚的熱情。
參加的喜宴若是以親人身份出席,則問題單純,相識十數年的彼此客套話講起來自是熟極而流,比較令人卻步的是當你的身份,所隸屬的集合,是相對較小的弱勢團体,那麼光選定哪一桌座下就得大傷腦筋。
落座之後的自我介紹是一個常令人忍俊不住的考驗,當兵之前得報上自己的學校系級郵遞區號女朋友髮型,順便解釋一下為什麼不當醫生律師電機工程師以及任何足以光宗耀祖的科系。
而自從放下屠刀,念研究所,選定領域,加上「科學人」雜誌在台發行之後,典型的對話變成這個樣子:
「咦,becco,退伍之後在哪高就啊?」
「不敢說高就,小日平時多半待在地下二樓」
「喔,捷運公司?」
「不,物理所碩士班。」
「好啊,以後去竹科領股票,就吃喝不盡了」
「但願如此,不過我們念物理的,恐怕領到的是雞蛋水餃股居多」
「那你在研究所研究些什麼?說來聽聽吧」
(研究烤牛排,煮果醬,兼探討氯化鈉結晶與人類味覺細胞間的交互作用----這話我沒敢說)
「嗯,我們主要是做表面的」
「作表面,你不是退伍了嗎?」
「呃,您誤會了,我的意思是說,研究表面科學,也就是研究物質"的"表面或物質"在"表面的行為與物理特性」
「………」
「好比說研究材料表面的原子行為啊,電性啊,或者是用特殊的顯微技術來觀察材料,在表面上試著生成一些有趣小尺度結構」
「你說小尺度結構…」
「就是啊,嗯,就好比把原子搬來搬去,或者是經由某些方法,讓他們己堆積成特定的形狀」
「算了,好深奧喔,這種東西我是一輩子都不懂的。」
如果這一天桌上的糖果不好吃(我懶得嗑瓜子),我會在尾聲時加上這樣一句:
「嗯,事實上,我們實驗室現在不叫表面科學實驗室,已經率先改名成「奈米實驗室」了!」
「哦~~~~奈米,原來你們是做"奈米"的呀!有前途有前途,大家以後就靠你了!啊,上菜了!」
皆大歡喜。
歡喜而困惑。
「奈米」二字從何來偌大魔力,可以把人"一點就透"?而之前的白話解釋卻宛如重重迷障,直到"奈米"堂皇現身,方才雲撥霧散,讓人彷如見了老朋友似的。
偉大的物理學大師費因曼博士為他那篇被後人視為奈米科學奠基之作的講演,下了一個很有名的標題:
"There's Plenty of Room at the Bottom"(中譯: 下面的空間還多著吶!)
http://www.zyvex.com/nanotech/feynman.html
我相信費因曼這樣講的時候,並沒有把後來無數愛湊熱鬧人士的夸夸其談給算進去!
這兩年,奈米科技在各界都變成了熱門話題,泛濫的速度大概只有所謂對福爾摩莎母親的疼惜以及對祖國神州的鄉愁足攖其鋒,大三時第一次在國外雜誌上看到Nanoscience或Nanotechnology的報導,覺得很有意思,頗有搞頭,那個時候大家口中下一世紀的科學明星還只有基因工程,生物技術甚至通訊科技,電腦網路而已。
寄人胯下的生涯進入尾聲時,我決定先在國內念碩士,也因此常偷溜出去網咖瀏覽各研究團隊的網頁,以利決定下個階段投入的方向,當時國內學術網路上打著Nanoscience招牌的團隊,屈指可數而已。
直到去年開學前的暑假,因為老師的團隊舉辦國際會議,才回到睽違已久,已搬進新址的物理系館,為協調場地在新館上上下下逛了幾回,除了欣慰於蒙塵已久的物理系日漸重振雄風(新館大概是理學院最豪華的吧),還赫然發現一件很誇張的事情: 系上有一半的實驗室或研究團隊都改名了,而且,都冠上「奈米」兩個字當first name
頓時感到很尷尬,覺得剛解甲歸田的自己,彷彿那位"武陵捕魚人"。
坦白說,如今實在不好意思跟人講我們實驗室全名…總覺得人家都錢用那種鄙夷江湖術士的眼神打量自己。
奈米狂潮似乎是太泛濫了,雖然因此讓恭逢其盛的科學家有充裕的經費冒險犯難,可是總覺得心虛,因為這個泡沫恐怕被吹起得太大也太早,非專業的報紙、週刊或不懂愛裝會的政客們,如今開口閉口都是「奈米」,更是讓人覺得毫不真實,宛如騙局一場。
呂秀蓮的賀年卡上有出汙泥而不染的「奈米蓮花瓣」,陳鴻的減肥節目兼賣「奈米纖維素」,購物頻道上在廣告「第四代奈米固鋼炒菜鍋」、美容網站有人兜售「奈米化妝水」,鞋廠推出「阿瘦奈米鞋」、總統府用奈米光觸媒來抗SARS、家電廠商推出奈米日光燈、電風扇、馬桶,大陸推出過喝死人的「奈米米漿」…連戴安芬都推出了「奈米能量纖維胸罩」讓人很痛心疾首地想上前警告:「小姐,你難道不知道奈米科技的目標就是要把東西愈.做.愈.小.嗎?」
或許下屆總統大選的口號裡會出現「泛藍奈米化,連宋大團結」、「小而美,小而省,奈米台灣,綠色矽島」、
「奈米救台灣」、「奈米拼經濟」、「吃奈米長大的正港台灣人」、call in節目或計程車上有人慷慨陳辭曰:「你這不要臉的台奸,吃台灣奈米,喝台灣奶水,竟然還一心向著對岸的"大~陸"!」
不只,繼 「彈性外交」、「金援外交」、「凱子外交」之後,政府可以提倡更靈活精巧的所謂「奈米外交,鑽進聯合國(嗯,這倒是蠻make sense的)」之類的口號
忠誠精實不落人後的國軍將領們眼看著電視上每天「奈米」來「奈米」去,也不甘寂寞,趁E化還沒搞完,提出一個更先進,更前瞻,更能嚇阻共軍蠢動的「強渡奈何橋----新世紀國軍奈米建軍備戰專案」,湯部長耀明將軍親自訓令三軍將士,尤其是伙房,自即日起改易「鎘米」為「奈米」烹煮,所謂人是鐵,飯是鋼,摻了奈米更強壯!
此外,為有別於全軍上網打CS或仙劍奇俠傳而日漸失卻控制的「E化運動」,
國防部高層於內部文件以及各基層部隊之準則、教案上,將統一簡稱其為「N化運動」,一位不願具名的的四星上將表示: 「至少要讓老百姓曉得,咱們現代化的軍人不再是老粗,拜經濟不景氣導致許多優秀高中生捨台大而就軍校之賜,現在國軍也懂得"28"個字母裡,N的排行輩份或曰梯數,是比 E大多嘍!」
不要以為我在開玩笑,中研院旁邊已經有一家「奈米美語補習班」開張了,所幸我在「奈米早餐bar」吃的總匯三明治沒被"奈米"化,要不然還真填不飽肚子,或許不久之後「奈米飯」、「奈米粥」乃至於「奈米田共」製成的有機花肥就要上市了。
到那個時候,或許最熱門的,將不再是奈米科學,而是「渾沌」理論了!
對一個每奈米技術所許諾的一切或許是真的,但我相信目前國內大部份新聞或廣告多半是假的,如果科學家心目中的奈米科技時代可比作登陸月球,那咱們現在恐怕還停留在研發火箭的階段而已,距離和嫦娥小姐聯誼更是還早得很吶!
對奈米的未來除了要有信心,更得有耐心,美麗新世界終將會到來,在此之前,有興趣的人就先看一下正牌科學家們所做的簡介吧:
http://forums.chinatimes.com.tw/tech/techforum/030223a1.ht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