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倒數計時中。九點十一分,再三個小時不到,除夕。再24小時過後,2007年將正式與我道別。無論國曆算或是農曆算,都再沒有理由將自己停在昨日。
那麼這一年都發生了什麼事情呢?
我終於和搏鬥許久的論文脫離,離開了惱人的論文狀態,逃避開惱人的研究生窘境,然後有一點相思,有一點甜蜜。對於曾經感到無以為繼的教授,心中又有餘韻升起感謝,還有更多難以言喻的感動。研究生與教授,是一種很特別的組合,妳的老師就是妳的主管,而我恰好選中了一位和我一樣喜歡晃蕩人生的教授。老師很細心很努力,也有文人個性,喜歡享受人生。而我?我很散漫,很漫不經心,但是面對作業有種莫名的堅持,喜歡一坐上書桌就變成了石膏,直到體力不支倒地為止。所以某種程度,一旦陷入了書本世界、寫作態度,或工作處境的我,其實很適合兼一種副業,叫做「人體模特兒」。我可以連續好幾個小時,像大衛石雕一樣,動也不動地一直坐著,維持同一種姿勢。所以如果有人需要畫坐姿的模特兒,且需要畫種種細節,我想我的確是一個很可以合作的好對象。一直以為這樣叫做專注。不過上了年紀後,好友小貂說,我這叫任性。做什麼事都瘋狂、悶著頭去做,像個小孩。
也許就是因為老師的調調和我的調調某個角度居然合得天衣無縫了。所以我們成了相安無事的研究生與指導教授,常常相見且還奠定一種難得的默契,我一直認為,老師的確非常包容我。我常遲到,見了面常不帶作業。然後就開始心虛,嘻皮笑臉地和老師鬼扯蛋。老師也會快樂地與我一同進食,我們會遍嚐許多好吃的食物。當然其中許多都非常昂貴。阮囊羞澀的我,所賺得一丁點學生錢,也常常投資在這上頭。然而還是非常愉快呀!吃一頓好吃的盛宴,閒聊一番,最後在歡笑聲中,我會不經意地帶到:「啊,老師,不好意思,我這星期的進度還是沒有完成。」然後老師便會順勢回道:「我看妳這個姑娘,一見到我就東扯西扯的,完全不想提論文,就知道這下論文,鐵定又沒戲唱啦!」這大約就是研究生和指導教授的默契了。
我一直在想,要是別的老師指導到了我,大概早就抓狂了。老是在等遲到的學生,然後學生老是交不出進度;然而我有時候也會想,唉呀,要是別的學生遇到了我的指導教授,說不定也早就抓狂了呢。老師講話直來直往,在意的點、生活的日子,也帶有一點貴氣。然後呀。還有許多眉眉尬尬,研究生的,指導教授的,可是老師容忍了我,而我也用力去理解了老師,有時候一種莫名其妙的脾氣在彼此之間亂竄,回家後我想想,老師給我的一切成長和思想上的力量,漸漸地,剛剛的波濤,又風平浪靜了起來。如果這時候剛好老師來了一通電話,我一定立刻就又覺得自己應該更用心些,更有耐心些。也許就是這樣的緣分,論文結束了,我對於我的指導教授,卻一直存在一種,終生感謝之情。
然後有一天,終於決定不再打混。
於是就從那個念頭起,無限的鬥志支撐著我的行動。投入、再投入,每天抱著罪惡感睡覺,感到自己今天似乎可以再多讀一點書、多完成一點論文。努力到頸椎僵直,一手扶著貼了酸痛藥膏的脖子,另一手繼續排表格修改字。當我進入了狀況,老師也陪我一起進入無邊的地獄。我們錄音,我們記錄,我們重新找起幾十年前的資料,做許多其實論文可以不用作的事。然而越這樣互相努力,越覺得這份論文成了一份不得不完成的工作,每天希望它更完美。然而在每一個念頭底下,都是無邊無盡惱人的工作。寫論文的我,像個小秘書,必須不斷整理,不斷細節。而這些,都挑戰著我久違的細心與耐心。
口試的前一天。我在鏡子前面換衣服換半天,不知道自己要用什麼服裝見人。我特地回我的衣服倉庫搬出了一套套嚴肅正經的衣服。黑白分明、像出版社高階主管,但式樣還算青春,或許帶了點廣告人的創意色彩。然而還是哪裡怪,說不出的怪異,讓我遲遲無法決定第二天口試的穿著。好友小貂特地幫我打點我的行頭,她看完換裝後的我後,哈哈大笑。不行,太失敗了。小貂要我脫掉我一身的古板行頭。她說:「老師還活著耶,妳穿成這樣,黑白黑白的,一點都不像老師,也不像妳。」呵呵,對耶。我也忍不住笑了起來,我被自己的龜毛給整垮了,我其實真的不知道我要穿成什麼樣子。
再一次,小貂要我把疑似可能可以搬上用場的嫌疑犯衣服,全部給呈上來,讓她好好端詳端詳。然後我像個人偶般開始換裝。最後她要我想想,如果今天不是口試呢,妳要用什麼服裝穿出老師的樣子?她說:「因為妳的論文就是研究妳的指導教授啊,妳必須穿出她的樣子。」我想了想,選了件花到不行的不規則紗裙,帶點金蔥桃紅色的,像和服花色的不規則裙子。然後配了件桃紅色深V領上衣,衣服裡頭是件黑色的平口小可愛。最後我穿上了一雙白色兩旁各別上一朵黑白蝴蝶結的典雅高跟鞋。就這樣了,我在鏡子前面啷了啷我的造型。很沒有自信地在心裡嘀咕著,(這樣吧,我心中的老師,應該是這樣華麗花俏的。)「就這樣好!」小貂回答。也曾經被老師教過的小貂,肯定了我的不肯定。於是我確定下來,明天的口試,我會是一副花蝴蝶的裝扮。
第二天的口試,一進系辦。就被大家圍著看。同學虧說:「哈哈!妳穿得好像喝喜酒喔!」雖然我早有心理準備啦,兩頰還是竄上了兩排緋紅。然後再來就是助教了,妳跟老師約好啦!?接著的對話,約莫都是如此,「妳穿得好像喝喜酒喔!」、「妳跟老師約好啦!?」進了口試教室一看才知道,哇!原來我跟老師穿得幾乎沒有色差。老師穿上一件桃紅色的外套,裡面是一件黑色連身的長洋裝。而我的桃紅上衣和裡頭的黑色衣服,和老師的穿著幾乎是同色兩搭呢!於是我展開了口試,在一團緊張中,我一直為著衣著相似這樣的巧合感到愉快。畢竟我從來沒這樣穿過,而老師也是第一次這樣配色,我們就撞杉了!我認為這是一樣很有趣的祝福。
口試完,過程很順利。最後的合照,我和老師站在一起,還有兩位口試委員,也在這張難得的合影裡。施淑老師是最後一屆在學校了,我很高興能夠在她的最後一屆,成為她的口試學生。末了,我陪著施淑老師下樓,一切靜默。最後的時候,施淑老師問了一句:「妳們的衣著有約好嗎?」嘻嘻!我看著童心未泯的施淑老師,撐著一把傘,在雨中問我這句話時的笑容。一道感動的淚水,一直倒映在眼眶。這就是我論文生涯的最後一天了。
其實都只是一些小細節。但是想到了論文,我就想到了這樣的小細節。就是這樣的細節,支撐了我一整年的生活呀!說不出為什麼忙成這樣,又真的一直有事掛在心上,論文的一年,就這樣過去了。
文章定位:
人氣(1,003) | 回應(6)| 推薦 (
0)| 收藏 (
0)|
轉寄
全站分類:
不分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