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說遼闊,已遼闊〉葉莎 (詩人)
談及詩,總有爭論不休的話題,關於詩的定義、詩的結構、詩的意象,什麼是詩? 詩是什麼?無論你用哪一個面向來質疑或自問,這本《頑石也點頭_別樣花蓮》已經做了最好的回答!從不花費力氣在詩上爭辯的婉雲,許多年前,在我認識她之初,就被她孜孜不倦的學習精神所感動;這一次她以雙足深入花蓮探索,自眼前的景物,將她的所見所聞以活潑生動的詩風格呈現,既書寫大地山巒也深入回憶的海洋,有時詩句在流逝的時間中穿梭往返,有時站立於深刻凝想的定點,稱她為一位名符其實的「詩的實踐者」一點也不為過。
雖然這幾年來,我偏向生命歷程中苦痛現象和轉化過程的書寫,當然這是因為過了中年,生命深沉的滋味漸次浮現,再者是因為受了佛經及哲學家蕭沆的影響;但讀完這本詩集之後,突然覺得身為一個創作者,深入挖掘生命幽暗的深谷,高舉靈魂的破碎與殘缺是一個書寫面向,若是以更陽光更正向的態度凝望生命中的每一件事物,以一顆感性的心與生活和記憶的核心彼此撞擊互相迴盪,又是另一種動人的書寫面向。
在這一本《頑石點頭-別樣花蓮》詩集中,共分為六個專輯,自輯一花蓮多面向的人文開始,逐步進入原住民部落的生活樣貌,接著聚焦於山和海的凝立與奔騰,婉雲深情書寫朝思暮想的山脈和斷崖,縱谷和稻禾;在輯四裡有對童年的種種懷念,接著我們看到炊煙緩緩上升,透過詩句聞到花蓮食物飄溢的香氣,最後在輯六的船帆搖擺中,跟隨詩句回味一次少年情誼與初戀。
先來談談這首〈頑石點頭——花蓮某寺所見〉,見(P ),「頑石點頭」的成語,是出自晉朝《蓮社高賢傳》書中的一段人盡皆知的「生公說法,頑石點頭」的故事。這首詩中,婉雲進入想像的世界,化身為聽法的石頭,起初迷迷茫茫一無所知,
第二段甚至心有旁騖,將注意力轉移至白斑石、黑斑石、猴兒、松鼠,在第三段迅速轉入高潮,詩中寫:「和尚說得神采飛揚/池底的大石突然歡聲 舉起/水中睡蓮/爆裂 千朵/百丈遠的太湖石/溫暖了身旁的桃樹/桃花忽然旋飛如雨落/滿天氤氳的紅/眾石誠服心悅 紛紛點頭」其實豈止是和尚說法精彩,婉雲在這一段中的書寫尤其生動,大石被歡聲舉起,睡蓮爆裂千朵,桃花飛旋如雨,滿天皆是氤氳的紅;動詞如舉起、爆裂、旋飛,運用得宜,營造的意象,誇飾的空間,讓整首詩有了生命力,其聽覺,視覺,觸覺和內心感知的書寫犀利又俐落。
詩人寫詩猶如在導演一部電影,除了選擇值得書寫的題材,一首詩精巧的佈局和一部電影的情節轉折同樣重要,關係著作品的成敗;在詩的結尾「我是那最冷的/最後點頭的/一顆小頑石」,更凸顯了婉雲真誠的個性,如此謙遜而不造作,古時談觀人:「觀人於臨財,觀人於臨難,觀人於忽略,觀人於酒後。此四觀訣,甚為準繩。」至於觀詩,除了一般我們常常談論的韻律節奏和語言特質之外,我也陋撰四觀如下:「觀詩於格局,觀詩於情緒,觀詩於雅俗,觀詩於技法 。」如此四觀,詩人的涵養及詩之高下立見,一笑。
接下來,我想談談〈七腳川勇士歌〉,見(P ),這首詩是以日本來台後第十二年發生的七腳川事件為寫詩題材,時日久遠,透過這首詩,再次感受到當時隘勇們不敵日軍,慘遭屠村、遷徙的悲涼。
這首詩分為七段,第一段為詩的前導和說明,「守不住隘勇線的/靈魂們紛紛/從傷痕累累的軀殼脫身了/向微明的遠方/朗朗飄升」婉雲以隘勇的靈魂為主角,以朗朗飄升的靈魂對妻子的指引和交付做為詩的主軸,娓娓道來;後面五段皆是對妻子交代的話語,以魂魄附於鳥魂的一根羽毛飛昇開始;這首詩中運用羽毛來象徵生命之輕與靈魂之飄忽游移,又做為一種對妻子的指引,這指引是無聲而淒涼的,讀來備感悸動與淒涼。
在《唯識學》中談人類死亡的過程和意識的消亡,提及若在死亡過程中,眾生無法超出輪迴,在斷氣後第四天以後,第六識又恢復清醒,此即中陰身的世界;每一個中陰身都俱足五根,所以再次回到妻子身旁並非虛妄!婉雲這樣寫:「我的妻 請把這根羽毛/往上托/我的魂已化為鳥魂/隨風而起,在前方指引/你們就隨羽毛遠走吧 」羽毛無力自行飛起,靠的是風的吹動或妻子的手托起,以視覺的引領,生者與亡者的連結,進行一次愛的叮囑。
「記得藏好火種和小米/帶好薄被和鍋子/隨羽毛遠走吧/羽毛飄到哪兒/你們就落腳那兒 」火種和小米及鍋子為炊食所需,薄被為禦寒所需,亡者已亡,情未亡,對家人依依牽掛。「晚風呼嘯/蒼鷺抖索飛翔/我在夜鷹嗡鳴的盯哨中/守著妳 和幼兒」時間是夜晚,晚風和蒼鷺既是山林尋常情境,更加深淒涼的氛圍,祂要守護妻兒和幼子,如同夜鶯盯哨,絕不馬虎。「星光依稀/請找乾草安歇/我以蘆葦和月光/抵住狼嚎 猿啼」生時勇士,死後亦是勇士,祂要妻子在星光下尋找乾草安歇,蘆葦和月光都是柔弱無力的象徵,祂卻想用以抵住狼嚎和猿鳴;這裡的安排既淒美又巧妙,蘆葦雖是實物,月光卻是虛體,狼嚎和猿鳴表示只聞其聲,不見野獸;短短四句,不說山林遼闊,山林已遼闊,不說夜路險峻,夜路已險峻。如此將視覺和聽覺互補,詩的表現別出新意。
「明早 再明早/請把這根羽毛往上托/繼續隨羽毛走/繼續開墾 繁殖/我的魂將守住妳及家園」詩末,時間已推移至漸近黎明,亡者再次叮嚀妻子要繼續前行,並繼續開墾和繁殖;「此後,我是風,也是雲/ 我是星星,也是黑夜」!風與雲無處不在,星星與黑夜總和夢相隨,不說守候已守候,這首詩情感的表達和故事的進行皆可圈可點,值得一再品讀。
提及花蓮,總想起詩人楊牧膾炙人口的詩句:「如今也惟有一片星光/照我疲倦的傷感/細問洶湧而來的波浪/可懷念花蓮的沙灘?」然而花蓮除了有迷人的沙灘,還有更多值得深入探索和書寫的內容;身為半個花蓮人的我,對花蓮的情感亦深亦淺,讀婉雲這一本多面向書寫的詩集,讓我以各種角度重新深入花蓮,不禁情感澎湃了起來!
序/召喚遊子去而復返的洄瀾
⊙須文蔚‧詩人‧臺師大文學院副院長
1953年,夏婉雲二歲,隨著在空軍任職的父親搬到了花蓮美崙,在面對著機場、田野和遠處的大山大海中,一路從國小、初中到師專,花蓮成為她啟蒙時期灑下文學種籽的土壤。
1954年.在美崙的另一側,花蓮中學裡有一票懷抱著文學夢的學生:楊牧、王禎和與葉步榮,經常望著教室外的太平洋,分神於波光粼粼,或以詩,或以小說,或以出版品,使得花蓮讓臺灣人難以忘懷。
在楊牧的1950年代記憶中,在花中校園裡,藏有禁書,他有緣讀了沈從文的系列小說與散文。他也與教官對望,忿忿於僵化的語言政策。楊牧更穿梭在教職員宿舍區,看著原本東洋風的日本瓦房,讓中國大陸來的教員改造成朱門高牆的民國風。他開始編詩刊,立志成為詩人,嚮往著遠行。而終究在他漂流海外多年後,壯年時回到故鄉,在東華大學成就了他的文學教育事業。
王禎和總愛說:「我是花蓮人,從小在花蓮長大,18歲以前,沒有離開過花蓮,所以花蓮的風土景物,在我的童年與少年生活的回憶裡留下了極深刻的印象。」他雖然在台大讀書,長年在航空公司和電視公司任職,但筆下所寫的總是故鄉事。
夏婉雲也是花蓮遊子,回首童年,漫遊故鄉,寫下《頑石也點頭──別樣花蓮》,一書,顯然有意另闢蹊徑,以不同的觀點望向眷村與部落,走回記憶中的少女時光,寫下屬於自身的洄瀾,也為讀者開啟有別於其他花蓮書寫的詩篇。
人文地理學家邁克·克朗(Michael A. Crang)就看重文學是建構「地方感」的要素,如果說地理學家記錄人們在地方的生活以及看待世界的方式,藉以保存地方經驗,那麼作家無非也不斷書寫地方,並以具有召喚性的敘述,讓人們得以探查地方的「場所精神」。因此,一個花蓮,本來就應當有萬千種「別樣的」書寫,這也是這本詩集美妙之處。
在〈暮色美崙〉一詩中,媽媽帶著小女孩,沿著花工路低頭挖摘薺菜,回家包餃子吃的氣味,顯然與雙親的鄉愁環環相扣,加上野生的薺菜葉子不多,採摘也不易,瞇眼的神態,也寫出女孩的專注,最後:「張口時/就像吃了春天/一嘴鮮香」,奇思妙想,令人莞爾。在〈天空有盤大雜燴〉一詩中,更把眷村中大江南北的飲食,在黃昏空氣中,因為媽媽們的好手藝,交織出香氣四溢的盛大場面,讓讀者從文字中就享用了一場盛宴。不僅僅風味獨特,詩集中,還有來自眷村孩子的玩耍呼喊,在〈那年代的鬍渣──憶防校眷村〉詩中,對照著父執輩離散而難以言說的哀傷,更顯張力十足。
。不僅僅風味獨特,詩集中,還有來自眷村孩子的玩耍呼喊,在〈那年代的鬍渣──憶防校眷村〉詩中,對照著父執輩離散而難以言說的哀傷,更顯張力十足。
寫飲食的詩作中,〈羊排的琴鍵〉特別動人,詩人的父親晚年一度旅居美國,也樂於享用BBQ,特別喜愛羊排。夏婉雲把烤羊排描寫成一首鋼琴奏鳴曲:「烤醬深褐的油/乖順、慢滴滴 落烤盤/節奏像自由落體的小彈珠」,而啃羊排的父親顯然是個美食家:
他的舌尖
彈風琴般
沿著羊排的琴縫
一階階
一路嚼食下去
而樂音與鍵盤都長存在女兒的記憶中,當讀者從童謠般的旋律中望見這是一首悼亡詩,心中油然升起更為巨大的哀思。夏婉雲的花蓮記憶也與老父親的最後歲月牢不可分,其中特別以〈大陂〉一詩,
寫推著坐在輪椅上的老父遊光復鄉馬太鞍溪,望著大陂塘,光影間流動著湖北故鄉、美崙童年以及當下美景,但憂思來自於環境生態的巨變,臺灣的池塘大量消失,正如眷村中的老兵紛紛凋零,而父親的「腦中記憶片片堵塞 失守」,一如淤塞的陂塘,確實讓人分外感傷。
在為數眾多的懷舊詩做外,《頑石也點頭──別樣花蓮》中也大量速寫花蓮的風光,無論是部落、海岸或是村落,夏婉雲絕非一般的遊客,她足跡深入鄉間,簡直是一本另類的文學行旅地圖。其中〈參道盡頭──豐田村神社的今日〉寫碧蓮寺,就可以作為見證。這座原本是「豐田神社」的建築,在二次大戰後,村人改建為寺院,改奉祀釋迦牟尼佛,其中鳥居、石燈籠、狛犬及參拜道,都見證了殖民文化與當代文明的混雜,這首看似寫景之作,其實也傾吐了作者後殖民主義的反思?
《頑石也點頭──別樣花蓮》是一本時光之書,洄瀾再次施展魔法,召喚遊子去而復返,匯流記憶與思念的百川激盪匯流,把一度碎裂的故鄉風土人物,重新以詩句縫補成一張魔毯,讀者只消安心乘坐,就會騰空飛起,飛越太平洋上空,穿梭在花東縱谷,回到舊日時光,體會別樣花蓮之美。
須文蔚簡介:詩人,國立臺灣師範大學國文學系教授,文學院副院長。東吳法律系學士、政大新聞碩士、博士。創辦台灣第一個文學網站《詩路》,曾任《創世紀》主編,《乾坤》詩刊總編輯等。出版詩集《旅次》與《魔術方塊》、研究《台灣數位文學論》、《台灣文學傳播論》,報導文學《看見機會:我在偏鄉15年》(時報文化);繪本《月牙公主》等。
[後記]
遠方不遠 夏婉雲
花蓮是遠方,遠方從來不遠。花蓮,是我童稚夢的底片、少女夢的巢穴、壯年時支撐夢想的翅翼、老年時探索我之為我之源。
本書取名《頑石也點頭 : 別樣花蓮》是表示花蓮之特別,盼望讀者能隨我飛越太平洋上空,穿梭在花東縱谷、海岸,回到舊日時光,體會別樣花蓮之美。「別樣」,有二意:一是不同尋常,特別。另一是特別的花蓮、另一種花蓮,連頑石或頑固之人也要點頭叫好的花蓮。
慶幸三至十五歲是在鄉下吉安長大,讓我走在路上、求學時皆見到三分之一的阿美族人,慶幸與他(她)們為友為伴為鄰。中年之後在台北,始知往昔吉安鄉叫吉野村,為何日據時期挑選吉野村作首個移民村?在高山阻擋的後山,殖民總督為何積極的行五年理番政策?絕非只為宣示一統而高壓;為何發動當地人群力修北埔飛機場、花東鐵路、海岸公路、建花蓮大港口,原來是圖謀太魯閣地區龐大的自然資源,為樟腦事業、開採金沙(開挖多年後,評估立霧溪含金量太少,開挖困難)。再往前推,吉野村移民開墾的大片土地哪來的?原來我腳下的吉安鄉有三分之二的土地是七腳川社的,被戰爭掠奪去,就在我足下發生了悲慘的「七腳川事件」,我整理事件經過,大致如下:
日據後,台灣人各地仍點燃烽火、頑強抵抗,採以蕃治蕃、先懷柔後壓制政策,但還是發生「新城事件」、「威里事件」;日治到第十二年,日本人不堪太魯閣族人強悍,從木瓜溪直至太魯閣口,沿山腳築通電隘勇線(先修建發電廠),雇七腳川阿美族人守之,隘勇警戒防守,薪水卻減少,以為是遭日警剝削,群起抗之,1500人對數萬日軍,三月後不敵、犧牲兩百人。遭燒村、奪物、遷村,最遠懲至台東鹿野,七腳川部落遂亡族五十年。
這也是「灣生」的起源,七腳川事件後,為阻止太魯閣族,通電隘勇線增至四條,最終還是發生「太魯閣戰爭」,我在花蓮抗日歷史中刨根,在我日常生活的土地上,有四方向軍力的圍剿、有艦艇砲擊、有總督墜崖傷逝、有徒步遷村,可歌可泣的反抗在曩昔風中哭嚎。
七腳川社有十三社隱姓埋名、流亡五十年,一百年後的今日開始復振文化,五大社年輕人有作祭歌的、有作系譜串連尋跡的、有作遷徙路線的、有作頭飾羽冠的復振,十三族每兩年老老少少必回到吉安國中聚首。七腳川有一族被迫遷到壽豐鄉光榮部落,我特別到壽豐的光榮部落去參觀「原住民博物館」。找到那邊熱心的張主任,她導覽二樓展覽的魚簍、揹籃、搖籃…. 等等,它們全是籐條編的天下。她跟我說三歲時,曾跟爸媽住在蕃薯寮工寮去抽黃籐,爸抽黃藤需爬山涉水,危險異常;她說時眼睛泛光,我對原民的愛更加深一層,我把這光帶回台北寫成了〈爬藤〉小品文得到後山文學獎的首獎。才離不遠的歷史一經描繪,就有了人情和汗淚;花蓮,因而厚實的立起來。
從小就和阿美族朋友、同學在野地彎身採菜、在溪邊網捕撈魚,共享豬肉,他們是我身體的一部分。二十歲來台北,看不到他們,我身體一角就塌陷了,因而第二輯寫了9篇原住民,寫出〈窮人的樹豆〉、〈海蝕洞〉、〈走在親不知子古道〉、〈北漂來的小學生〉等。
和原民一樣有深厚感情的是中央山脈,它永遠綿延的守在花蓮人的旁邊,這是居住在別的城市沒有的。第三輯寫「那山
那海」8篇,開頭二首就寫了〈中央山脈〉、〈那座山〉。花東縱谷是我二十多歲以來常去拜訪之地,坐火車、開車到壽豐、鳳林、光復、玉里、瑞穗等。我著迷於縱谷的陽光、稻浪的波動,因而寫下〈日光的厚禮〉、〈橫與豎的彩繪〉、〈外星人來花東線〉、〈稻禾之舞〉這些讚嘆詩。陪我長大的尚有太平洋海岸,從小看到花蓮海岸遠得如藍布般沉靜,又近得如猛獸滾翻,因而寫出〈洄瀾海〉、〈石梯坪海上尋鯨〉等詩。
兩歲隨父親由屏東來花蓮,甫從幹校畢業的少尉軍官調來防空學校,分不到住房,只能忍痛花10塊大洋頂下營區改成的眷舍,後來花蓮港要擴建,這6戶人的漁村眷村被淹到海裡,我永遠記得日夜聞到的魚腥味,隨著蒼蠅飛動,壓過了所有食物氣味。以是寫下了〈老屋在海裡〉,〈花蓮港裡的海屋〉的回憶詩。
住了一年就有機會搬到吉安防校對面的的東村,沒了魚腥味的東村,變成熱鬧雜沓的眷村味。這才是真正眷村生活的開始,近20戶人家一起煮飯、打井水。於是我寫下輯四 「童年少女篇」9篇,〈憶防校眷村〉、〈那條被香茅草割傷的小徑〉、〈春芽〉,是童稚生活;〈花女甩花棒〉、〈花詩聞笛〉是少女生活的兩篇。
輯五「炊煙開動了黃昏──眷村氣味篇」,全寫眷村食物的氣味,如:〈天空有盤大雜燴〉、〈眷村薰出的黃昏〉、〈羊排的琴鍵〉。〈藏在便當裡的味道〉、〈童年的外衣〉、〈高空飛筷〉寫出當年台灣眷村的貧寒。
八七水災之後我們再搬到吉安新蓋好的40戶復興村,家中已有四個小孩,我讀小五,生活更豐富了,我會看到伯伯家有《錦繡河山》這本大書,裡面都是中國大陸的圖片,小小的心靈才知道,除了花蓮、台灣還有大陸,也讀出眷村伯伯們的思鄉情。於是寫下輯六「花蓮人懷想篇」的〈推父在吉安桐花道〉、〈大陂〉、以及〈船帆搖擺〉四首少女懷春詩。
我速寫了花蓮眷村、部落、山海風光,花蓮有許多人文地景,輯一「花蓮人文篇」即是。在為數眾多的懷舊詩作外,須文蔚教授評論說:「她絕非一般的遊客,其足跡深入鄉間,簡直是一本另類的文學行旅地圖。其中〈參道盡頭──豐田村神社的今日〉寫碧蓮寺,就可以作為見證,看似寫景之作,其實也傾吐了作者後殖民主義的反思?」。〈頑石點頭〉寫某寺廟、餘寫東華大學、城隍廟、松園、南埔機場、美崙山、鯉魚潭等。
提及花蓮故鄉,總想起詩人周夢蝶在〈積雨的日子〉膾炙人口的詩句:「有三個整整的秋天那麼大的/一片落葉/打在我的肩上,說:『 我是你的。我帶我的生生世世來為你遮雨!』」周公在樹下躲雨,感恩自然的照拂;花蓮縱谷、太平洋自開天闢地以來都是那樣自然地照應人,部落、動植物本能的自然、友善的居民全然的舒坦、感恩。
須文蔚教授在花蓮東華大學一待二十年,最適宜寫序;感謝好友葉莎詩人為我細評,他們的評論使詩倍增光彩;高齡92的業師楊老師昌年對我的肯定,詩人蕭蕭老師、向陽老師首肯寫推薦語。承蒙名師指點,使我在詩路上更有信心奔進。並謹向花蓮縣文化局經費贊助致謝、評審委員的大力支持,以及秀威資訊科技的協助出版、特別感謝自然.生態攝影家黃義欽提供了大量的花蓮照片,使本詩集生色不少。出詩集是在審視自己,對過往的整理,也是迎向未來的開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