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排好陪女兒去歐洲芭蕾學校的行程,出發前兩天,Kiki突然腳軟送進狗醫院,醫生說尿中毒,腎衰竭,要緊急住院。與女兒去看她,告訴她要勇敢,因為行程沒法改變,請她一定要好,等媽媽回來,虛弱的她,奮力站起來,看著我們,發出長叫聲。
在荷蘭阿姆斯特丹機場轉機時,先生來電說Kiki,半夜睡夢中離開,我們在機場痛哭。半個月後回到台北,到小山丘,看到Kiki的墳上插著黃色的小菊花,前面有插著點過的香煙,猜想應該是兒子也來過。
過了一星期「心」空的日子,我跟先生說決定再養一隻狗,放出領養的消息,很快好友來電。
主人家有狗有貓好幾隻,說本來這隻狗是要送好朋友作伴的,但好朋友沒有照顧寵物的經驗,輾轉到我這邊,一切都是意外。我一坐下來,小狗抱出來,就跳到我身上,主人說,哇! 他真的喜歡妳,你們真有緣,今天就把他帶回家吧,我很難拒絕,問了小狗的名字,叫Miki,那他就是小的Kiki,也許Kiki在冥冥中叫我們帶他回來。
Kiki是一隻小型的馬爾濟斯,本來應該兩公斤,但因為貪吃人類的食物胖成五公斤,變成中型的馬爾濟斯,我們把她剪成妹妹頭的雪納瑞造型,因為很胖怕熱,趴在地上,就像放在地上的除塵式拖把,經常,在街上時會有好多人圍著她照像,住家的大廈,平時大家不一定打招呼,但我帶著Kiki時,好多人都會跟我說話。
Miki則是長毛吉娃娃,兩公斤,身型很小,動作靈活,慧黠的大眼,耳朵四面聽音擺動,輕褐色、白色毛相間,大家都說,可以收養到這麼漂亮的小狗好幸運。
Miki來家裡,我們像迎接新小孩,準備他的狗窩,他的主人說他很乖不會到處尿尿,我們買了狗籠子、狗尿布、公狗尿盤,在他的籠子裡、尿盤上、與我們的浴室都擺上尿布。早上起床,我們叫他進籠子,他聽話進去,安然坐下,鼻子靠著欄隔上,像個沉思者。一整天下來,我們在籠子、尿盤、浴室都沒有看到尿尿,但他在咬到的襪子、拖鞋上尿尿,某個紙箱的角落,也有他「解放」的蹤跡,這是之後每天上演的劇碼。
有一天上班接到先生電話,大叫Miki跳上我們的床鋪尿尿。他氣瘋了,我不禁想起這隻狗這麼漂亮,主人怎麼這麼快送出來……
從此我們防狗跟防賊一樣,每天出門要確定房間的門有關上,看到他的尿尿,就叫他進籠子,我在籠子外貼一張A4紙寫著「深刻反省中」,他怡然的坐在籠子裡,之後還是到處尿尿。
由於之前的Kiki吃人的食物,長得太胖,只活了11歲,我們決定Miki只給他吃狗飼料。我們吃飯,他靜靜在旁趴著,朋友聚餐時,他安靜地在狗袋裡待著,吉娃娃是很神經質的狗,他如此有教養,真是難得。有一天,爸爸覺得狗的一生如果沒啃過骨頭,活著就沒有什麼意義,去買骨頭熱水燙熟,晚餐給他兩塊,從此他在客廳看到我們在廚房拿出肉骨頭,目不轉睛,骨頭一旦被他咬到,我們不可能拿回,真正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
到底要不要幫公狗結紮,我們覺得不能違反「狗道」,但他已是人類家庭的寵物,我們爬山認識一隻女孩長毛吉娃娃,他竟然不道如何約會,回到家還是找他的黃色小鴨布偶,上下其手(腳),事後兩眼迷濛虛脫。
我們回鄉下,伯父家有看門防衛型的大狼狗,到達時,他聽到狗叫聲很高興跳出狗袋,汪汪汪大叫,大狼狗看了他一眼,大口把他從背部叼起,空中甩了一圈,摔到花盆邊,小狗哀嚎,我們大叫,趕快送醫院,獸醫師說傷口太深,有生命危險,須動大手術,我們緊急送回台北,等開完刀已深夜,因為傷口太痛,又極度危險,止痛劑須打到最極頂,看到眼睛半睜的Miki,我叫他要勇敢,迷迷糊糊的他振力抬頭,我眼淚直流,祈禱他不要像Kiki遠去……
還好他年輕,癒合力強,醫生評估的肺破洞、胃穿孔、腹膜炎、狂犬病、細菌感染都沒發生,一星期後我們帶他回家,沒有狗健保,大狼狗深咬一口,折合新台幣五萬元,兩星期後,他活蹦亂跳。
每天下班時,我牽著腳踏車,從電梯出來,遠遠就可以聽他大叫招呼,看電視時,他安然躺在我身上,我與先生坐在沙發上,他會插到我們中間,他喜歡舔我有氣味的腳,我洗完澡後,他舔我的脖子,好像告訴我他有多喜歡我,晚上加班時,怕鬼的我,有他靜靜地陪在身邊,幫我壯膽,假日他就坐站在我的腳踏車籃內,一起遊逛大街小巷,路人看到這隻雄糾糾的小狗,一直跟他打招呼,每當我心情不好,猛看電視,我的狗也靜靜的在我身邊。
Miki來家裡一年多了,先生說他除了亂尿尿,其他都好,「尿尿」,擦一擦就好了。孩子大了,有自己的世界,養一隻小狗,我們就是他的世界,我們變得何其重要。
中華副刊2020.07.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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