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盛寫作私淑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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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個鮮少做夢的人，若在夜晚，我總能在碰到床的幾秒間內睡著，等到再次睜開眼睛，房間已經滿是朝氣的晨光，精神飽滿，但午睡則是另一種情況，每次醒來總是伴隨著令人厭惡的口臭，牙齒與舌頭間還有帶著粘膩的口水味。此時神識混亂、腦袋重、身體輕，常常要問自己好幾次「我在哪裡？」「我醒著嗎？」才能夠回神。淺淺淺淺的睡著，思緒如急流中的小舟一樣左搖右晃載浮載沉，夢著一個又一個的故事。

　工作時的中午，雖有一個半小時的休息時間，但我怕夢境影響下午工作效率，因此只敢短短小眠十分鐘以面對下午的挑戰。假日在家，我必須設定鬧鐘為二十分鐘，經過多年的經驗，只要超過這時間，我就會陷入那不停的、間斷的夢魘中。夢醒之後我多半會慶幸剛剛那只是個夢，但有時也會夢到跟現實相似的情境，讓我分不清楚是真是假。

　午夢的情節通常不太好，多半是自己懼怕的事物。有次的夢境是被主管責備，她在所有同事面前質問我產品上市的時程，我囁囁嚅嚅的低著頭不敢回答，她越罵越大聲幾近咆哮，周圍同事的目光如箭刺在我身上，內心壓力持續的攀升，我著急地想說些什麼，卻一個字也吐不出，滿腹的委屈且窘迫地站著，慢慢的，場景置換，老闆發出遣散單要我辭職，場景再換過幾場，畫面已經模糊，但感受仍留著，帶著愧疚、失落、沮喪、無奈的情緒，我緩緩地從夢中脫離，手臂因為睡姿不良，已經喪失知覺，像條黏在手上的肉塊。我邊甩著手臂等著血液流過，也讓那些從夢中產生的情緒慢慢揮發，但心情已被打擾，怎麼樣也提不起勁繼續下午的預定行程。 

　去年過年，餐桌上，大家的話題圍繞在為何我單身了這麼久，已經年過三十了還不趕緊找個女朋友結婚、生小孩、把生活穩定下來，飯後，我在炙熱的三樓房間午睡，做了一個長長的夢，灰色的客廳裡，日光燈死白的亮著，母親在親友離去後，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哭訴，說她跟父親的年紀已大，質問我為何還不趕緊娶個老婆，難道是想讓我們這一房絕後嗎？父親繃著臉坐在電視前面抖著腳，面色凝重的說：「我對你真失望，原本希望你能夠三十歲結婚，三十五歲就能夠有個家庭，但現在什麼都沒有。」我腦中似乎有條保險絲斷了，憂愁的情緒漫過眼眶，淚水一滴滴的沿著眼角流下，自暴自棄的大吼著我就是沒錢沒車沒房也沒人喜歡啊，我也想成家，但就是做不到啊，你們到底要我怎麼樣。

　過度的驚恐悲怒，帶我離開夢境，赫然從床上坐起，室內滿是黃金色的傍晚餘暉，母親煮晚餐的香氣從樓下飄來，我拍了拍自己臉頰，心裡鬆了一口氣，原來是夢啊，但轉念一想，三十多歲、單身、什麼都沒有不就是我的現實寫照嗎？於是又無法自制的難過起來。之後，我時常反思自己為什麼討厭午睡，我想最重要的原因也許是這會帶給我一些不願承受的現實面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