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不識愁滋味,愛上層樓。愛上層樓,為賦新詞強說愁。而今識盡愁滋味,欲語還休。欲語還休,卻道『天涼好個秋!』」這闕辛棄疾的<醜奴兒>,短短幾句即點出人生況味。也說明:年少愛作詩,古今皆然。隨筆三兩句,抒發胸中鬱纍,也急於向世界發聲。文采或許不足,文膽倒是大得驚人。但日後能以寫詩為志業,成為詩人者,卻似鳳毛麟角。大多如秋蟬,只成一季風景。 而詩人向陽,則從十三歲發表第一首詩開始,經「十行詩」與「台語詩」的同時實驗,到「後殖民書寫」。四十餘年來,雖然他的寫作領域兼及散文、兒童文學及文化評論、政治評論;身分多元,是詩人、作家,也是傳媒總編輯、總主筆、政治評論家,現在還是國立台北教育大學台灣文化研究所所長。但是,他說,對詩的書寫,仍未停止。 五月十二日於國立臺灣文學館的「府城講壇」,向陽以「騷╱亂:我的後殖民書寫」為題。從他兒時閱讀談起,到出詩集《亂》日文編譯版。如何透過詩,非自願地或自主地在中國文學和台灣文學的兩個傳統之間,追索台灣新傳統的可能。 向陽和許多四年級生一樣,文學啟蒙來自中國古典小說、瓊瑤、羅曼羅蘭、徐志摩……等,詩的興趣則始於唐詩宋詞。而他的詩人大夢,卻是由屈原打開的。也是十三歲那年,邂逅了《離騷》;用劃撥的方式買到卻看不懂。於是向陽反覆背誦、抄寫,要弄懂,最後發誓要當詩人。 這樣奠定了中文書寫能力,「十行詩」的新格律實驗,就是來自此基礎。但對母語創作,他也躍躍欲試,因為台灣左翼作家的提倡「台灣話文」,要在日文和中文的細縫中找尋書寫空間的心情,震撼在威權體制成長的他。於是,開展了「台語詩」和「 十行詩」的現代詩書寫,也找到了異於當時詩壇潮流的定位。 「『十行詩』與『台語詩』一來自傳統文學的光照,一出於現實鄉土的潤洗,看似相拒相斥,其實並生並濟。」他指出,早存在屈原《離騷》和辭賦上。內容上,強調鄉土根性;精神上,熱愛土地、人民。這也成為向陽至今的主要風格和信念。 1987年之後,台灣的政治時空和社會語境出現新變化,他認為不該再執著於「純」中文或台文的書寫,而要更符合台灣後殖民語境的「混語」 (Creole)來書寫。雙語(或三語)混用的語境已自然形成,「新台語」的條件成熟了。向陽的詩作,試圖表現這樣的台灣語言狀態。「這是脫離殖民統治、在殖民語境中摸索出來的新的語境,也是台灣新文學一個新的傳統形成的開始。」他解釋。 不過,相對於後現代社會的台灣,這樣的後殖民書寫依然是艱難而孤獨的。但向陽嘗試,通過朗誦,教科書版本、音樂會,甚至在車廂發表親筆書寫的詩作。讓更多的人閱聽他的詩,在開放、多元、紛雜的後現代社會中並未被擠掉。 正是如此,今天有幸分享向陽的「人生的滋味」,他則引屈原所說:「路漫漫其修遠兮,吾將上下而求索」,這條詩的道路相當漫長。他相信自己將繼續寫出特屬於二十一世紀台灣新文學的書寫新風貌,直到無法執筆為止。 (國立臺灣文學館提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