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是耶和華依照自己的形象造人,並且分為男女。但,同是聖經創世紀,第二章與第五章講法不同。後者云,女人是由男人肋骨變成的。
十九世紀的達爾文提出天擇說,從此,人們逐漸相信猿猴是遠祖。科學家不斷挖出人類骨骼化石,以證明上帝造人只是浪漫的神話。
大約一世紀後,有人企圖推翻達爾文的論點。丹尼肯寫了《來自外太空的播種者》,他認為地球人是外太空的智性動物所創造,利用遺傳律實行第一次人工變種,將似人的動物的遺傳加以變化,以人工製造雌性動物並在蒸餾器中培養。其後,人類一直墮落,外太空的智性動物生氣了,重回地球實行第二次人工變種,注入新的遺傳因子。
以上三說,信不信皆由你。如果你全不相信,尚有第四說提供參考。
地球人也許分別來自不同星球。合理的推測,男人自天狼星集體移來,女人藉彗星個別移來。你聽過一句話嗎?十個男人九個賊,只有一個不胡為。天狼星俗稱賊星,這便是證據了。彗星俗稱掃帚星,男人常說女人是掃帚星,那意思是「妳這個搭彗星來的」,本無惡意,旨在提醒。證據這便是了。
要是你覺得證據不夠,你去查一下,西方早前的女巫是不是都騎掃帚,而且都長得很像女立委?你再去查看一番,是不是男政客幾乎個個賊頭賊腦,而且天生都有一副狼狽的嘴臉?
所謂「鄉愿德之賊」。西元前五五一年出生的中國聖人孔丘發此語,應該是罵賊男人。孔丘典型是個不胡為的男人,他顯然早已識破男女大不同的真相,但是他含蓄厚道,唯淡淡批評了一句女人「難養」。他會贊成第四說嗎?很可能。
很可能「孔子休妻」的事不確,林語堂如此論判這件事。林氏說,孔妻是下堂求去的。理由?孔子太嚴肅無趣,肉割不正不食,又食不言寢不語,睡眠時穿衣服也有規矩……,所以孔妻受不了。這樣講當然不無道理,卻是反向思考也有道理。孔妻眼見孔子理財無術,總要建議他務實些,否則孔鯉吃穿靠誰?若是餓肚子,孔鯉即使天天讀詩也會面目可憎。她留意到學生的束脩問題:「顏淵窮了些,沒得說,賜也由也宰我這些人,何不向他們多收些學費?」還有,陽貨的事亦讓她動氣:「人家送豬肉來,好意請你去做官,你答應將仕矣,為什麼光說不練?做官做生意不都有錢賺?你隨俗一點行不行?」夾七夾八說得孔子心煩,出門散心,恰好遇見原壤老賊,打他一棍,那算原壤倒楣。至於休妻與否,是孔子家務事,他人未得置喙,果然屬實,料應是孔子受不了嘮叨。
◎胺基酸型的女人
現今的女性主義者且慢嘮叨。有些女性主義者對「難養」二字耿耿於懷,大動脈型的更是一聽就跳腳,跳什麼呢?妳跳斷高跟鞋,《論語》照樣半字不能改。再且,許多女性主義者對女性主義的認識只有「女性主義」四個字,其內涵宗旨緣由一概不曉得,卻開口便罵男性沙豬。大動脈型的女人最好多跟大靜脈型的女人交流交流。大靜脈型的女人深知沙豬肉也是肉,她們靜靜的吃,不須勞動雙腳,久而久之自會吃定沙豬,屆時沙豬不再是真正的沙豬,而是傻豬。妳瞧,既能用和平手段贏得實際利益勝利,那何必用脣舌當槍劍呢?
胺基酸型的女人,經常說酸話,往往弄得自己與對方都心酸。胺基酸是閩南語「怎會這麼酸」的音譯。何以她們那般尖酸刻薄?男人永遠不可能完全理解,較合邏輯的推論是因為胃酸過多,胃連口,發酸便順著食道冒出來。那,胃酸過多是怎麼回事?推論是因為胃口太大,情緒恆感不飽足。她們酸男人也酸女人,甚至對女人更嚴苛。假如有好事者彙編一本酸語錄,預料地球上的人口將銳減一半,另一半全被酸死了。男人該如何應付這型女人?上策,保持間距至少三百公里;中策,比她更酸,以酸制酸;下策──,下策還是不用的好,既號為下策,沒什麼好收場。但,無效又當如何?男人此時得去請教麻黃素型女人。
麻黃素型女人頂麻煩,她們的死纏爛打功夫極上流,胺基酸型的女人不是她們的對手,這叫一物剋一物。地球之所以仍讓人類眷戀,即在於看得到惡馬自有惡人騎的一報一應。同樣的,麻黃素型女人亦有罩門,她們特怕碰上木頭男人。她們持續製造麻煩,目的是折磨馴服男人,你不動如山,不語如啞,不視如盲,她們玩花樣玩久了,自己吃不消。幾年下來,你反過來馴服她們了,或者她們轉去麻煩另一個男人,你重獲可貴的自由了。有的男人容易緊張,怕麻煩,反而招惹來更多麻煩,等於向麻黃素型女人屈膝投降。正確的反應如下,男人都須背誦死記:她纏過來,你坐如鐘,她打過來,你行如風,她扭身子,你立如松,她動手腳,你臥如弓。這就完事了,一點不麻煩。沒有麻煩之後,你放心去尋找蛋白質型女人吧。
蛋白質型女人易得男人喜愛,她們臉蛋美白又有氣質,一下子就吸引男人。她們穿戴合度,語言有節,動靜優雅,還多少讀過幾篇名家散文及幾本言情小說及幾首古詩新詩。她們也許弄不明白「碧梧棲老鳳凰枝」,但總看得懂「碧海青天夜夜心」。她們偶爾逛逛書店,半年左右會買一本暢銷排行榜上的書,並且拿回家翻十頁,順手放在浴室水箱蓋子上。她們知道吃西餐時刀叉怎麼擺置,也知道去哪裡喝下午茶較合算。不錯吧?是不錯,問題只有一個:她們表裡如一嗎?你不妨試測試測,突然到蛋白質型女人住處參觀,你會見到的景況概約可能如此:鞋子三十一雙,衣裳六十八套,都不成雙不成套堆在可以堆放的任何地方;內褲十九條待洗;牙膏與牙刷相隔三公尺;毛巾七幅,其中六幅全新;白瓷馬桶四分之三顯示褐黃色;髮膠染髮劑十罐,只三罐有蓋住;洗髮精或七瓶或八瓶或九瓶,廠牌全不同;梳妝檯上的大小物件數目至少兩百,檯上三本書,一本是流行雜誌,一本是購物指南,另一本是《妳的星座妳的命》。
◎尼古丁型的女人
有些女人很認命,尼古丁型的正是。她們有較多的傳統觀念,拘泥於古且丁點不隨意變通。幸運的話,她們碰上真正的好男人,相得益彰,和諧美好。反之,很難講。十個男人九個壞,另外一個人人愛,那個人人愛的說未定較好或更壞,全憑運氣。尼古丁型女人不論男友丈夫好壞,通常概括承受,她們一旦認定,就無怨無悔付出,簡直是做牛做馬也甘心,勤勞節儉順從穩定樸實,縱非美德俱備,要挑剔也不容易。然而,尼古丁型女人太過束縛自己,明明男人是個百分百的混帳痞子,她們照樣忍受放縱,還自我解釋「上輩子欠他的」。欠多少呢?「算命的說,一百萬兩銀子。」折算新台幣呢?「算命的說,五千萬左右。」為何欠恁多?「反正上輩子欠他的,算命的說。」上輩子誰是誰?「算命的說,一個是地主員外,一個是長工佃戶。」夠了,有這樣的女人,有這樣的算命者,你能再說什麼?你只能讚嘆世間之奇,二十一世紀初居然存活著十六世紀末的女人與十五世紀中的算命者。
膽固醇型女人不迷信。社會愈現代化,此型女人愈多。她們有足夠的膽識,意志堅固,醇厚不醇厚則看情況。她們頗清楚十個男人九個混,另外一個有點鈍。擇混或選鈍,她們心裡有數,混有等級,鈍有好歹,你不用替她們擔憂,她們看得詳細,考量周全。時機成熟,她們立刻下手,十拿九穩。男人別想在她們面前裝模作樣混充好漢,她們見多識廣,既不揭你底亦不拆你台,她們根本不甩,你另找別的女人吹牛去罷。
男人愛吹牛,最佳對象是DNA型女人。台式英文DO NOT ALONE,縮寫為DNA。這一型女人害怕孤單,信心不足,視自己為魚,視男人為水。花心男人偏就愛騙此型女人,所以,DNA型女人常被男人耍得像浮萍,漂游不定。可憐,她們腦中可能有一些基因鍊組合不對位了,她們原該視自己為水,視男人為魚,至少視自己為一個完整的個體。一個完整的個體哪裡非有另一半不可?男人哪裡就那麼值得?
白血球型的女人值得一提。白血球容不得細菌,見之即吞噬。對此型女人而言,細菌指的是物質,她們最常去的地方是百貨公司,不必跟隨採購團,她們本身即是大規模採購團。一般收入的人見到她們血拼,眼睛會充血。她們的錢真多嗎?有些是,有些不是。沒什麼錢的白血球型女人會去找腦充血的男人幫忙,犧牲色相在所不惜。腦充血的男人泰半在政界商界,此二界中,十個男人九個色,另外一個花下客。雙方互相利用,各取所需。你不必以泛道德論去嘲諷白血球型女人的挖金行為,她們挖的金多半是來路不正,偷搶詐騙而來,她們取之散去,對社會繁榮不無貢獻,對財富平均不無助益。有些人事,你用另個角度看,較能平衡,也較能快樂繼續活下去。
◎妳是我生命一小部分
腦神經型的女人鮮少愉悅生活。她們大部分非常聰明,聰明過了頭是很危險的,凡事力求完美,智商高,記憶強,只許自己犯錯而不許他人犯錯,到頭來,神經兮兮。她們對改造男人超有興趣,殊不知男人若可改造,地球上會因缺乏滑稽小丑而變得不宜居住。一千個男人中有幾十個中規中矩,那就近乎世界大同的標準了,一千件事情中有幾十件不太離譜,大同世界的標準就近乎了。腦神經型女人記憶強,記得所有他人的不是,活著當然痛苦。她們或許可以向末梢神經型的女人學習學習。末梢神經只負責傳達知覺到身體各部位中樞,此型女人與之類似,感受到什麼,叫有辦法的人去做。缺錢,告知男人,煮飯,告知菲傭,以此類推。號為末梢,實乃神經大條。神經大條則活得輕鬆,想吃就吃,吃完去減肥,減肥後去找朋友說別人的小壞話,回到家,檢視電子信箱,上網胡亂巡行,美好的一天又過了。
討論女人而專說好話,那便不夠誠實。女人愛聽好話,連女人都無法否認。為什麼這樣?有以下四種說法。
女人藉彗星個別移來地球,根本不知天狼星移來的男人都很賊,賊的專長之一是說謊,謊話十有八九是甜好的。女人一開始便聽到甜好的謊話,萬千年下來,自然認為聽甜好話是天經地義,而聽不到甜好話是不正常,違反習慣。此一說。
外太空的智性動物在蒸餾器培養過程中,採取優生理論,猶如今日孕婦實行胎教,對培養中的雌性動物播放美好音色的讚美話錄音帶。培養成功後,胎教方式生效,女人因此聽不得音色差的話,即使這些話是真實的。此二說。
猿猴演化成人類之前,本無性別,所有猿猴都爭著當雄性,但進化法則已定,必須有雌性,方能代傳。其中一群奸詐的猿猴巧言巧語說服另一群,這另一群最終同意當雌性。完全演化為人類後,雌性忘了遠古的爭執,唯記得那些巧言巧語令她們舒服這件事。直到現代,她們依然喜歡享受那種舒服的感覺。此三說。
第四說。耶和華趁亞當熟睡時取出他的肋骨,將裂口縫妥,變肋骨為女人,帶她見亞當。亞當說:「這是我身上的骨,這是我身上的肉。」女人將此解讀作亞當喊她心肝寶貝。從此,女人樂聞心肝寶貝親親蜜糖之類稱呼,渾然不覺男人這般呼叫真正意涵是「妳只是我生命中的一小部分」。
至於孔子敢於不說女人所好的甜話,執意不做鄉愿,究實值得敬佩。女人可以指責他無趣、偏見、古板、沙豬……,隨意。妳反罵孔子「難相處」、「被孔妻休掉」、「吃冷豬肉的」………也隨意。中國五四運動與文化大革命期間,孔丘挨罵有甚於此百千倍者,他還不是受得了且撐過來了?又且,反向思考,孔丘直率的批評對女人真確有益。妳聽過一句話嗎?忠言逆耳,巧言令色鮮矣仁。語盡於此,再嘮叨就沒意思了。
** 刊載於中國時報人間副刊 2004.03.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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