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名:《蓮花》作者:安妮寶貝
出版日期:2008年1月1日
在讀鍾文音的序文和作者的自序時,我就深深地喜歡了這一本小說。為作者的文字功力和內涵所懾服,這是我喜歡的風格,一份透過心靈的鏡頭,直視事相本質的形式,其實形式本身,就已經是深刻的體會,像一顆閃閃發光的寶石,靜靜地散發著智慧的光。
我喜歡讀小說,從不同的故事中,延伸心靈的視野;作者說:「我一直認為小說應該代表著一種內省,代表對表相的超越,它能夠擴大心靈的範疇,增加對人性和事物諸多可能性各複雜性的理解。它帶有個人氣質,即使面臨誤解和貶謫,仍可端然。」
人生本身就是一個故事,而本部小說穿插了三個人的故事,在三位人物之間,你必須很專心很安靜地去閱讀作者對他們的描述,和各自心理的流轉,甚至要抓到字裡行間,那條看不見卻又神祕的線,因為穿越那條隧道,你才能緩慢而仔細地抵達記憶、想像和理解的核心,體會出其中幽微的艱辛。
一個長年流落在高原靜默等死的女子,一個終結舊日生活準備出發的疲憊男人;加上另一個把詩寫在能夠抓到的任何一張紙上的她。他們之間是怎樣介入彼此的生命之中呢?
故事的背景,以西藏為中心,而對拉薩這個城市有許多時空上的刻劃,寫拉薩的雨和晴空,都讓人有置身其中的真切感受,對到過西藏的旅客來說,彷佛舊地重遊,但又多了許多我們不曾看到的細膩場景,諸如以下寫雨的文字:
在這裡,夜雨只會與漫長迷惘的時間隨行,整夜覆沒荒蕪灰色的高原城市。
如果它可以被叫做一座城,...有時更像一座被淹沒的宮殿,廢棄在藤蔓叢生寂然無聲的古老森林之中。
拉薩的荒蕪,來自它獨特的地貌。而什麼是「荒蕪」呢?我到過西藏,所感受到卻無以表達的是不是就是這種荒蕪感?由於旅行的目的不同,感受也不一樣。
讀這本書的感覺,必須將整個心情都沉溺在書裡,任你的心靈隨著作者飛翔,或是佇足。
旅行的目的是什麼?而達到目的地的過程,是否比目地更像人生呢?
書中的男主角善生,他要前往的目的地是墨脫,一個沒有人提到的地方;而陪同他一起前往的女子慶昭,只是拉薩旅館中一位不期而遇的旅者,他到墨脫的目的,只是為了去探視他青梅竹馬已故去兩年的好友蘇內河,一路上,他內心的情感,並未對任何人開放,即便是走出與世隔絕的大峽谷,返回人間,慶昭抬起頭看他,兩人百感交集,也都默默無言,那屬於內心最深沉澈底的一切,始終只是他們各自的事情。雖然在旅程中,他沒有放棄她。
墨脫是個全國唯一一個不通公路的小縣城,而且不能借助任何交通工具抵達;它深藏在雅魯藏布大峽谷的高山谷地之中,這個地名,藏語的意思為「花朵」,古人稱「白瑪崗」即是隱密的蓮花聖地,至今與世隔絕,為佛之淨土,被世人所嚮往的神聖祕境。
故事以穿插的手法,娓娓道出善生與內河之間的連繫,他們是彼此唯一的朋友。而慶昭是一名傾聽故事的女子,任由善生一幕一幕地傾訴;內河是個不服從生活表面的女子,善生渴望得到完整的自己,慶昭得了癌症,使她滯留在拉薩,以超脫的角度看待世事,看待生命,也許每個人都沒有權力選擇自己的人生。
因此每個人對自己的人生,也不是絕對的滿足,像內河的內心永遠期待著一個可以撲到背上,騎到脖子上,對其撤嬌,索取食物、玩具和感情的男子;所以她愛上了一位比她年紀大上很多,而又已婚的美術老師。善生的母親一向不喜歡內河,後來善生結了婚,也有了子女,但又離了婚,想要重新找回自已;慶昭因為得了病,對生命自有一番體認,來到異地,思索有關生死的問題...。
藉由跋涉墨脫難苦的峽谷森林,慶昭的身體有了生機,臉上呈現出平淡自若的神情,那趟旅程善生的回憶已清空,他為慶昭,打開了時間之門,像一段奇蹟的發生。而內河終究只是活在一個男子心中的女子。
書中的墨脫之旅,與其是一趟朝聖之旅,不如說是成長過程中的心靈之旅,書中有許多令人深思的片段,作者的描述方式,彷彿是一種個人的獨白,在看不見的對話中對話,自然而絲絲入扣;在閱讀的當下,需要專注而不斷地翻閱前面的情節,才能很清晰地理出,其間的脈絡,這是一趟深沉思考,使心靈充滿險境而又愉悅的旅程。
2010/12/23 閱讀筆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