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寶去找過她了,
難怪去打工時沒有見到小寶,
艾芬知道不是我告訴他的,
我幻想著改天在餐廳遇見小寶,
我會不會白目地像仇笑癡那樣『我是你殺子的仇人,你看到我還能這麼冷靜?』
看來小寶不是那麼不負責任的人,
他看艾芬跟餐廳請了一個禮拜的假就跑去台北找她,
看到虛弱的艾芬,在試探性的詢問之下知道孩子已經拿掉了,
小寶沒有太激動,因為他知道以他現在的能力小寶寶對兩人都是負擔,
但他也沒有強健到馬上接受了這個事實,
艾芬說小寶哭了,本來應該是要去探望對方的人卻變成被安慰的人,
他過兩天放假還會去看她,
艾芬只是打電話來交代我,
萬一小寶打電話跟我問什麼事情我裝傻就好了,
她不希望節外生枝.
掛掉電話之後我腦中浮現的是手術同意書上面我的簽名,
看來只有燒了那家醫院並且宰了所有看過我的臉的醫生護士了,
尤其是那個戴口罩看到我把頭枕在小彩腿上那個,最該死,
想到這裡我突然一驚!!!啊,那個護士一直戴著口罩講話我沒看清楚她的臉啊,
沒辦法,寧可錯殺一萬不可放過一個,
否則要是小寶找到那間醫院追根究底這麼一查,
就算艾芬交代他一年之內不准報仇,
一年後他在廚房所學的刀法更加精進,我不是死狀更悽慘?
這些幻想畫面我都原原本本地在msn上面跟小彩說了,
除了我覺得最該滅口的護士那一段.
小彩問我是不是有什麼藥忘記吃?怎麼妄想症這麼嚴重啊?
在一片歡樂氣氛中我提出了一起去看電影的邀約,
小彩答應了,在『ok』的字樣後面加上了『不見不散』跟一顆抖動的愛心.
那一瞬間我妄自托大地把艾芬的幸福交給了小寶.
而我自己的幸福在勇敢走入城門之後露出了一線曙光.
艾芬比預期的晚了兩個禮拜才回來,
等我們三個又碰面時,小彩的手已經跟我的手重疊站在艾芬的面前,
一開始艾芬有張大嘴巴看著這黏膩的狀況,
會意過來之後才哈哈大笑說『我不在,沒電燈泡,暗暗的都不知道要做什麼,於是就乾柴燒烈火來取暖了喔?』
由於我們平常聊天的尺度都很大,艾芬的這個玩笑我覺得還挺有創意的,
跟小彩相識一笑.
那一陣子艾芬都叫我乾柴,喚小彩為烈火,
我當然不開心囉!堅持要艾芬叫我神木,
但是她說根據目測還是乾柴適當些,
這麼嘻嘻鬧鬧的直到有一天艾芬在打工時暈倒了,
其他人都聽說艾芬回台北是因為奶奶生病需要人照顧,
所以當她收拾餐具時突然昏了過去,
同事們都以為是看護奶奶這段期間太累的所導致,
幾個女孩把她先扶到更衣間的椅子上休息,
試著用冷毛巾冰敷在她額頭,當時她的體溫確實有些熱,
因為是女生的更衣室,
我被男賓止步的防護罩擋在外頭探頭探腦的,
照顧她的女同事知道我平常跟艾芬熟所以也沒有覺得奇怪,
技巧性地讓門開了三分之一,
好讓我可以看到裡面的狀況,
當主任把車開到門口時,
艾芬稍微地清醒了過來,喊著口好渴,頭很痛
小寶跟我一人一邊把孱弱的她架起來準備上車,
快到門口時,
我看見紅色的鮮血從艾芬的裙子裡順著大腿流了出來,
雖然在電視劇裡看過很多導演要表現流產時讓紅色血液慢慢地洩流在小腿上,
現實裡卻流動得相當的快,
好像體內發生什麼恐怖的事情讓那些血液奮不顧身想逃離般的迅速,
快到讓我覺得艾芬的臉色瞬間轉為蒼白,
主任二話不說要我們趕快把艾芬抱上車,
說也變態,當時我就像古代的璸妃一樣,
一生的志向就是能懷上皇帝的骨肉,讓他的血液在體內流,
我多希望艾芬的血是沾在我的車上,
彷彿這樣一來艾芬就曾經屬於我似的,
小寶跟廚房師傅打聲招呼後飛快地上了車,
我沒跟,
就像老管家張羅完一整桌的美味佳餚後安靜地退出餐廳等候主人招喚,
他們才是一家人,我心裡邊這麼想邊看著主任的車揚長而去.
趁著空檔給小彩打電話,
告訴她晚點下班過去載她,一起去看艾芬.
我們的主任是個女的,艾芬要去人工流產這件事她是知情的,
主任是個單親媽媽,
女兒已經上國中的她才三十出頭,
我得承認裡面一大票高職小女生再加上艾芬,
都沒有主任一個所散發的雌激素來得吸引我,
她老公是車禍意外身亡,
所以她對我們這些員工最嚴格的要求就是上下班騎車要小心,
當我下班後一副急急忙忙地想衝去醫院的樣子被她看見,
又被叫住精神教育一番『我知道你關心Ida,可是現在十點多了,很多地方的號誌過了十一點都不提供紅綠燈的服務,只閃黃燈,要是遇上喝酒的…』
我看這講下去肯定沒完沒了,
『主任,我現在就好像廚房裡的那些冰鎮龍蝦肉,端出去時好像還在蠕動,其實腦子冷靜得要命,因為每次師傅都挑最大的那顆龍蝦頭來擺飾(這樣客人也會覺得龍蝦肉變多)根本不擔心自己身體被吃…』
主任知道我又要鬼扯,立刻問了一句讓我啞口無言的話
『你要去看Ida,你知道她現在在哪間醫院嗎?』
『啊!對喔』主任敲了敲我的安全帽.
繞道先去載小彩,
到醫院時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在外面抽煙
『還好嗎?』
小寶先對小彩點了個頭勉強擠出一個笑容後才說『她睡著了』
『醫生怎麼說?』
『好像說是細菌感染之類的,還要等檢驗報告出來才能確定,她現在有點發燒必須住院觀察,我帶你們進去吧』小寶用力吸了手上的菸之後把菸蒂丟進了排水溝,
不知怎麼地這個動作讓我覺得年紀比我小的他看起來很『大人』
『還沒跟你介紹,這是我女朋友小彩』我小聲地跟小寶講,
十一點多醫院的走道上空蕩蕩的,
腳步聲放得再輕聽起來都像是巨人走到了小人國那般震撼,
要是放在恐怖片裡燈光再暗一點,
都會感覺隨時有什麼東西要衝出來似的,
自從上次去了那間陰廟之後,
我猜我的三魂七魄不知道哪一個肯定是留在那裡了,變得特別地膽小.
『我知道,艾芬有跟我提過,林鳳營女孩嘛!』我看艾芬不是簡單地跟他提過而已,
她的病房是雙人房,隔壁床是一位剛剖腹生產完的媽媽,
我們躡手躡腳地先經過別人的病床才來到艾芬的病床前,
她的臉色還是很蒼白,
白到我覺得沒有一瓶血漿掛在點滴架上我都會不放心的那種白,
見到她時,她沒有打點滴的右手枕在額頭上,
那隻手看起來是那樣的細,
明顯的寒毛不難看地點綴著透著血管的透明感,
小寶輕輕地摸了她的臉頰她才醒了過來,
『Hello』乾掉的嘴唇說話時還有點顫抖,
『嘿!電燈泡,妳好好休息吧,只是來慰問妳一下』我邊說邊舉起手上提的水果,
『妳還好嗎?』小彩走過去握了握她的手,
跟艾芬咬耳朵不曉得講了些什麼.
看到她凹陷的眼窩有很深的黑眼圈,
平常她可能有化點妝掩飾一下吧,
否則我怎麼可能都沒注意到呢?
講完悄悄話之後小彩退到我身邊握著我的手,
熟悉的聲音用我很不習慣的腔調氣若遊絲地飄了出來,
『快幫我把布簾拉上,我快被這對乾材烈火的亮度照瞎了』
我沒好氣地說『病人就要有病人的樣子,別亂看,等一下長針眼又多了金黃葡萄球菌得應付』
其實我心裡很想留下來陪著艾芬,
就算不能分擔她的虛弱至少讓我感覺她的虛弱,
很少看到這樣柔弱的艾芬,我居然有些病態地喜歡她現在的樣子多過從前,
她有氣無力的聲音聽起來是那樣的溫柔,
原來外表罩著越堅硬的包裝往往都保護著最脆弱的靈魂.
載小彩回家的路上我滿腦子都是艾芬的黑眼圈,
『晚上去你那邊過夜好嗎?』前方不遠處正好有臨檢的哨站,看到警車炫目的藍紅燈光,再聽到這句話,我不自覺地按了煞車,
『妳要去我家?』我心裡面有種誘拐少女圖謀不軌的感覺,幸好那時離警車還很遠,
否則警察一看到我慌張的表情一定會把我攔下來,
『不歡迎嗎?』
『不,不是,我房間很久沒打掃整理了,怕妳會嚇到』
『好吧!那我還是回去好了』
『亂是亂了點,不過問題…不大』此時熟悉的電影對話拿來稍微改編以避免尷尬繼續蔓延,
『只是要委屈妳在門口稍微站個兩分…不不三分…我看五分鐘好了』
小彩聽到這裡時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幾分鐘我還可以接受,就是別讓我看見有小強的蹤影』
『這麼低的標準有什麼問題,那我只需要一條手帕矇住妳眼睛就可以了』
小彩在後面敲了我的安全帽.
在她堅持要先『瀏覽』一下原味男人房間的要求下,
我讓她站在我擺放鞋子的小小玄關等待,
不但可以看見我認為『生活機能良好』的房間全貌,更可以呼吸到球鞋散發出來的霉味,十足地呈現『臭汗酸男人之家』
快速地把東西都先掃到一旁,附上乾淨未拆封室內紙拖鞋一雙(之前出去玩在飯店不浪費地帶回來的)
拿出一罐室內芳香劑像是著火了在噴滅火器那樣『吃~~~~~~』噴了一屋,
『請進!』
『我可以先借你的浴室嗎?』
還好我對廁所有點小潔癖總是打掃得亮晶晶的,
『當然可以啊』帶點小驕傲地想說這會讓我的印象分數爆表,
趁著小彩進浴室,我趕緊繼續整理房間讓它看起來更像樣些,
突然聽到水柱打在馬桶斜坡上的聲音,
我有點尷尬地不知道該繼續聽還是心無旁鶩地專注在整理上?
我承認那聲音讓我直覺地想起日本人所拍攝的一些『掀倒影片』
身體的某些部位開始不聽指揮了起來,
連忙先打開電視讓聲音稍微中和一下氣氛,
這不開還好一開就看到邱淑貞演的慈禧太后正抱著一條龍在飛天鑽地呢,
說時遲那時快趕緊再切換到體育頻道,
洋基的Cano一口口水正好吐在了打擊區外面,
彷彿很不屑我這種低級思想的傢伙,
這一吐也吐醒了我.
小彩看來很滿意地走出我的浴室,
我把剛回來路上買的飲料插上吸管遞給了她,
遙控器也拿給她『不用客氣當作自己的家,我先去洗個澡』
那幾天我們晚上都會去看艾芬,
狀況總算是有控制下來但精神看得出來還是很虛弱,
小彩也都在我那邊過夜,
我們聊了很多以前的事情,
也知道了第一次去看艾芬時小彩她們咬耳朵是在問要不要買一些護墊之類的女性私密處用品,
關於這點我跟她小小抗議了一下,
『大家都這麼熟了,又是成年人這種事有什麼不好意思講的,就算艾芬直接大剌剌地叫我去幫她買,我也覺得很正常啊』
『你不會懂的啦!女生有時候還是有她的衿持,在說那天有個未成年的小伙子站在旁邊呢!』
『那算什麼小伙子啊,他都已經鬧出人命了,我都還沒開過火呢!』
這不經大腦思考的話一出,讓躺在床墊上的我們兩個尷尬了起來,
她挪了挪身體把頭移開我的手臂『你…你不要亂來喔』
『我不是那個意思啦』其實心裡從頭到尾都有「那個意思」
艾芬出院後沒多久,
我們打工的那間餐廳也頂讓給別人了,
小寶跟著廚房那個帶他的師傅上台北去另外一間朋友開的餐廳工作,
學校直接辦了休學,
本來艾芬也想辦休學被我跟小彩好說歹說給留了下來,
剩下一年了說什麼也要畢業才行,
小寶去了台北之後認識了很多年輕辣妹,
艾芬跟我們說其實拿掉孩子時就形同放棄小寶了,
她喜歡小寶一個耳朵穿了快兩位數耳洞的放浪不羈,
最後也看透了放蕩不羈就表示什麼時候他會狂奔離去根本說不準,
我原本以為像艾芬這樣從小沒有父母照顧的女孩會喜歡比較穩重成熟的中年人,
可是她卻喜歡上小寶這種毛毛躁躁連養飽自己一個人都有問題的臭小子.
艾芬跟我又在以前同事的介紹下在另外一間燒烤店打工,
小彩也去找了一間英語補習班打工,
假日除了返鄉之外我們三個人都會一起出去玩,
看起來我是享著齊人之福,
身邊有著我曾經喜歡過的女孩跟正在喜歡的女孩陪伴,
平時偶爾小彩也會去我那邊過夜,
跟我搶著用msn跟艾芬聊天,
我覺得我有責任,
艾芬肯定知道我的心意,她也在最需要幫助的時候向我發出求救訊號,
至少我是這樣認為的,
可是當下我退縮了,而且很快地移情到另一個女孩身上,
不禁讓我想起自己就好像之前惡搞國文課本文章內容那樣絕情,
『鞭數十,移情別戀』
所以我讓艾芬在我跟小彩的感情裡扮演著不插電的電燈泡,
我以為知道整件事情來龍去脈的小彩也能接受,
但情人眼裡容不下一粒沙,
我以為艾芬如同隱形眼鏡一樣至入了小彩眼中,
只會讓她更瞭解我不是無情無義的人,
日子久了,小彩似乎對這個原本認為可以月拋或季拋的眼鏡越戴越不舒服,
終於我們為了這件事情爭吵,冷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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