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施、臘腸狗、米格魯、44歲的中年上班族、短耳貓、牧羊犬。
這家寵物店的櫥窗裡,擺著這些動物。
44歲的中年上班族,雙手將雙膝抱在胸前,透過玻璃看著我的眼睛。
我跟他距離不到30公分。
好想吐,這東西一點都不可愛.....
女兒想了很久,最後目光都只停留在44歲的中年上班族身上。我發現這點,趕緊企圖轉移她的注意力。
「寶貝!你看那米格魯!睡覺的樣子是不是很可愛?」
女兒說:「爸爸...你看那個男的,眼神是不是很無辜呢?看起來好可憐喔!」
終於,我按耐不住脾氣,大喊:妳瘋了不成!這隻比妳老爸還老耶!
在旁的女店員隨即插進來,替女兒解釋:這位爸爸,你放心!這隻我們雖然三天前才撿到,不過他的身體狀況良好,很健康喔!你看他也有注射疫苗!
女店員伸出手指,逗弄那個中年男子:來!劉雨田!來!把你打疫苗的疤給這位爸爸看看!
原來這個男子叫劉羽田阿.....幹!我看他將衣服的袖子捲到肩部,露出打卡介苗的疤,不就是卡介苗而已嗎?
女兒又啷啷:真的耶!爸爸!他有打疫苗耶!讓我養啦~~~以後我自己會帶他去植入晶片的!
「植入晶片還得了?你想他侵略地球阿?」
我罵了女兒,所謂養寵物是增進天倫之樂的一個方法,不是拿來崇拜科幻情節用的。
太太看我越講越離題,怕我的老毛病讓場面難看,於是把女兒拉到一邊,蹲下來和女兒講起悄悄話。
我原本以為太太會說服女兒養別的更像樣的寵物,要是我以後在客廳看電視時,垂手撫摸的是大我幾歲的中年男子的頭,那畫面能看嗎?如果他在像隻貓爬上我的大腿,拿他的臉摩蹭我、舔我,我肯定..我肯定揍他一頓!
女兒和太太走回我身邊,結論是就養名為劉雨田這44歲的中年男子吧!
我就要含笑九泉了我。我說:老婆!孩子年紀小,荒唐就算了,妳講這什麼話阿?
太太回答我:我問過這孩子的心意了。我說養寵物不是玩玩的事而已,寵物有一天終究會死的!這是反省生命的一個課題、一個機會。孩子也答應我,她會把他當作一輩子的朋友看待!你想想,身為大人的我們,買個西施、米格魯給孩子,能陪孩子幾年?最多10年吧!你如果認為孩子現在不懂事,10年後,當她面對寵物的死亡時,她又懂事多少?她能健康的面對嗎?我們不如養個能活的更久、能陪在他身邊更長的寵物給她,這不是對孩子更有幫助嗎?
最後我只能說出一句:「可是...可是我們有可能比那寵物先死阿!」
太太搖搖頭,要我有信心。
........
女兒興高采烈的牽著名為劉雨田的中年男子的手回家,女店員叮嚀在後頭付錢的我,劉雨田喜歡吃宮保雞丁,生性孤僻,不愛出門。
那!這是他的身分證和健保卡,如果他生病了,務必帶他到附近的綜合醫院,千萬不能夠帶回這裡喔!
根本是人類!
劉雨田身分證照片上的笑容,讓我懷疑這是可行的寵物交易嗎?
......
女兒要帶劉雨田出門散步時,劉雨田說懶的動阿!叫我等等,剛剛電視轉過他想看的股票分析了!
女兒放學,劉雨田在學校門口等女兒,同學們看到劉雨田,好奇問,這是妳爸爸嗎?女兒開心的回答:才不是呢!他是我的寵物喔!她的同學們把這段事寫在聯絡本日記上,害我跑了一趟學校,和老師當面解釋。
女兒半夜要抱著劉雨田睡覺。隨著女兒長大,開始發育了,我認為這樣不好。於是我買了籠子,要劉雨田以後晚上睡在籠子裡。女兒和老婆抗議,這樣做太傷劉雨田的自尊了!
他不就寵物嗎?我覺得我一點都不過分!
進來!
我用棍子指著籠子裡面叫劉雨田爬進來,劉雨田進去了,用點滴喝酸梅湯,吃鐵碗裝的宮保雞丁,然後整個人無聲的啜泣。
女兒隔著鐵籠,抓著杆子,看劉雨田哭的傷心,她也哭,她問:我們養寵物是要讓寵物傷心嗎?
劉雨田這小子,學握手、坐下、數數學的快。就自負以為自己不是寵物了!我會這樣做,是要讓他知道我們和他有道無法跨越的界線,我以世人對待寵物的方式對待寵物,實在不知道自己哪裡錯了!我如此回答女兒。
女兒又說:那麼我也進去籠子好了!爸爸看待寵物的方式,以籠子、以指令、以優越感,為的都只是滿足成人的快感。花錢買寵物對爸爸來說,就因為是用錢換來的生命,就以為自己是可以操控一切的上帝。你們用錢養我,我聽你們的話,開心、不開心,也看你們的指令,那麼我也做寵物算了,做人有的自尊,現在在我看劉雨田的身上,根本只剩傷心的理由。
這是女兒從哪學來的話,我聽的啞口無言。
因為劉雨田像人阿!不!他就是人阿!所以我需要對付寵物的一些手段,不然我分不清楚,他為這個家帶來的意義...
而且我怕他傷害女兒,也想過或者乾脆替他結紮好了。
一提到結紮這事,太太就堅決反對,她說這更不是對待寵物應有的方式,像女兒說的,把寵物當人,人也有七情六慾,作為主人的我們管不了那麼多。
那麼..是我根本搞錯,寵物為一個家帶來的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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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兒的視點〉
我現在還是會回想,和劉雨田渡過的日子。
3年前,他因為被爸爸抓到他和媽媽通姦在床,爸爸氣憤之下要殺了他,
媽媽出口攔阻:他不過就是隻寵物罷了!根本那麼激動呢?
就這樣,我變成了單親家庭。
爸爸不准我再養寵物,我失去媽媽的心,和失去這輩子唯一的寵物劉雨田的心,整個人好失落...好失落。
“劉雨田!”
聽到有人叫他的名字,我以為是我自己的回憶發出的呼喚,再仔細聽!不是,那正是有人在這個世界,呼喚劉雨田的名字。
阿!
我看到劉雨田了,他跑向一個和他年紀相仿的女子。那是他的新主人吧?
太好了...劉雨田還在這個世界上活著。
他遇到的是像我一樣愛他的主人吧..
他和那個女人從我面前走過,我和劉雨田眼神對到,那感覺是這麼的熟悉。
我們沒有相認...也許是劉雨田認不出我了...
“我是妳的前主人阿!”我在心裡吶喊!
儘管我想喊出聲,不過這樣就夠了,今後我只要回憶那段歲月,我就有勇氣、相信美好,繼續活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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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雨田的妻子:怎麼搞的?剛剛那個年輕女孩你認識?她怎麼一直看著你呢?
劉雨田:不知道...也許是那段怪誕日子裡發生的事吧?
劉雨田的妻子:該不會是你失蹤的六年間,在外交的小情人吧?
劉雨田:老婆....你覺得人跟寵物有差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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