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1031
妳在故事裡,和妳要的角色演妳要的故事...我在妳的故事外,想妳為何要去演這個故事...
上面這句話,是朋友跟我聊天的時候,發出的感慨。她聽了我的故事,講完之後,她說,好好聽喔!只是,妳為什麼要這樣去演呢?
下面這段文字,是我看了朋友的感慨之後,和另一個朋友用著我們採取的治療取向重新討論我的故事對我以及她聽了之後的想法,然後加上我在聽我的客人們說故事的時候帶著的態度以後生出來的東西:
在你的故事裡,
你找你的演員演你要的故事;
在你的故事外,
我欣賞你怎麼能夠把故事演得那麼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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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1108
在你的故事裡,你找你的演員演你要的故事……
有的朋友喜歡找我聊天,在很久很久沒有跟我聯繫之後。而這些好久好久不見的朋友,在跟我聊完天之後的感覺多半都是:好舒服,好開心喔!
之前我都只是笑笑,因為大致知道是什麼原因讓他們覺得跟我聊天是舒服的。但有一次,一時心血來潮,問了一個朋友:是什麼讓妳覺得舒服呢?
「空間。」朋友想了一想,彷彿找到了一個她覺得最貼切的形容來描述可以感到舒服的原因。「跟妳說話,不用擔心自己被評價,可以好好地做自己……感覺在妳身邊有著好大的空間,可以盡情地揮灑,去說自己的事情或想法,而沒有什麼是『可以說』,或者『不該說的』……」
聽著朋友的描述,我笑了!空間,多好的形容呀!世俗已經給了我們那麼多的框架:規定我們應該怎樣,不可以怎樣。如果,連跟朋友聊天說話,都得小心翼翼,深怕自己說了什麼或是做了什麼就踩到了朋友的地雷,或者自己引爆了什麼東西,惹來一連串的『妳應該怎樣怎樣』之類的,那麼,聊天,是不是也就喪失了那種在朋友面前放鬆心情卸下面具的自在?
於是,面對著好久不見的朋友,當他們說好想跟我聊聊,而我又剛好有時間陪他們的時候,協助他們卸下主流社會壓在他們肩頭的重擔,陪他們打開原本可能正框住他們手腳的社會文化框架,就成了我自己在聽他們說故事的時候,會想要營造的氛圍:安心地放輕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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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你的故事外,我想你為何要去演這個故事……
只是,我難免想說說自己的故事:還是需要有人聽我說一些讓自己不開心的事情、有時候也可能希求有人陪我掉眼淚、甚至,一個願意暫時讓我倚著的肩膀……
有個開始往靈性的路上走去的朋友,在某一天好好地聽了我的故事之後,跟我說,「妳的故事好好聽喔!只是,妳有沒有發現,妳的故事都好迂迴,好像原本可以直接走到的妳想要的結局,但是,妳總喜歡轉好幾個彎才抵達目的地?」停了一下,她繼續解釋自己的看法:「妳應該知道(不知道是什麼原因,這個好久不見的朋友在跟我接觸幾次之後,相信我的靈性層次已經可以跟她的靈性對話了),只要妳想要,沒有妳要不到的(這倒是。我許下的願望,到目前為止,都實現了!還沒實現的部份,我也可以感覺到目前已經是進行式)!可是,我還是覺得好奇怪,妳為什麼選擇讓自己的故事這樣的拐彎抹角?為什麼不直接就創下一個實相,然後直達結果?」看著她從MSN上傳遞過來的訊息,我靜靜地體會她想要表達的意思。
「我沒有給直接的願望嗎?」還有些混沌的我,不太了解所謂的『拐彎抹角』。儘管我的願望不必然是馬上實現的,但,還是實現了。那所謂的曲折,是什麼意思?
「嗯!」想像朋友很肯定地點著頭,比手畫腳地說著:「妳記得我們說過我們都在創造自己的實相嗎?」
「嗯!」用力地,我點了點頭。
「所以,故事的過程,也是妳創造的!是妳自己讓妳的故事帶給妳這麼多的挑戰,是妳自己讓自己這麼心碎神傷,這麼辛苦……」朋友在這邊暫停,等待我的回應。
「哇嗚~等一下喔,我想想……」我有點理解朋友想跟我說的事情,也有些不同意她的觀點,於是,需要時間整理一下:「那個,會不會是必需的過程?會不會,當我許下這些願望的時候,我就是得等待願望的實現,而,這些都是必須,都是過程?」
「即使是『過程』也是妳創出來的……」朋友老實不客氣地直指核心。
「嗯!」無法辯駁,但是,我在我的故事裡,思考著我的狀態,「會不會,這樣的『過程』,其實才是我需要學習的?是不是在這樣的等待中,有些,是高速直達車看不到的地方?而我,需要去看到,因此,我創造出這樣的實相來協助自己學習?」
「學習什麼呢?」
「等待?」我歪著頭,回想著這一年來的狀態,好像把腳步放慢,去細細體會周遭發生的事情,是老天爺派給我這個凡事冀求能夠快速有效率地搞定的『高雄女飆仔』的功課之一。
「等什麼呢?」
「時機成熟之後的水到渠成?」我不太確定在這個講求效率的世界裡,我所謂的等待,所謂的水到渠成,是否可以讓朋友瞭解,但是,總還是相信,有些事情似乎是急不得也快不來的。「像是,麵包需要發酵,好酒需要醞釀一樣,事情,或許也是需要時間來等待熟成?」
朋友笑了,她說,我們又變成兩種動物,一種叫做雞,一種叫做鴨,雞跟鴨說著不太一樣的語言(有時候會這樣,她試圖用她的方法要我去思考我的實相,而我試圖用著我的理解,去回應她的疑問)。不過,她很確定的是,她感覺到自己站在我的故事之外,搔著頭,不斷問著:「為什麼?妳的故事,非要這樣演不可嗎?妳十分清楚,只要妳肯,更換其他演員、搬演不同情節,完全就是不費吹灰之力地輕而易舉,根本不必經歷什麼傷心的感覺……」
「或許,我就是喜歡說著這樣的故事?」聽了她的描述,我突然有點開竅地發現自己的狀態,呵呵笑著說,「因為,這樣曲折的故事演來,會比較高潮迭起,扣人心弦吧!我可能是那種喜歡自己的故事要有起伏的人,一定得要曲折離奇到好像是因為我的努力才有所獲得的狀態……呵呵,連獲得,都得要假裝是自己努力來的……」
「哈哈哈!」朋友給了我一個超級誇張的表情符號,跟我說,她得要去陪孩子睡覺了,下次,再來幫我做一次練習,去看看那個需要假裝的努力是從哪裡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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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你的故事裡,你找你的演員演你要的故事……
儘管,我也需要朋友的陪伴,讓我可以好好地說著自己開心或傷心的故事,但是,我難免又忽略了同樣的狀況:我自以為自己已經可以提供的空間,不必然是我的朋友們能夠給我的空間。講的對象不一樣,得到的反應可能就完全不同。
前幾個星期,透過原鄉的工作夥伴看到了災後重建工作坊的課程通知,看了一看主講者,以我孤陋寡聞的狀態,實在不知道那是何方神聖,但是因為主辦單位的名氣,以及主講者服務的單位,加上,好久沒用英文的我,很想知道到底自己的英文退步到哪個天涯海角去了,所以,也沒多想,看看時間剛好適合,也就,空了下來,整天,留給這個美國來的老師了。
結果,整場工作坊,讓我開心得不得了。
開心的原因不是因為自己學到了什麼樣新穎的工作思維(其實如果真的有,我也會有點擔心,畢竟自己回來台灣也不算久,如果新的學說理論又開始盛行到老師們得帶到台灣來的話,那就表示自己所學的東西已經有點過時,該閉關起來好好進修了),而是,老師說的話我都還能聽得懂,而且,老師帶領工作坊的方式,也是我會採取的方式。其實,開心的部分還在於,出國攻讀婚姻(伴侶)與家族治療,某種程度,和原本主修的社會工作被視為有些距離,因為婚姻與家族治療比較是個跨學科的整合,很多不同領域的人都有可能對此產生興趣,因而進到這個專業來鑽研。如果要更貼切地定義我自己的狀態,有點像是帶著會去思考整個社會大環境對個人造成影響的社工訓練背景在做家族治療的治療師。而這個老師,他在工作坊裡面介紹給大家知道的東西,是如果我被邀請去擔任講師,也會介紹的部份。因此,大家可以想見我有多高興!!那是,好多東西被肯定的高興!專業上的(社工的視野角度)、能力上的(帶領工作坊的方式以及助人時採取的切入點)、以及英文能力的部份(聽說能力仍在一定的水準)……
於是,開開心心地跟朋友們分享自己的高興。
有個朋友聽完我的開心,很誠實地告訴我,她有點卡卡的感覺,因為她並不習慣有人不斷地說著自己有多棒,那對她來說,好像是一種炫耀,有些臭屁的感覺。雖然她也告訴我,並不是針對我的狀態,但是,只要有人在跟她分享類似的事情,像是自己工作上的成就、能力或是什麼的,似乎,就是在告訴她,那人有多了不起,然後,就會讓她很不知道該如何回應……
聽了朋友的回應之後,像是當頭棒喝一樣,我從來沒想到,原來我開心地分享自己,可能會成為朋友的負擔,讓朋友覺得不習慣,或者是,從來沒有朋友這樣跟我說過他們的不舒服,於是,之前的我會理所當然地假設,當我這麼做的時候,朋友們是不會有問題的。
於是,問了另一個相交十數年的老朋友,當我開心地分享對自我的肯定的時候,她怎麼想?
「還好呀!」電話那頭的她有些納悶我為什麼問了這樣的問題,「怎麼了?又被誰打到了?」
「呵呵呵呵!」尷尬地笑了笑,是呀,最近常常被K到,不過這不是重點,因為就算被K,照我那開始學習開發靈性的朋友的說法,那也是我自己安排的橋段。「還好喔?會不會讓妳覺得不舒服?不會很臭屁嗎?」
「不會不舒服呀……」朋友開玩笑地說著:「臭屁是有一點啦!但是,那就是妳呀!那是妳讓自己開心的方法咩!不斷找機會肯定自己的妳,也是超級喜歡自己的妳!而且呀,就算是有一點點臭屁,那也無傷大雅,妳也不是無時不刻地臭屁給所有的人看,要看見妳的臭屁,嘿嘿!我想,那也得要交情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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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你的故事外,我欣賞你怎麼能夠把故事演得那麼動人……
聽了老朋友的說法,比較放心了!只是,還是很想知道認識我沒那麼久的朋友又會怎麼看?於是,又在網路上攔截了最近被我搞得常常被迫休息的勾勾姊姊,用同樣的方式分享了我在工作坊之後的感覺。只見,姊姊『耶耶耶』不停,然後跟我說,真好!可以知道自己的英文還在,真好!並且,試圖開始幫我找尋那個英文能力不好的自我意象到底是打哪裡來的。不過,因為我其實沒打算去探討那個高中英文一直不及格之後帶在身上的標籤該怎麼去除,所以,問了姊姊她是否會覺得我這樣的分享讓她感覺到有炫耀的意味?
姊姊哈哈大笑,說,「有嗎?我不覺得耶!可能是我也正忙著在炫耀自己給妳看吧!我也很自負的喔!」
「對呀!妳超厲害呢!」笑了,想起了好多時候我們兩個在電腦的兩頭各自忙著把一段時間以來開心的個案與新奇的發現分享給彼此,也透過這樣好幾次開心的『做得好!』學到好多東西來讓下次的個案或團體可以做得更好!
也跟姊姊分享到靈性朋友說的關於我生命故事的迂迴曲折,姊姊沉思了一下,說,如果用著敘事取向的觀點,如果是在做治療的過程,尊重我的曲折一定是必須。因為我會這樣安排,一定有這樣安排的道理。如果需要慢慢地轉彎,如果需要靜靜地等待,那麼,慢慢轉彎跟靜靜等待,就是治療師要去尊重的部份。而且老實說,那樣的等待,有時,儘管磨煞人,也不容易熬,但是,我在其中,還能用著自己的方式讓自己不會枯竭地等待著,就值得了肯定。快,不必然對我最好;慢也不一定在浪費生命……
只不過,姊姊也想到,有時候,會不會我們擔任諮商師或治療師的卻太過強調『慢』,而忽略了想要快速解決自己面臨的挑戰的個案的需求?
「耶?」這是我沒想過的問題,因為打從開始接案以來,師父不斷地提醒我的就是:「放慢,再放慢一點……」
「對呀!」姊姊繼續解釋,「我可以理解慢慢來的好處,不過也在懷疑這樣的理念會不會也成為一種無限上綱的『霸權』?如果,前來求助的個案其實很急著要處理某些議題,然後很想快速地處理好,我們還告訴他們得要慢慢來,那換個角度來看,是不是也就沒有去理解這些個案的需求,或者是說,沒有去貼近這些個案的聲音?」
「啊!」腦袋被重重一擊!因為個案來的時候,我其實會刻意把他們原本急躁的步調放緩,用自己緩慢的說話速度將他們的呼吸拉到跟我差不多的狀態,讓他們可以緩緩地,好好地講出他們想講的故事。這些,都是刻意的,但也都出自善意:相信,慢,會對他們比較有好處……
因為慢慢來,我們談話的深度與空間比較容易出得來:試想在高鐵通車之前的北高兩市給人的感覺距離好遠,空間就好大。然後如果我們可以有足夠的時間,就可以慢慢從高雄逛到台北去,好好地看看這中間的過程,去感受不一樣的風土民情……是好遠,但是,也好豐富!而在高鐵通車之後,那樣的距離感就消失了,消失了的距離感,某種程度也表示了空間被壓縮了,不是嗎?一個半小時就從高雄到了台北,在兩個都市移動,中間的部份,好像,也就憑空消失了,速度帶來兩點間的快速位移,卻也可惜了那樣的縱深與廣度。
只是,如果,個案就是喜歡快速的處理步調,就是想要趕緊找出答案讓自己的生活恢復原本的常規,想要快一點把討厭的狀況解決,那,我的慢,對他們而言,不也就是另外的一種壓制?就像是,如果我就是需要快速抵達台北做一些我需要做的事情,但是卻只能買到復興號站站停的火車,五個多或六個小時的行車時間,是不是也影響了我其他的計畫?就算路途中有再美麗的風景,或許我也無心觀賞了,不是嗎?
跟姊姊討論完之後的幾天,我想起師父在督導的過程中曾經對雪獅跟我說過的話:「Do what clients call upon!」看個案們想要什麼,就給他們什麼!如果,他們需要快速的解決方案,或許,就陪著他們看可以有什麼樣的解決方案;如果,他們想要好好經驗自己的內在歷程,或許,也就慢慢地陪伴他們去看到他們的豐富內在……
只是不管他們打算怎麼做,我們可以做的,或許是在他們的故事之外,去找到他們在自己故事中的難得(別人來演,可能還不能演出那樣的味道呢),去好奇他們怎麼可以把自己的故事演得如此精采?而且,最重要的,是要讓他們知道:原來,自己的故事,是精采的!治療師想做的是,期待透過這樣意識到自己原來是精采的,進一步去產生自信與面對生命挑戰的力量!
畢竟,在華人的世界裡,能夠擁有去欣賞自己、肯定自己的能力並不容易。在已經備受壓抑的環境下面長出的自信花朵,我們,能不好好地讚嘆一番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