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0730
我想，我今天或許還是講不完我在舊金山的故事，因為明天一大早，五點多就得啟程前往伊利諾的香檳城參加一個活動。但是舊金山，在心裡頭，仍然是一個未竟的故事，就讓我且走且講，講到哪裡算到哪裡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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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還記得我們要討論道德的問題，但是在討論道德問題之前，先讓我說說另一些事情。那天在去吃涮羊肉之前，我被兩個超級大美女督導（這真的不是溢美之詞，真的很漂亮呢，她們）帶著，逛著金門公園。就在我們走累了坐下來休息，等候秋子督導上洗手間的空檔，有個東方老公公走了過來，盯著阿娟督導一直看，然後用他口音頗重的英文開始對著阿娟督導發問：「你們從哪裡來啊？來幹嘛啊？」記得我的任務嗎？擔任翻譯。所以儘管我相信阿娟督導絕對聽得懂老公公說的話，但是也得在一旁聊表心意地幫忙回答。我告訴他，我們來自台灣，是來受訓的社工員。然後老公公問說那要碩士學位嗎？接著就是一些有的沒有的奇怪的問題，然後我就儘可能回答那些有的沒有的奇怪問題，並且，按耐著小小的情緒。為什麼要按耐呢？實在是，我從來沒看過一個人，當人家回答他的問題的時候，不正眼看我的！！！沒錯，從頭到尾他都對著阿娟督導問問題，當我是個隱形人一樣！或許，他還嫌我太聒噪，都搶了阿娟督導的話，讓他沒有辦法聽到阿娟督導美妙的聲音。果不其然，問了半天之後，當他發現阿娟督導並不用英文回答他的問題，他就改用他不太順暢的中文開始介紹他自己，說他來自哪裡，他可以當我們的嚮導，如果我們需要幫忙的話，這樣他順便可以賺一些錢。我們對著他，禮貌地搖了搖頭，有阿娟督導在，誰會需要一個老公公當嚮導呢？老公公有點悻悻然地離開，離開之前，還不忘頻頻回頭，喃喃地說，「妳真的好漂亮！」
啊～～～～～～當場，挫敗！我知道自己在台灣人眼中不是美女，不過擅長使用可愛燦爛的笑容來取勝，但是，跟著阿娟督導出去，每一次行人的目光，就是在她的身上，不管是這個真的完全忽略我的存在的老公公，還是在金門大橋上騎著自行車飛奔而過的同志猛男，或是在九曲花徑過往的車輛。我所擁有的燦爛笑容，和她的成熟嫵媚又帶點嬌羞的舉動比較起來，似乎就相形見絀了許多。來到美國就習慣成為路人焦點的我，還真的有點難以習慣。但是，甘拜下風。年齡累積出來的成熟進而沉澱出來的智慧，有時候，不是容易跨越的。
隔天，在三催四請之下，這兩個陪我上山下海被我操得累得要死的督導，終於肯坐下來好好地聽我對她們發表議論。不過呢，菜鳥老師第一句話就被督導們吐了個槽。菜鳥老師說，Empower在婚姻暴力仍然發生的時候，是不恰當的。就這樣一句話，督導們喝著星巴克咖啡，兩個人就討論了起來，為什麼不恰當呢？當婦女一進到家暴中心，社工員的處遇就多多少少在提昇婦女自我的認知，在增加她們的能量了啊，怎麼會不恰當了？沒有增加能量，怎麼可以讓她們知道她們還有其他的選擇，她們可以不需要容忍她們目前的困境，她們可以尋求協助，她們可以………
菜鳥老師呢，看著阿娟和秋子督導兩個人熱烈地討論，實在捨不得打斷她們在實務工作中沉積出來的智慧，所以，喝著咖啡，興致盎然地看著兩個女人妳一言我一語地討論著菜鳥老師的話中的意思。終於，她們告了一個段落，回過頭來問我說，老師，妳到底是啥麼意思，為什麼增加婦女的能量是不恰當的？
我想，在美國，給我的最大震撼是，他們對生命的尊重。生命，重過一切。所謂在家暴發生當中Empower受害者是不恰當的說法是以保護受害者的人身安全為最高指導原則下的提醒。當我們在處理家暴案件的時候，受害者的人身安全，會是最主要的考量，有沒有訓練受害者去覺察到加害人的情緒反應？有沒有提醒受害者擬定出安全計劃？如果，在人身安全有危險的時候，只是一味地告訴受害人要站起來反抗加害人，其實，有可能只是增加衝突的緊張度與嚴重性，對處理家庭暴力並沒有實質上的幫助。
這些，只是在我這個菜鳥老師的腦袋中轉了一圈，話說到一半，兩個督導就自顧自地接下去把我所有的論述以她們自己的對話模式整理衍繹了一次。然後，自己得到了上面讓我瞠目結舌的結論。
這兩個月，如果有人好好的帶領他們參訪機構，了解美國一些機構的做法，甚至引領他們去大學裡頭修習相關課程（記得嗎，我的課四個星期就結束了，兩個月，可以至少上兩門課耶），他們能帶回多少嶄新的想法與觀念？看著她們，想想自己，除了福氣，我不知道還能用什麼來解釋我可以在這裡唸書的幸運了。
之後，我們去聽了一場聽不下去的露天音樂會，聽不下去是因為那是印度的音樂劇，對印度文化完全沒有涉略的我，有點為難地看著兩位督導大姊，終於，她們點了點頭，帶著我離開了奇怪的露天音樂會。然後，秋子督導回家寫作業，由阿娟督導繼續帶我逛逛舊金山的聖地，卡斯楚，順便陪我等待我那許久不見的國中同學。
說實在的，白天逛卡斯楚，其實並沒有太多的感覺。沒有看到表弟所描述的兩個大鬍子男人在街頭的擁吻可能帶來的震撼。不過，在他們的禮品店中，看到了一張張裸男的名信片，老實說，臉紅心跳，或者應該說是，渾身發燙。那名信片是滿坑滿谷的，矗立在你前後左右的都是那樣的自信昂然，說不會不自在，那是騙人的啦！所以不管阿娟督導怎麼想，我是看了幾張之後，就想把她拉出來，清心寡慾十幾二十年，這些刺激，真的有點，太過強烈了。
值得一提的是，在街頭看到了兩個大男人，手裡各抱著一個小baby，我過去問他們，那是他們的兒子嗎？他們大方地說，是啊，是雙胞胎，還讓阿娟督導照了個相。不要問我同性戀可以養小孩嗎？只要問一問自己，同性戀的父母是不是都是同性戀，就可以知道自己這個問題的問題在哪裡了。
之後，看到了在國一的時候就出國當小留學生的國中同學。我對她的印象是，當年她圓圓的臉，總是掛著一付笑容。當她要出國的時候，我自己是十分羨慕的。因為這表示她即將脫離接連而來的聯考壓力。然而，她說，其實到這邊來之後，她也經歷過一段不算短的適應期，聽不懂老師們在說什麼，看不懂書本在寫什麼，漸漸地，才慢慢融入了這邊的生活。但是她永遠記得我掛著一付眼鏡的聰明樣子。
呵，我真的不知道自己算是聰明的孩子。那國中三年，高中三年，是我到現在惡夢的泉源，考試到了，書沒唸完，或者到學校之後，才知道今天要考英文……但是不管怎樣，我們在不同的地方，靠著不知道是什麼的力量，都撐過了那段日子。
但是，當她帶著我在加州大學柏克萊校區閒晃，並介紹我校園附近的二手CD店時，我完全無法融入那CD店裡頭的龐大產品。對我來說，那是個完全陌生的世界。然而，她說，她喜歡逛二手CD店，去找尋她童年的回憶：她剛來的時候陪她想家的樂團，她第一次戀愛的記憶，第一次失戀的旋律……看著她，意識到我們兩個人的世界，曾經在十三歲的那一年分開，然後，在三十二歲的今天，我們又共同創造著我們的回憶，在柏克萊的二手CD店，我和我的國中同學，生命，重新有了交集……
今天的故事講到這邊，我真的不行了，行李還沒整理，其實應該說，從舊金山回來的行李還沒開封，明天要去香檳城的行李還沒打包，我得去處理這些瑣事，回來之後，我們再來討論，讓我感到最震撼的道德教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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