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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女當導演，有人看過試片或優先場，說她的出手夠『狠』。楊采妮初執導演筒的作品《聖誕玫瑰》先聲奪人，從2009年HAF劇本發展基金計畫，到近月來主打『性侵案』、『醫療糾紛』、『法律道德』、『司法正義』這些懸念，加上她打出的人情牌（徐克、張之亮監製，郭富城、桂綸鎂、張震演出），到89分鐘的影片終於上映，在中港台成功製造話題。看過此片後，話題以外卻是另一回事。

下肢癱瘓的鋼琴教師李靜（桂綸鎂飾）控訴醫生周文瑄（張震飾）為她身體檢查時非禮罪，從私人執業轉往新加入律政署的陳志天（郭富城飾）接手這宗性侵案，對方則起用了不敗官司的律師薛肇文（夏雨飾）。《聖誕玫瑰》故事先從成長於律師世家追的陳志天立志成為一個「良心」律師出發，全片大部分針對陳志天為李靜討回公度的戲碼，片中也有三分二的情節均在法庭發生，因此歸納此片為法庭片，案件劇情在此也不多談。

可惜的是，全片從描繪案情、法庭對質和庭外戲，感覺流暢，但整體欠缺紋理，層次更加欠奉，這對法庭片尤其重要，試問當控辯雙方唇槍舌劍時，導演或編劇不能呈現應有的法律理據，細節上連控辯的發言權交接戲也相當含糊。李靜被迫瘋點後自白的高潮至『振振有詞』的陳志天當上人權正義之師，這些關鍵戲的背後卻毫無從「法」、「理」中交代案情的始末，欠說服力，鏡頭一轉已是法庭內另一碼子的事。很明顯，《聖誕玫瑰》並非刻意玩大膽跳躍型的敘事類型，出現以上的情況因在傳統法庭戲的調控（故事推進和節奏）失當，只靠不停切入的（法庭景背後）宗教壁畫和更搶耳的配樂來充撐緊湊的氣氛。

在法庭上，控方和辯方針鋒相對的場面欠奉，反智地加入了幾場陳志天和薛肇文在法庭外昇無關痛癢的碰面。郭富城內飾演的控方律師，尚算稱職，主線以外卻埋沒了飾演他的「師爺」廖啟智與富二代出身的辯護律師夏雨的發揮空間，秦海璐、夏文汐、李綺紅、張同祖等角色也不太起眼或起作用。片中態度不明的兩位人物－周文瑄和李靜，誰是誰非？張震要揣摩很難演的角色，扮演有家室的專業人士，幸好他的內外均予人一種模凌兩可的感覺，膀任此角；起用桂綸鎂演楚楚可憐的殘疾角色可算十拿九穩，外表和善卻要笑裡藏刀卻不易，小鎂也拿掐到位，情感在瞬間收放自如，只是這部導演敘事失當的劇情發展浪費了她的心血。

最後一點是關於擔當編導和原案創作的楊采妮，她一向致力行善，無論在她撰寫的著作、專欄以及所參與的慈善活動也見證了這一點，今次當她把女性和殘疾人士的敏感題材（『陰道保衛戰』、『性侵案』）搬上銀熒，被認為是勇氣十足之舉，大家可否再想想李靜的最後的話，以及陳志天為她『振振有詞』的雄辯？筆者的理解是，明白此為全片的轉捩點，對過去的陰影以至今時今日的經歷和轉變，李靜表現出的情緒爆發亦可以理解，此案大可在不需結案陳詞中作結，真實大白。然而，陳志天藉此理由（借口？）再把殘疾人士受予不公平對待，以及他們渴望平常心來看待的無力感再來大肆宣傳，此片用女性的身體為『武器』，卻以『扭曲』的殘疾心聲來定位，把李靜可悲的一生和可怕的想法在眾目睽睽的法庭下赤裸裸地放大，劇情推進過急，令高潮位變得突兀緊張，就只會讓觀眾單純地理解到劇情，而無法對此有所體會。這豈不是薛肇文在一審前對此案「大眾同情心」理論的推斷？楊采妮是真心想藉此片來喚醒大眾對女性和殘疾的真正理解，還是流於虛浮、一面倒的同情心，可圈可點。

事實上，法庭片在港產片中寥寥無幾，當中只有《法外情》、《法內情》系列是少數令人較有印象的港產之作，反而電視作品《壹號皇庭》系列、《真相》較為深入民心。感覺上，香港導演不太愛拍／擅於處理法庭片，一來、香港導演較擅於商業主流或類型片，連擔任《聖誕玫瑰》監製徐克和張之亮也沒拍過；二來、法庭片在故事邏輯考量極多，說故事要法理說得通絕不易。好看的法庭片永遠是劇情法理兼備，近來看過日本導演周防正行執導的《儘管如此我沒做過》、鄭智泳執導的韓國真實刑事案《斷箭》，讓觀眾專注窺探案情的同時，引人入勝，每每讓觀眾有所驚喜，也做到讓人從看似平平無奇的小人物法庭案反映出社會庸俗腐敗的另一面，發人深省。三谷幸喜的《搵鬼打官司》也是另一種法庭片，從古板的法庭戲中發掘出奇想新點子。

在楊采妮號召下，《聖誕玫瑰》台前幕後鼎盛，演出、拍攝、剪接和配樂等均由高手出馬，令她這部作品看似流暢四平八穩，內在卻充滿結構性問題。大家不妨再看2009年楊采妮向HAF的提案，當時提出的故事人物和層面，與拍成的版本大為不同。楊采妮跨界當導演，就挑戰法庭片，是她夠『狠』，但製作看來乏力。

 

伸延閱讀︰

• I Just Didn't Do It - 周防正行《儘管如此我沒做過》
• 石弓殺人—鄭智泳執導、安聖基主演《斷箭》
• HAF 2009年計畫《聖誕玫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