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憑《橫山家之味》在亞洲電影大獎獲「最佳導演」的是枝裕和，他的新作順理成章成為香港國際電影節的作品之一。剛在上星期HKIFF落幕時才看《橫山家之味》日本版英文字幕版DVD，才發現愛得太遲，錯過了放大銀幕來看日本導演是枝裕和和他的「橫山家」。是枝裕和的淡淡然的落筆，卻刻劃出如此深刻且殘酷的親情，我喜歡他的康城成名作《誰知赤子心》，但更愛這部導演獻給離世雙親之作 — 《橫山家之味》。

 

甫開始，媽媽(樹木希林飾)在廚房教女兒千奈美(YOU飾)作菜，接著新婚的兒子良多(阿部寬飾)與太太加里(夏川結衣飾)也回到湘南海邊的橫山老家，三代同堂，看似平靜無風無浪，聚在一起像團年般，到片的中段才知道各人為了長子的死忌而回老家。行醫的老爸(原田芳雄飾) ，典型日式不苟言笑的嚴父，年時已高而退休，一心以為長子承繼衣缽，12年前卻因在海灘救人而先行一步；二子亦自小立志以父親為榜樣，但為父只望長子成龍，令父子二人形成了不可修補的鴻溝。女兒以為兩老望她的家庭搬回同住，誰知母親看女婿不順眼，根本不領情。良多新娶回來的是帶著一兒的寡婦加里，他一方面希望繼子純(田中祥平飾)接受他(叫他聲「爸爸」)，另一方面擔心老爸接受不來，後來發現母親才對親生孫子最死心眼。

上述長篇大論的人物關係，身兼編導和監製的是枝裕和只花了簡單114分鐘的劇情，完全透過眾角色穿插在老家中留宿短短兩日之中，從日常生活的細節談話中參透出來。

 

全片老中青三代，以老父、母親這一代最能家族親情淡淡的哀愁，老爸呆呆坐在醫務所內，眼看鄰居急病險些失救也無可奈何，在二子良多(冷淡)與孫子純(熱切)前判若兩人的態度，道出老人家與年青一代的脫節，也見新一代渴望從大家庭中走出獨立的自主。至於老媽，為長子每年作最愛的炸玉米天婦羅，也請來受恩的遇溺者，看似和藹可親的老人家，卻終年憶子成恨，12年來對橫山家的傷害，可怕得恨。樹木希林的母親演出，製造了那份洋溢在食物中「家之味」，既可愛又可怕。

 

看《橫山家之味》，猶如是枝裕和邀請你進入橫山家中作客般，片中上半部分充滿長鏡來拍家中人物的一舉一動，下半部分就是鏡頭跟隨老媽與良多一家拜長子之墓，與老爸到湘南海邊看海，從夏末的紫薇花、蟬蟀聲和陽光中，如此細膩入微也逃不過是枝裕和的鏡頭，點點滴滴的往事和諾言之間，洞悉了橫山家倫理親情與說不出口的愛恨之間的微妙情感。似是而非的橫山家成員—孫兒純，就是橫山家團聚當日的見證者；他也是觀眾，冷眼旁觀如外人般看到橫山一家上下的關係。此時飛來的黃斑蝶，不僅觸動了每位家庭成員的心靈與創傷，最重要是純的反應，來投射內心對亡父的思憶。純向黃斑蝶悄悄地許下禱告，這是是枝裕和作品看得到生命與家庭延續的意義。在上一代的可怕包袱，黃斑蝶翅膀輕輕的拍動，帶來觀眾心中小小的悸動，同時堆下了溫暖人心的種子，仍帶來絲絲的光明與希望。

片末透過阿部寬的旁白道出兩老的辭世，數年後看到良多帶著家人和新成員，回老家拜祖墓，情感淡淡而唏噓，看到此處，跟隨遠鏡慢慢離開橫山家，我有著一份欲哭無淚的感慨。生離死別，死者已矣，人生總要向前看 — 這就是是枝裕和對家庭描寫風格的獨特之處，令我對《橫山家之味》感受深刻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