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朴贊郁（Park Chan Wook）「復仇三部曲」，由首部《復仇》（Sympathy for Mr. Vengeance／2002）至《原罪犯》（Old Boy／2003），《親切的金子》（Sympathy for Lady Vengeance)朴導演表示的「綁架」與「禁錮」之後的最終回－「贖罪」。看畢了三部曲，換來是一面迷惑。

猶記得去年看完《原罪犯》，頓時有種「不知如何招架，原來——現實是如斯赤裸」（當時花了數天才完成這篇「影話」）；其實到今時今日，我也選擇不再重看《復仇》及《原罪犯》，因為令我「看過後久久未能揮去」之感，老實說，作為觀眾的我，真希望在《親切的金子》得到「贖罪」，因為朴贊郁的首兩部曲太沉重了。

2002年，當我寫《復仇》的影片資料時，已用過「世界上因綁架而死的情況有兩種︰一種是邪惡的，或是無心的。」，偏偏，朴贊郁再在《親切的金子》舊時重題，由善良的金子（李英愛飾）中道出狂人白老師（崔岷植飾）對天真無邪小童的「殺機」。沒錯，當綁架犯，不是求「財」，又是為了些什麼？然而，我會將《復仇》中失聰的Ryu（申河均飾）為求病危姐姐而將向Dong Jin（宋康昊飾）女兒下手的事合理化，亦會為《原罪犯》中劉智泰飾演的主謀因「姊弟不能相戀」而向Dae-soo（崔岷植飾）報復施予同情，意識上，《復仇》及《原罪犯》的罪「情有可原」；但是，恕我不能為白老師想購置遊艇而向四位小童施毒手吧，人，在這最終回，我看到的是「惡」。

至於金子，雖然是全片的主角，但不竟她所謂為自己「串謀」殺死小童的事內疚至如斯的舉動及心理狀況，為自己的愛女而含怨入獄13年，換來是出獄之後一幕又一幕的復仇大計。金子，不是《原罪犯》中崔岷植，她13年後復仇大計更像處心積慮的禁錮主謀劉智泰；就算金子是幫凶，又絕不是《復仇》中錯手殺人的復仇》中失聰的Ryu（申河均，內心性格更似「以暴亦暴」的宋康昊。金子，又是囚房中眾苦主的天使，卻是現實世界中的「復仇天使」。

李英愛同樣飾演朴贊郁2001年的《JSA安全地帶》片中韓裔聯合國立調查員，片中她那種無助的角色，與《春逝》（2001）的溫婉及《大長今》（2003）的堅強，相比起今次復仇女子的戲份，截然不同；記得她在片中甫出場又煙又「爆粗」，又與未成年的少年上床，李英愛銳意改戲路，不過，當金子走出囚房，電影情節愈繁複，加上她的女兒出現，金子角色的定位也開始令觀眾感到含糊；面對被綁的白老師時而粗暴時而狠心不下，最後唯有叫被擄小孩的家庭來對主謀白老師一過了斷，這個鋪排也不像朴贊郁上兩部「復仇電影」角色的「自我」作風，我覺得來得牽強，再加上有警探在場也如此了斷了連串綁架事件，也甚為不當（或許是我看不明警探與金子的關係吧！）。整體上，金子是主角，無可置疑的是李英愛的表現的確亮眼，奈何是劇本枝節拖累了她的人物構圖，也不像以往失了「復仇電影」人物的鮮明性格特質，亦失了不少分數。

反而崔岷植飾演的白老師，由頭到尾，也沒有細緻特寫，卻令人有一種看得心寒的感覺；無論是對妻子（在餐桌上強暴她）、私生女兒（抱著她在樹下看著金子認罪）及金子，面對著毒害兒童的家庭（只輕輕地說一句：人誰無過），看著自己的惡行，絲毫不生悔意，是朴導演復仇系列中最麻木不仁、狂凶極惡之惡！最可怕是，被綁起的白老師為金子向自己的女兒翻譯一段對白，明明知道自己死到臨頭，仍以與小朋友暢遊的語氣翻譯一句又一句金子對女兒的內心說話，語氣異常輕鬆風趣的。白老師彷如是地獄使者，成為一對母女的溝通橋樑，這個編排是如此的諷刺！令我意料之外的是，朴導演將白老師這個人物放在最後一部曲，再次讓我質疑人格心中的「惡念」，頓時令我對這終極篇添上一層不解之惑。

那麼，其他人就是「聖人」嗎？在面對小童的家長斷指求恕時，金子說過：「人誰無過……」，是的，但是就代表她可以再次履行「綁架」與「禁錮」之罪，而小童們的家長就可執行自行，各自對白老師施「贖罪」之刑嗎？我反而覺得，人是「自圓其說」的群居動物，我們只希望別人的認同，盼望自己的惡行得以「合理化」，這一切讓我想起西片《人間狗鎮》（Dogville）中村民對妮歌潔曼的顛覆人性的指控；什麼「交了白老師給警方就等如無止境的審判」、什麼「記者新聞界又如何對我們」……這些所謂受傷者甚至是旁觀者（如警探）的Justification嗎？這點怒我不敢苟同。不過，朴導演的安排也異於「常理」的，家屬們一堆的理論及雄辯，盡現黑色幽默的surprise；當家屬一個又一個，一批又一批地對白老師進行「地下裁決」時，沒有一絲血淋淋的畫面，也沒有白老師的悲號，換來的只有是家屬一個又一個「驚、惶、恐」的灰暗面，以及一桶血、一張殺人合照及一件朱古力蛋糕而已。我敢肯定的是，沒有一個殺人犯在半夜夢迴之時不怕死者（白老師）的鬼魂報復，頭七時不怕他回魂夜訪！我仍確信一句：「善惡到頭終有報」！

的確，以暴力血腥指標而言，朴贊郁對《親切的金子》經已算是小兒科的示範，然而，以人的黑暗面以言，《親切的金子》的罪行是最令人髮指、行刑的方法是最令人噁心、人的行徑是令人最心寒的。

或許，今次朴贊郁面對「天使的面孔」的李英愛，眼開叱吒康城《原罪犯》的成功，出招時「手高眼低」了，令最終回只有奸人白老師得到惡報；儘使「復仇天使」金子卻在「贖罪」後，她的自毀傾向（頭埋在雪白的蛋糕中半分鐘沒有呼吸，還可生存嗎？）獲得女兒天使（亦是旁白的女子）的寬恕，但如此一役世界中仍有受過苦、作過孽的人；不過，最終回《親切的金子》的罪孽人數比《復仇》（只有宋康昊剩下來）、《原罪犯》（僅有崔岷植及姜蕙姃）多是一點吧！

《親切的金子》（Sympathy for Lady Vengeance）：http://global.yesasia.com/assocred.asp?FXE7EAAL+http://global.yesasia.com/b5/PrdDept.aspx/pid-1004060258/section-videos/code-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