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哈就是一次笑八個哈 好好權衡自己特有的性格特徵，對它們加以適當的調整，以及不要設法使自己也具有其他人的性格特徵，乃是每一個人的責任。因為一個人的性格越是獨特，它就越適合於他。 ---《Gold Sayings of Cicero》,Marcus Tullius Cicer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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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告白》的熱門程度，我同事跟我都相當驚。

原本約下午看四點多的晚下午場，半路上接到同事電話，詢問我是否可以看五點半的，因為半小時前已經只剩下第一排的位子。五點半準時進到電影院，三分之二是十幾歲的學生，男學生清一色地吹梳著傑尼斯或是韓國偶像的刺人長髮，女學生則留著滿頭直髮，配個齊眉的瀏海，到處都在聊天，是現在電影院都這麼吵嗎？

《告白》的小說，作者用六個第一人稱口述，完成一幅心理畫，有連串的情節，也有情節背後的人性議題，每個人都不一樣，所以即便跟著情節的主軸在走，有開始、有轉折、有高潮、有結局，但嚴格來說是沒有真正結局的，是一個開放性的結尾。縱然不是個令人神清氣爽的情節，但我同意許多讀者的形容詞：發人深省--雖然「省」的方向也未必是正面朝上的樂觀開朗，不過的確頗「省」，那我就覺得這本小說就算有效，也沒有浪費地球資源。

電影可就不是這麼回事了。

《告白》的電影可說是導演中島哲也自己的詮釋，他用自己的觀點替換了小說裡的多義性，然後順著這個觀點去建構相當豐富的視覺畫面。中島哲也同為「令人討厭的松子的一生」的導演，看過「松子」的人再去看「告白」，不難發現同樣的手法：魔幻寫實、滿到爆的電影配樂、誇張的配色，以及快轉慢轉逆轉速度的運用，所以「告白」雖然擁有極為冷調的劇情，但是電影卻是異常熱鬧的；中島就是非常熱衷於讓一部電影的印象和故事，兩者呈現情緒的反差。

好比中島硬是要用一種俗麗且華麗的肥皂劇來包裝嚴肅而悲傷的「松子」。我記得看「松子」的過程中，完全笑不出來，裡面很多兩性間的暴力和遺棄，怎麼笑得出來？可是中島把這些暴力和遺棄，完全用喜劇的方式呈現，所以可以看到類似搞笑劇場的仿暴力場景，但是講得卻是嚴肅的施暴，並非搞笑。嚴格說來我是不知該笑還是該哭，並且覺得一整個錯亂；看完後我哭了，一面是松子這個角色實在太悲慘，另方面則是我覺得導演把一個悲慘的角色弄得這麼熱鬧，讓這個角色更悲慘。

「告白」對我而言，同樣也出現了類似的錯亂，但錯亂的不是情緒的悲喜，而是溫度的冷熱，然後為了要讓整部電影維持感官上的熱度(主要是視覺和聽覺)，容納足夠的視覺效果和搖滾樂，中島放慢影片節奏，以至於有些段落看起來真像在看MTV。每到這種地方，便忍不住感覺無聊起來，開始東張西望，然後心裡吶喊著：我不是來看MTV的！

看到這裡也該了解我的司馬昭之心了：本人不喜歡這部電影(當然這不是爛片)。而不喜歡這部電影的理由是因為導演實在太過本位主義，甚至可稱得上過於耽溺自己的拍攝手法。

《告白》明明是一個寫實的人性小說，為什麼要用想像的魔幻寫實去建構？是怕顯不出個人特色嗎？是否曾想過凸顯個人特色的時候也要考慮是否與劇本合宜？而且如果真的視覺影像需要這麼強烈，其實用不著演員的演技，因為手法和包裝容易架空演員，演員需要的是劇情還有角色刻畫，不是視覺效果；演幾個面無表情的冷漠份子，需要多少演技？這是其一。

《告白》一書明明是用人物帶出作者要讀者思考的問題，所以問題的意涵也非常重要，這是兩個層次的構面；但為什麼電影裡面要把重點全都押在人物身上呢？這樣簡化的做法固然比較容易營造戲劇張力，但並不會讓觀眾去思考背後的意義，只會在巨大的刺激下感受到莫名的沉重感和壓迫感，然後聚焦在人物的行為和手法。這是其二。

我也搞不懂為什麼要自以為是的用自己的觀點替換掉作者的觀點，而我不認為中島的觀點符合作者原意。書裡面的人物是複雜而多種樣貌的，但電影裡面呈現的人物，全都是自以為是上帝的瘋子、神經病，搞得劇情邏輯有很多非常荒謬不合理之處。荒謬不合理也就算了，還有幾處根本改掉了原來小說的設定，讓已經變成psycho的正常人演成了殺人魔，讓復仇者演成了地獄使者，戲劇張力是夠了，但簡化到有點扭曲。這是其三。

太過血腥是其四。當然不是如「德州電鋸殺人魔」那般用消防車灑狗血的血腥，而是你小說裡面沒有的料，硬是要用血腥場景做視覺效果，有必要嗎？坦白講為了這種搞血腥的視覺效果，每次都要來上好幾個噴血的慢動作，有必要嗎？除了不舒服之外，絲毫沒有加分效果，反而拖拉了影片節奏。

最後，我有點受不了中島的電影配樂。中島的電影配樂很愛自己來，自己來也沒關係啦，但是不管拍甚麼片，他都會從頭配到尾，也就是說，幾乎沒有純對白場景，每分每秒都有音樂，有必要嗎？「告白」裡面的電影配樂，中島用大量Radiohead的Last Flowers，以及日本某搖滾樂團Boris的音樂，穿插幾首古典音樂，我覺得電台司令是有幫他加分到虛無的氣氛，但也沒必要時時刻刻都配樂，觀眾很累，演員的演技又被浪費。

我承認自己是個傳統的傢伙，擁有並不獨特的信念，對世界和未來仍然充滿浪漫的期待(可能有一點天真)，我相信人性有善，尤其因為人性中也有惡更需要相信有善，但並不因為這樣，我便是保守的教條份子，甚麼都二分法，也算open minded，現實中很多奇奇怪怪的人事物並不亂下判斷。只是我對此類過度的感官刺激實在沒有甚麼欣賞的能耐，反而避之唯恐不及；我也沒辦法欣賞因著虛無主義而產生的莫名其妙的放縱，就算「奪魂鋸」演上五十年，我仍然相信面對虛無的最佳良方是認真得過好每一天，任何生命自有其意義，沒有人有權掠奪或扭曲其他人選擇生活方式的權利。

於是，回家我又看了一遍「超人特攻隊」，就讓迪士尼的粉紅泡泡平衡一下吧。


PS：因為不想被搜尋到，所以用英文題名，特此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