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哈就是一次笑八個哈 好好權衡自己特有的性格特徵，對它們加以適當的調整，以及不要設法使自己也具有其他人的性格特徵，乃是每一個人的責任。因為一個人的性格越是獨特，它就越適合於他。 ---《Gold Sayings of Cicero》,Marcus Tullius Cicer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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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晚上跟好朋友在永康街芋頭大王的攤位上聊得超愉快，久到旁邊已經換了三對情侶，我們還在吃那一大盤芋頭地瓜牛奶冰。我們聊了許多公事，許多職場，許多消耗，許多疑惑。聊到一半，我說：「能說出有智慧的話，是因為之前遇到過許多挫折；不是好的事情，而是許多挫折的事情讓人變得深刻。」

當晚，我的好友便在上篇文章留下這個言：「你所說的這個邏輯(即上述)適用在幸福的孟德爾頌所展現出來的幸福音樂上嗎？我們可以說貝多芬的音 樂比較深刻嗎?孟德爾頌和還沒有什麼人生歷練的人（ex.在下小妹我）不同之處在哪呢？」(請見上篇文章留言)

真是大哉問啊！也是個超級好的問題啊！在與好友對話之前，讓我先講個昨天下午在辦公室裡發生的一段小插曲。

昨天下午在辦公室裡的某個路口，四個人(包括我)在討論三月七日縱貫線演唱會這件事情。所謂「縱貫線」，指的是周華健、羅大佑、李宗盛和張震嶽四個人的一個可能是臨時、也可能不是的團體。

C1：「這是四個過氣的A咖的演唱會。現在他們可能連B咖都沒有。」
我：「但是他們在某些人心中是永遠的A咖！」聽就知道我在打甚麼主意。
C2：「哼！過氣就過氣，哪還稱得上心目中永遠的A咖。你覺得他們新歌能聽嗎？竟然還能推三十首。」
C1：「你看，當政治滲入了羅大佑，李宗盛娶了林憶蓮之後，再也創作不出好的歌。」
我：「李宗盛現在離婚了，羅大佑看起來也恢復單身。」
C1：「但是這種東西沒有就沒有了，不可能失而復得。當年潘越雲也是，你看她唱得多好，後來跟我高中同學交往，被我高中同學騙錢、始亂終棄之後，不是好長一段時間出不了片、唱不了歌嗎？」
C2：「所以你認為要人要孤獨才 能維持創作的深度和靈感？」
C1：「對！這絕無疑問。」

辦公室的插曲多少給我們點提醒，個人狀態與創作深度(或深刻)有關聯，但未必是正向或反向的關聯。回到先前好友的問題，我的答案：yes, and no.

●你所說的這個邏輯(即上述)適用在幸福的孟德爾頌所展現出來的幸福音樂上嗎？

Yes. 基本上我想那邏輯適用於所有創作者的經驗。人生呢，就像是一個籃子，裡面的經驗越多、菜越多，當然就越有條件做出好吃的菜來。可是這其中仍然牽涉到一個最重要的因素，那就是廚師本身。有的廚師籃子裡有很多很好的原料，但是他不懂得該怎麼煮出有自己特色的菜；有的廚師籃子裡沒甚麼特別的原料，但是他憑藉著自己的廚藝，可以煮出極有特色的菜，讓人一輩子忘不掉。

人生經驗很重要，但是身為廚師的人，怎樣把這些經驗咀嚼、消化後，轉化成自己的世界觀並傳達給世界，與其他人產生共鳴或非共鳴，我想才是更重要的。所以以孟德爾頌這個廚師來說，他的籃子裡的菜或許比其他音樂家少了幾味，但更可以說他透過音樂表達出來的世界觀，就是充滿幸福感，以及開心。

他的這種幸福的世界觀，造成一種很有趣的影響，我借用我另外一個好朋友的話：孟德爾頌的音樂(他在聽的其實是小提琴協奏曲)，誰演奏都難聽不到哪裡去，都好聽；這與其他作曲家被演奏出來的結果差異極大。但我想這是沒有甚麼好壞，也沒辦法說是不是帶有幸福感就是泡泡糖、就不夠深刻，畢竟這是一個幸福的人的世界觀，他把他的生命愉悅、生活優雅，以及對世界的正面看法分享給我們，如此而已。

如果真要有點小嚴苛，那我或許會說孟德爾頌籃子裡的菜少了點，因此他的菜雖然好吃且精緻，但是菜色少、口味變化不大，久了當然就沒太大變化。

●我們可以說貝多芬的音樂比較深刻嗎?

No. 所謂「深刻」與否，其實屬於個人主觀認定，也有人覺得貝多芬不夠深刻啊，如果拿來跟馬勒、布魯克納或者華格納比。於是回到上一題，或許只能說貝多芬籃子裡的菜是這樣，貝多芬這個廚師透過他的菜單展現出來的世界觀，就是我們現在所聽到的這樣。是不是深刻？是否讓人想要回味無窮，都是來吃飯的人自己的感觸了。

今天如果有個人正值低潮，好比我曾有個朋友是腦性麻痺，好不容易鼓起勇氣追求一位女孩子，曖昧了一段時間後最後仍被拒絕，隔天他就買了一整套的「貝多芬給我力量」(好像超過一百張吧...)要給自己力量。我想他在那時那刻對貝多芬的感觸應該就是深刻了吧，儘管貝多芬在語言表達上同樣有他自己的專屬窠臼和慣性，可是引發了共鳴就算深刻。

延伸出來，這就好比幾乎每個人在失戀的時候，都或多或少有個失戀主題曲，我曾經針對這件事情問過身邊十幾個朋友，妙的是這些人總是不假思索(看這件事情對人多深刻？)的說出自己的那首主題歌，然而十之八九都是國語流行歌，而且都是挺灑狗血的歌。正常時候我們可能都嗤之以鼻說，「這甚麼爛歌啊？」但時間到了，這些「爛歌」真是比華格納貝多芬布魯克納馬勒深刻幾百倍了。所以我想「深刻」屬於主觀認定的領域，存乎一心而已；創作的人反而誠實面對並反映自己的世界觀才是最重要的，如果只想著要合乎聽者或讀者的偏愛，就連觀點、特色也已喪失，更遑論深刻。

●孟德爾頌和還沒有什麼人生歷練的人（ex.在下小妹我）不同之處在哪呢？

不同之處在於，他的籃子裡有菜，而且他有自己一套配方與調味方式，你的籃子裡可能根本沒菜啊...或者是你也只上過一、兩次菜場而已。可是這其實應該值得高興；因為你要想，你還有那麼多時間可以上菜場，然後風格都沒有決定下來，充滿了無限種可能，不是很令人興奮的事情嗎？

雖然偶爾要冒做錯菜的風險，但是很多嘗試是新鮮有趣的。有點經驗的廚師，多少都會因為考慮太多而在自我風格上有所保留，反而做不出生猛有活力的菜色了。有時候呢，生猛有活力也是種觀點，也是某種獨到的世界觀。你就enjoy你籃子裡沒菜的時候和沒有特定菜單的時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