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抗再反抗】的標題，很容易讓人想到托洛斯基的【不斷革命論】:推翻沙皇統治後的蘇聯，直接跳進共產主義社會，而為了實際聯合全世界工人的理想，必須跨越國家，輸出無產階級革命，革命再革命，不斷革命。
托洛斯基的【不斷革命論】在列寧時代，成為政綱，不過在史達林繼任後，政策轉向【一國之內的社會主義】。托洛斯基流亡，最後在墨西哥遇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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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會主義的革命，會有暴力，同樣的，民主化的歷史裡，也不乏血腥。認為民主化，會帶來比較和平的政治世界(我只說「政治世界」，經濟世界就不一定了，只說對了四分之一:在國內是對的，但民主國家並不保證其對外關係上，就比較和平主義; 而在民主化成功了後，也是對的，但在民主化之前，它的血腥並不見得就比較少。
Barrington Moore認為，這是因為民主化的過程，其實是從農業社會向商業資本主義社會的轉型過程中，權力結構的調整:資產階級佔優勢的社會，轉向民主(英、美); 大地主多的，就是法西斯政權(德、日)，而農民佔絕大多數的，就是農民革命、共產主義(中、俄)。而且，像是英美這些老牌國家轉向民主的歷程，絕不是平和順利的，要不是圈地運動的羊吃人，就是發動內戰的人殺人，得要死了阻擋現代社會形成的舊勢力，資產階級才能控制國家機關，而民主才會出現。
戰後的第二波民主潮，與其說是人民的勝利，不如說是上述的「民主國家」，基於地緣政治的考慮，而聯合「法西斯國家」，圍堵「共產主義國家」。德國、日本、義大利，甚至是希臘，都可以說是在這樣的脈絡下「民主化」的，而沒有民主化成功的「西方盟國友邦」，至少不能由左派執政，於是有右派的威權官僚政權:西班牙、南韓、台灣……在這一場東西對抗下的「民主化」，民主化也一樣暴力:別說得在這些新興民主化國家裡，清除異議份子，就是在老牌民主國家裡，也會有麥卡錫主義。
第三波民主化呢?至少就短期來看，第三波民主化的國家，不像早期民主化的國家，會有羊吃人，會有人殺人的慘況，也不像第二波民主化，是基於地緣政治，而外國勢力的植入式民主化。南歐、拉美，或者是東亞的民主化，看來更多是菁英之間的妥協，與現代化的推力。這是目前研究第三波民主化，主要轉型理論的結論。不過，同樣的，在民主化之前的「自由化」，不只是解了報禁，可以有言論與集會遊行的自由，而且也是經濟的自由化，威權時代的資本家也就隨著經濟領域的自由化，可以更進一步在公營企業民營化的過程中，佔上產業策略高地，而國際資本也跟著80年代的「新自由主義」，要求這些第三波民主化之前的威權國家開放市場。O'Donelle 對於第三波下了結論說，國際面向上對於民主化的影響只是次要的、邊陲的，這是因為他的「國際」面向，是Inter-national，是以「nation-state」作為分析的對象。然而，第三波民主化的背景，是跨國企業擅場、國際經濟危機，是柴契爾與雷根大力推動新自由主義，而全球化快速發展的時代。
從民主化的歷史裡，我們可以看到，資產階級還是重點，而國際社會的壓力總是在。而在一個全球化的時代，市場價值獨霸的時代裡，社會運動的生命受到壓制，但也就因為壓制，更頑強的生命力，也就應該在壓制最嚴竣的地方。
民主，人民作主。在歷史裡，只是用來作為社會動員時的政治修辭而已。要真的民主，需要反抗再反抗，需要聯合全世界的草根民主力量，不斷革命。
註:
1)、圖片是托洛斯基(1879-1940)與墨西哥左派領袖Diego Rivera的合照。現在正在上映的電影Frida，就提到了這一段歷史。
2)、原是打算連著上一篇討論「前現代、現代與後現代」三個概念，分析不同的「反對運動」，繼續討論台灣的公民社會與反對運動的。不過，既然反對運動、公民社會，都與民主化的歷史有密切的關係，也就將民主化的歷史與理論，作一個簡單的反省。這樣寫起來，我想會比較方便才是。
3)、對於民主(化)，這些日子因為論文的因素，也就仔細地唸了一趟。我想，在台灣有關民主化的教學，不曉得是因為自已用功不夠，還是那個時代，民主變成一種價值、規範，而在無限上綱之際，少了一點學術的、科學的理性。對於民主，我想，我們好像有太多的迷思，太多太浪漫的想像。民主，只是一種權力分配的機制而已，相對於先前的威權體制，或是其它前近代的政治體制，確實，人民在民主體制裡，有更大的權力。但，權力是相對的，有更大權力的人，得到最大的利益，而在民主體制裡，權力最大的，永遠不是人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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