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二年前了，一個朋友問了我，建立一個全球的社會運動的可能性在那?那時候我們聊到資本的跨國流動，留給先進國家的是工人的失業，而後進國家的是環境的破壞與剝削，於是就推到這樣的問題。
「說實在，我很悲觀。」這是我的回答。
由後進國家所提供的廉價勞動力，以及非常低的生產成本，對國際資本來說，有十足的吸引力。是的，國際資本的進入，會造成環境的破壞，會有剝削，問題是，雖然沒有辦法趕上先進國家，但後進國家不只可以靠這些，而有發展的機會，一般人民還會因此而現在有工作，未來有希望。而且，當下快速發展的後進國家，同時也多是威權政權，像中國，國家可以非常有效地控制社會。於是，人民有工作，社會有發展，國家又可以很暴力地控制社會，那麼，社會運動的機會在那裡?資本到這些發展中國家去了，發展中國家沒有社會運動，已發展國家的社會運動的利益，跟發展中國家的社會運動，也接不上線，他們在國內的示威遊行，不過也只是狗吠火車，全球的社會運動在那裡?
昨晚，與朋友聊到台灣的反對運動、社會運動，誠實說，我還是一樣的悲觀。一個不是基於私人情誼(前現代)，不是從特定團體的立場出發(現代)，而是從公民的身份，出聲的反對運動，在當下全球化的時代裡，機會在那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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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我的立場，跟許多朋友不一樣，但我們還是可以談政治，我欣賞他們選了立場，覺得他們堅持立場的樣子很可愛。」一個朋友這樣跟我說。
「我欣賞妳可以面對不同的立場，仍然可以開心地欣賞不同的立場，而且還真心地認為他們是朋友，這才是最可愛的」。我這樣回答。
社會生活有三種人，一種是沒有社會生活，沒有政治立場，極度的冷感; 一種是有個立場，強力地捍衛他們的立場。然而，如果社會只有這二種人，那將無法形成一個「公民社會」。這是因為，第一種人，根本不算是「公民」，他們就算選舉的時代，去投了票，不過也只是會投票的驢子。第二種人，雖然不見得他們沒有公民意識，但那種經濟人的政治行為模式，政治會變成只是一群利益團體競逐權力的結果。政治，在這種堅持立場的情況下，將會沒有對話，而就只是比人頭。弱勢，只會更弱勢，而衝突，也不會消失。無窮無盡的衝突，將會使得「社會」變得愈來愈虛弱。
想要形成一個「公民社會」，政治生活就需要有第三種人，他們因為討厭衝突，所以要面對衝突，解決衝突; 他們要在不同立場的第二種人間的火線上穿梭，維繫社會作為一個生活單位的可能性; 要在第一種人的冷感旁觀，甚至是苛薄訕笑之間，繼續維持熱情，實踐作為一個公民的責任。
只是，一邊是熾烈的砲火，一邊是冷漠的揶揄，維持公民責任的困難，其間的冷暖，恐怕只有裡頭的人才能理解。
註:圖是Max Beckmann(1884-1950)的畫作。城裡，有個角落，有人打架，有人大聲吆和，有人袖手旁觀，也有人當地裁判，只是不曉得打架的人理不理他。當然，也有人根本就沒注意到打架的事。貝克曼，可以說是二十世紀德國的領袖級藝術家，出生於萊比鍚，來巴黎發展他的藝術事業，認識了許多位印象派的領導人物，不過，他的畫作卻一點也不印象，總是帶了厚重的德國味，就是有浪漫，也是種黑格爾式的浪漫。
貝克曼的一生，見證了德國的起落。從1870年德國統一之後，德國急速興起，甚至跟著英、法，開始了沒有實益，只是滿足民族虛榮的殖民事業。一戰、二戰，死亡、屠殺……他的畫作，總是試圖呈現生命的實在裡的迷思，就是在困境裡，也仍留著一點生活的美感。一段他的話這樣寫到:
"I went across the fields to avoid the straight highways, along the firing lines where people were shooting at a small wooded hill, which is now covered with wooden crosses and lines of graves instead of spring flowers. On my left tthe shooting had the sharp explosion of the infatry artillery, on my right could be heard the sporadic cannon shots thundering from the front, and up above the sky was clear and the sun bright, sharp above the whole space. It was so wonderful outside that even the wild senselessness of this enormous death. whose music I hear again and again, could not disturb me from my great enjoyme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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