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叫小羊?」一個朋友這樣問我。
「因為有一次小貓咪請吃飯,她吃素,於是我也就跟著吃得像頭小羊不抬頭」我心裡頭附上了一句:
「這可不像劉佬佬逛大觀園的心情,而是因為當時並不想被人發現我臉上的表情。」
不過,其實我並不是不喜歡吃素,只是覺得要將沙拉,當作正餐來吃,實在食之無味。有一天,打了電話回家,決定告訴娘親:「媽,我要學妳吃初一、十五的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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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來到法國,初學法文的時候,認識了個土耳其的女孩,吃素的。不久之後,也認識個德國女孩,也是吃素的。
其實,我在台北的時候,也常吃素。公館、法學院,或是師大附近的幾家素餐廳,我都吃過,而且,絕對有吃素的誠意,因為吃素不只是比在學校餐廳吃不方便,而且還貴了許多。雖然不能說是喜歡吃素,但至少不排斥,心裡還想,也許六十歲或什麼時候開始,改吃全素。
「別等到那時候了,就現在開始吧!!初一、十五吃素。」小貓咪這樣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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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記得大學去打了一次佛七,下了山後,在學校餐廳裡遲疑了好一陣,就繼續吃葷的了。
「為什麼去打佛七?」好幾次朋友都這樣問我。說實在的,我也不知道。我只記得那是因為在法學院旁的一家素餐廳看到了個廣告,然後覺得時間可以配合,也就去了。
「緣份吧!!」我總是這樣回答。就像來法國是綠份,認識小貓咪也是緣份,然後,也因為緣份,上了網,開個新聞台……
於是,我就想,吃素,也是種緣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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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吃素的理由是什麼?」我以前會問人這樣的問題。
理由有很多,然後,雖然大部分的時間我也不去挑戰別人的理由在邏輯上的正當性,不過我腦袋裡總是會覺得,不管是健康的理由、宗教的理由,或是其它各式各樣的理由,都不充分。
反正,吃素是個人的事,沒有理由要去跟人家解釋,或是給人家一個合理的解釋,去說明為什麼要吃素。
而且,漸漸的,我也覺得,實際上私領域的事,當事人根本就有絕對的主權。不用去給理由,理由也不必是合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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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如果不是私領域的事呢?需不需要有理由?」一次與個朋友,談到吃有機食物,她這樣問我。
「當然需要。公領域的事,也就會影響到非參與之第三人的生活,受到影響的人,也就有資格要求一個合理的解釋。」我接著再說:「吃有機食物,是個人的選擇,但如果政府的決策,會影響到社會大眾飲食的習慣,那就要進到公領域中討論。」我總是有辦法很科學地提出個定義。
其實,有機食物確實味道比較好,當然也比較健康,不過也貴多了,所以我也吃得不多。
「但如果某個農業科技的發展,像是基因改造食物,政府並沒有禁止它,但它的生產,卻會因為基因上的優勢,而也就造成了生產成本,或其它產品特質上的競爭優勢,於是會造成市場上,其它非基因改造食品無法與之競爭,而退出市場,那這是不是一個公共的議題?還是放由市場機能去決定,政府不用也不能介入?」
我正在想著這樣的論證,好像是要攻擊我之前對於「影響到第三人生活」的模糊性。什麼叫影響?是不是有影響,政府就有介入的正當性?還是得要再清楚地定義什麼叫「影響」?或者是再拉出「契約自由」或是「市場機制」,來界定「影響」?產品進出市場,看來也不是什麼不尋常的事,農產品會不會有什麼特殊性呢?腦袋一團混亂之際,朋友又跟著繼續問:
「如果這個控制基因改造技術的,是中心國家,他們可以以因為控制基因改造技術,而以非常低的生產成本,在國際市場上與第三世界的農產品競爭,從而造成第三世界的農產品滯銷、農工失業、社會破敗,那麼這樣的基因改造技術,政府應不應該管制?而又該怎樣管制?具體的說,美國政府又為什麼得要冒著國內農業產業抗議的風險,去為第三世界的農人,制定管理基因改造食品的法律呢?」
我已經完全投降,就像是顆大白菜,手舉得高高的,一臉慘白。
「所以,回到最開始談的,公領域與私領域之間,恐怕並不是那麼容易從『影響』這個概念來說的,從多「私」行為,會影響到「公」生活,而同樣的,「私」生活的型態,也經常受到「公」社會的影響。公私的界定,只是那些偽善的自由主義者,自以為很科學的概念,實際上並不是一個很有效的分析。」這樣的推論,其實並不是新的,不過我倒是沒想到吃素,吃Bio,可以拉到這樣的結論。
「而『理由』,實際上從來也不是社會生活的重點,私領域不用理由,公領域也不是能用理由來論證的,是用『權力』」。
「那,我初一、十五吃素也不是『理由』,而是由是『權力』決定的嗎?」好像大白菜被煮熟了,還不知道倒底是被水煮,還是焗烤一樣。
「不會呀!你有完全的權力,決定你要不要吃素啊!」在我面前是個天使,以一種非常善良的方式,告訴我原來我之所以吃素,雖然沒有理由,但還有自由。
註:圖片是一位專業的攝影家黃有全拍的鳥類照片。為什麼在這篇文章裡,放這張圖片呢?我想,是因為這隻鳥吃素吧!!而且,它跟我一樣,也有完全的權力,決定要不要吃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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