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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4-03-09 19:19:23| 人氣288| 回應0 | 上一篇 | 下一篇

【在傳統與現代之間】知識份子在當代台灣的角色II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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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的政治社會與文化傳統,是不是有個能夠保證讀書人、士人,他們的超越性可以實踐的社會機制?」。我想這篇文章就主要來回答這個問題。

很悲觀,主要倒也只是在回答這個問題時很悲觀,覺得中國的政治社會與文化傳統,並不存在,或即使存在,也只有非常虛弱的社會體制,可以保障士人們的超越性可以實踐。不過,卻也樂觀的是,這個答案,就只是對於過去的中國。對於現在的中華人民共和國這個中國,相較於過去,卻是多了點樂觀。

今天,我們可以在中時電子報上看到一位前解放軍醫生,蔣彥永,寫了信給中國人大,政協,要求平反六四學生運動。他說,學生運動是愛國的,而解放軍開槍是錯的……國家,並不同於政權,而對錯,也不是從政權穩定來解釋……

我們或可以先將蔣彥永放在一邊,再回到上篇文章裡一直提到的余英時。余英時對知識份子與中國士人的比較,說到他們都有種「內在超越」,而都不是只是「腦力勞動」的特質而已。於是,因為中國的傳統士大夫經常思及的「天下蒼生」與「道統」的問題,所以也有與西方知識份子近似的特質。我在前文已經將余英時對道統、內在超越等「唯心」論的特質,做了一些簡單的批評---重點也就是在於,這些文化取向的實質主義路徑的分析,實際上將會犯了因為抽象地挪用概念,忽略了社會脈絡,而使得概念在比較的同時,出現了「唯意志論」的任意性:也就是說,會因為意向上,先行地想要在中國社會裡,也找到西方現代化過程中的重要因素---知識份子---於是,就先找到了個「中介」的概念,即「內在超越性」,然後再指出「中國傳統士大夫」,也就是西方的知識份子。這種狀況,同樣地發生在余英時研究中國資本主義發展的課題上:採用了韋伯的【新教倫理】的概念,余英時指稱明清時代,中國也已經有了士魂商人的賈道……

這種研究方法,使得余英時在解釋中國的資本主義,或是中國的知識份子的作品上,都受到嚴格的批評:陳其南就指出,東亞地區經濟發展的文化價值和社會制度基礎乃在於家族意理,而非曖昧的儒家倫理。而宋光宇也強調是「家族倫理」與「光宗耀祖」的成就動機帶動而非「儒家倫理」推進明清的經濟發展。實際上,即使不用陳宋二位的批評(當然,學術研究受到批評是常見的,雖有不贊同余英時觀點的,但也會有認同他的觀點的),我們也可以問好幾個問題,來質疑余英時的研究:韋伯強調的新教倫理,指出了其「入世苦行」的非理性,但這些價值,在儒家倫理裡存在嗎?而又,如果儒家倫理真是有促進中國資本主義發展的力量,那麼,為什麼千百年來了的儒家,卻沒成就出個資本主義,反而還多有「重農抑商」的色彩(見【鹽鐵論】)?

同樣的批評,也可以應用對余英時於中國「知識份子」的研究上。也就是說,余英時用「儒家倫理」生硬地類比為「新教倫理」,而在這裡,也同樣地將「中國的傳統士大夫」,去脈絡地等同於「西方知識份子」。於是,就如果我們在他對新教倫理的研究上,從「入世苦行」的精神質疑起,同樣的,也可以質疑余英時將「內在超越性」之此概念的掌握,及這概念是不是可以應用在中國的傳統士大夫身上。西方知識份子所具有的「內在超越性」,在中國傳統知識份子的身上,找得到嗎?而又,如果傳統士大夫真的早就具有西方知識份子的內在超越性了,那麼,為什麼千百年來的中國士大夫,沒有成就個現代的中國,反而,正如同余英時自已說的,中國的士大夫,與國家之間的關係,從原本國家的核心地位,而逐漸邊陲化---甚至,不只是逐漸的邊陲化,還在這邊陲化的過程中,經歷文革、流放,甚至是出逃國外……

從借了「新教倫理」,而提出「儒家倫理」,再到「內在超越性」,類比「傳統士人」與「知識份子」之間的關係,這一段我的重點是在方法論上的,倒不急於進到有關知識份子的討論。我想說的是,余英時的研究方法,也許自覺或不自覺的,因為太關心於中國的發展,想像中國是不是也有西方發展中的原素,於是,就從他的文化研究的路徑,以「入世苦行」或者是「內在超越性」等的概念,也來找中國的資本主義或是知識份子。這種方法,很容易就會有種去脈絡的「唯意志論」的意向性。那就好像是我們然後閉上了眼睛,然後心理一直想著什麼顏色,我們在張開眼後,會特別容易在空間裡,注意到這個顏色一樣。研究前的意向,不僅僅影響了問題意識的形成,同時也影響了對於資料的選擷,及對這些資料的詮釋。這種研究方法,就像是一個充滿著夢幻,心理一直想著青蛙與王子之間有什麼差別的小公主一樣,希望她的一個吻,就可以讓青蛙變成了王子---

青蛙與王子之間的差別,不只在於蛙腿的長度,或是眼睛的大小,那將是整體個體有機的差別,而且,甚至不只是這些細胞、組織、器官、系統的結構不同,青蛙之所以是青蛙,還是因為它所生長的是個水池,而王子之所以是王子,還不是一般人,也因為他成長的是在皇宮內院……是一個結構性的差別,造就了王子與青蛙的不同,我們不能想著一個吻,就將青蛙變成了王子(反之亦然)。中國與西方的差別,不只因為知識份子、不只是因為文化不同,急忙地想要找到個什麼答案,讓中國現代化,除非是幸運地遇到了個被巫婆上了咒的王子,否則不只是丟了金球,還會因為吻了青蛙,而滿嘴的噁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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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英時的研究有問題,不過我們又何曾看過多少篇人文社會學科的文獻,人家說是沒有問題的呢?但是,我也並不想這麼鄉愿地說,反正大家都有問題,所以余英時的研究還是有價值的。是的,當然有價值,重點不是有沒有價值,有沒有價值的問題,不是個客觀的問題,而是對於誰,在什麼時間點上,於什麼問題間,有了怎樣的價值---1992年,中國六四事件後好幾年了,政治社會比較穩定,而經濟也快速發展,在這個時候,也許,提到了知識份子的「內在超越性」,也就有比以前更大的價值,這不只是因為知識份子需要的土壤,已經逐漸成形了,而所謂的「內在超越性」,也從原本漂浮空氣中的「文化」,逐漸生根。

這裡說的土壤,指的是政經體制與社會文化機制---還是留到下篇再談好了。



註:Franz Brentano(1838-1917),德國心理學家、哲學家,當代格氏塔心理學的奠基者。上文中提到的「意向性」,就是這位心理學家所提出來的,而當代的現象學,也深受這概念的影響。

其實,在新聞台上,已經談了好幾次意向性,也不斷地討論到關係主義。原本這篇文章如預期的,是要開始談「社會結構」的問題,不過,一方面寫著寫著,發現如果談社會結構,沒先將我所想說的「關係主義」與「意向性」談清楚,很容易這裡所說的「社會結構」,又會落入「實質主義」所界定的結構。另一方面,我也希望能將余英時的意向,談得更清楚一些,而可以從中國,再轉到對當代台灣的知識份子。我想談的是台灣,不過我也得說的,我並不想讓自已變成一個「唯意志論」的台獨份子,因為急著想像自已與中國人的不同,所以丟下所有與中國的關係---也許,得去接受,今天在討論台灣人,最大的限制,也就只是將台灣人對立於中國人而存在。這確是一個重點,但那不是全部。台灣,是世界的台灣,而不是中國的台灣。承認自已與中國之間的愛恨,理解它,再放下它,才能讓台灣變成世界的台灣,讓台灣就只是台灣。

將原植羅琳的照片換下來了,結果很奇怪,竟然羅琳一直在,好像真是巫女一樣……

台長: 寄居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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