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盡天涯 成長是包容傷心的一切理由；生活是早上的兵荒馬亂與晚上的燈下樹影；寫作，不過是與自己和世界對話的一種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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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林玉鳳

 

　　原來打算好好集中精神寫書的暑假，自看到政府新城區規劃諮詢文本上面那張漂漂亮亮的水彩畫，一直在分心。不是因為水彩畫得太好，而是畫中幾幢高樓把主教山一帶嚴嚴密密的掩蓋，政府展現的未來新城新景，居然是個對岸再也看不到舊城山景的世界。這種美麗掩飾的粗暴，居然每天都有人讚好，怎能教人不分心？

　　忘記了是哪一年，台灣作家龍應台到澳門訪問，有機會與她茶敘。那時龍應台正在香港作訪問作家，當天會面之前，她在澳門的大街小巷游走了一段時間，見面的第一個問題就是：「為什麼澳門的舊城區可以保存得這麼好，不僅是舊建築，連那些街角、巷弄，都保留了原來的文化肌理，為什麼香港反而沒有這樣保護？」那時，我幾乎是不假思索就回應道：「因為我們很好運，當全世界都在發展的時候，我們沒有能力大刀闊斧，推倒重來，破壞舊物。當我們有能力發展的時候，這個世界又剛剛已經興起了保育舊區舊城舊建築的想法，所以我們最美的城市面貌得以保留。」

　　是的，曾經很長時間，我都覺得澳門人是幸運之神的寵兒，在很多歷史的關節點上，有些東西明明很容易一去不回頭，卻總會在最後關頭被制止，澳門可以避免走上不歸路。像歷史上，多次有人要推倒新馬路建築發展新區，又或是像1966年的「一二。三事件」最後引發兩萬紅衛兵在拱北集結一樣，當年如果他們進入澳門，澳門的世界會全然不一樣。那些城市發展的，政治動盪的事件，就連2003年在鄰近地區肆虐的沙士，最後都好像一種特殊神秘的強大力量介入下，突然轉向或消失，留澳門一條後來看起來更健康的發展道路。

　　於是，我們習慣了澳門是個蓮花寶地，以為一切有破壞力的風暴都會過門而不入。只是，無論幸運之神曾經如何眷顧我們，祂總會見識過，人瘋狂起來的時候，拆寺廟，毀神像，焚經書，歷史的教訓是，到了這種瘋狂的時刻，神會靜謐不語，等人類在瘋狂過後的頹坦中自省，由人的自省來保護自己。今天的澳門，不知道是不是已經到了這樣的境地？

文：原載2015年8月27日《澳門日報》“筆成氣候”專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