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光布袋戲同人創作。
※默蒼離(策天鳳)與雁如卿(雁如君)。
程澧若匆匆忙忙地走進院子時,雁如君半躺在廊下涼榻上休憩。
午後和風,暑氣依舊,拂面而過的熱意,化作少女額際凝結的汗珠,盛著一點鎏金閃動。
程澧若執袖拭汗,輕手輕腳地走至榻邊,把擱放几案的紈扇揀起,目光落在那張瑩白似雪的睡顏上,有一下沒一下地朝人打扇出風。
空息一滯一急,不消片刻,便引得榻上人抬睫看來,濃麗的紫眸在廊簷切出的一道深影中,沉浮著子夜星斗,無端令人心神一靜,「怎麼了?」
「此時王宮熱似蒸籠,王上身子沉重,竟連汗也沒流。」程澧若嘆了口氣,見人醒了,便坐到榻沿,悠悠地替人搧風;榻上人青衣素裙,烏黑的長髮自頸側編成一條髮辮,脂粉未施、片釵未戴,素淨模樣仍難掩其容色清美。
見她撐著手臂要坐直,少女慌得丟開扇子,攬住那清瘦的雙肩,半托著那高高挺著的大肚皮,戰戰兢兢道:「王上,怎麼樣?」
「我很好,還不至於行動不便。」雁如君拍拍少女的肩,示意她儘可鬆手,程澧若瞥了眼女子凸起的腹部,絲毫不敢鬆懈。還是將領時,雁如君那不惜命的模樣,人見人怕,偏偏還能談笑風生,若不是遇到某個命定的剋星,她哪有什麼活頭?
想到自家王上的剋星,那也是個人見人愁,鬼見鬼嚎的主,程澧若心緒複雜,不自覺地摸了摸王上圓圓的肚子,本來還盼著能藉此機會長點肉呢,哪知道那個叫冥醫的,那麼會餵,都餵到孩子身上去了,連胸脯都沒長多少……
出神間,只感手下撫摸到怪異的突起,程澧若輕疑一聲,忙蹲下身去看,「王上,孩子是不是在動呀?」
「是,每天都會動的。」雁如君瞧著少女新奇的神情,不由笑了笑,最初一段時間,為免去程澧若緊張憂懼,她早一步讓其暫居故里,直待一切穩當之後,方才將人接回宮中--另一層緣故,雁如君並不為外人道。
於她而言,對程氏的承諾已踐,去留全看少女意願,而允諾與否、留在何處,雁如君向來全無計較,只憑那人要或不要。
這話說來,往往寒人心扉,雁如君卻分得極為清楚,忠於諾,誠於人,她可以付出性命護程澧若一世安穩,也能毫不在乎地轉身離去。只活到如今,竟無人知曉她是這樣一個「無情」之人,反而將通透重情的那人,當作無情之輩。
「希望孩子出生能跟王上一樣。」程澧若側臉貼著她的肚腹,溫柔地說著,但在想到那個讓王上懷上孩兒的男人時,眉頭不自然地擰到了一塊。
「那些都是無所謂的事。」雁如君依舊含著淺笑,「無論他會是怎樣的,我都想生下他。」程澧若似懂非懂地望著面前總是沉靜平和、處變不驚的女子,笑意淡如雲絮,說的話隨意,卻有一股教人舒暢的從容慎重。
雁如君一直如此,淵亭嶽峙,清朗如風,她纖秀松勁的身影,是羽國兒郎追隨的目標,然無人知曉她湛湛目光所及的黑暗。
或許有一日,她會言笑晏晏向人承認,曾經歷過的艱辛或危難--往往在那無數個當下,她生死徘徊,危在旦夕,卻在看見任何一個羽國子民的面龐時,真誠一笑,出手相助。
程澧若在被譽為羽國傳奇的策天鳳,帶著彷彿從天而降的種種「奇蹟」出現之際,已經徹底認清雁如君離自己有多遙遠。
就連其天定雙生的兄長,都在凌駕於立場的博弈中,追趕著可能突圍的瞬間,而始終默默陪伴女子的自己,卻只能對著她負載天地山海的龐大孤獨束手無策。
現在,那些曾被自己一相情願認定,加諸於雁如君身上無可止息的背負與絕望,在策天鳳不經意地拂袖之間,已然湮滅於世。
那絕世女子甚至連嘆息也沒有,起身便能走過塵埃,純淨如初。
每每思及此處,程澧若的不甘便會消去一點,再消去一點,成了那些無關痛癢的話語,無關緊要的日常。
「王上不知道,要是像……鳳后那般,可得多折騰啊!」眼見一張少女粉面皺成個包子,雁如君僅是抬手拂去其頰畔汗滴,「他怎麼了?」
程澧若暗自氣惱,面上勉力保持平靜,「畢竟代政也有半年了,按理說大臣們早該習慣,但最近似乎又布置了新的作業了吧……」默默覷著女子溫和如常的神色,少女不住低語一句,「再難再苦,也不及鳳后對王上萬一。」
雁如君微微歛下眼,不言不語,撫著肚子悠悠往園中而去。
此時日頭漸西,不似正午熱烈,兩側皆有樹蔭掩映,饒是如此,霜雪似的肌膚也迅速被熱意包裹,雖未出汗,已覺出絲絲悶熱。
「王上!」程澧若怔怔瞧著女子漫步於豔陽之下,趕忙追了上去。
少女儘管把握不住王上與鳳后的心思,多年相處,仍確信雁如君是個沒有怒火的人,雖然難以置信,但女子確實是這樣的人。
這也表示,她的行事不受情緒左右,包含--殺人取命,裁定賞罰,近乎無懈可擊。
要真有弱點,還是個強大得無從威脅的弱點。
「阿若,我問妳。」雁如君走進臨湖而建的廊道上,瀏覽湖面風光,夏荷亭亭,清澈平和的嗓聲,輕似低喃,程澧若不敢造次,垂首跟在其身後。
「我是人嗎?」
程澧若腳下一頓,險些跌跤,好容易站住了,才應道:「王上自然是人。」
雁如君不甚在意,停下腳步,淡淡回眸道:「我是人,王是人嗎?」
少女總算明白過來,把頭垂得低低的,女子從頭至尾毫無半分責備,卻教人自慚形穢,「『我』可以犯錯,『王』不能犯錯。」
--是以他的嚴厲,他的所有合理不合理,旁人或解或不能解,都只因孤應做而未做,孤應做而做不到,僅憑此點,就是要孤讓賢亦無怨。
雁如君沒有把話說盡。
只是轉身凝視著遠處亭臺樓閣,瓊樓玉宇,想著城中百姓家,城外天高闊;國外日月爭,世外桃源境。
或有一日,她能與那人攜手同往;或有一日,她會與那人終老羽國。
不管哪一種,皆是「雁如君」的心甘情願。
廊道彼端,是一座湖心亭,有人迎風而立,滿袖荷香,一襲白緞紅袍,彰顯著羽國唯二的至尊地位。那頭恰似春水漾綠的長髮飄飛,長眉濃睫,盛著一段熒夜流火的眸光,那人靜靜站在亭中,便已襯得湖色寡淡,白荷萎靡。
雁如君尚未走近,那人便早早離開亭子,等在盡處。
「蒼離。」雁如君隔得尚遠,呼喚已至。
策天鳳既不相迎,亦無喜意,好似雁如君若不出聲,他們便能眼睜睜地錯身而過。
待得女子行至近前,策天鳳才踩著與之相若的步伐,跟在其身側。
兩人身後的程澧若衝著青年擺了鬼臉,飛快地朝反方向跑了沒影--她還得張羅王上和……鳳后的晚飯呢!
雁如君對少女的脾氣心知肚明,也未提及方才之語,很是享受無言無語的寧靜。
策天鳳哪怕當著他人出口成章,言詞如刃,刀刀致命,整個人仍是靜的。
可惜他們的孩子正是活潑的時候。
雁如君發現肚子又動了一下,腳下不停,僅是扶著腹部的指尖細微顫動,策天鳳便已側目看來。
「是胎動。」雁如君說得一本正經,策天鳳聽得輕輕挑起一邊長眉。
每當如此,羽國的君王便被勾得心跳難抑,狀似醉酒,雙頰生暈,「我沒事。」
眼見雁如君眼底清朗無畏,一顰一笑間卻妍麗嫵媚,使人難移目光,策天鳳也未得心醉,而是垂眸盯著她隆起的腹部,「眼下時候未到。」
策天鳳之言,乍然聽來似乎在指生產之期,然雁如君立時便明白了,「這麼說來,確實只有晚上……」似是想到什麼,女子倏然住了口。
青年清褐瞳眸猶似流焰凝映,透綠羽睫輕輕眨攏成一圈綿密的扇影,再睜眼淡然依舊,唯平直清潤的脣角有了一絲微不可察的弧度,「只是妳一無所覺,並非未曾發生。」話至末尾,那把輕雪碎散的清冷聲嗓,轉出一抹淺淺歎息。
然他眉眼未動,神情全無半分變化,彷彿那低微的、耐人尋味的一歎,僅是白日夢影,片羽不存。倒是雁如君秀眉微蹙,沉吟半晌,才望著無波無瀾的玉白側顏,誠實地道:「我確實不知,但這也表示……孩子並無不適。」
聞言,策天鳳眸色一凜,朝她清清淡淡一瞥,彷似冰刃剜肉,引人發怵,就憑朝上那些鵪鶉似的朝臣,尚不值他這一眼,「我問的是妳。」
雁如君一笑,足令花驚雲舒,明媚照人,「自然歡喜。」
「歡喜什麼?」洞燭機先,翻覆風雲如他,在此人面前,從不吝惜坦然相問。
「因為你。」她認認真真地望著他,不知回答了什麼,又如同回答了一切。
「因為我。」青年漠然念了這麼一句,神情若雪霽微晴,溫和靜定,分明沒有笑,卻恰似女子溫朗笑靨,沁人心魂。
湖風徐來,衣袖飛揚,女子輕薄的夏裳勾勒一身磊落英秀,唯輕掩肚腹的雪白指掌有著奪目的溫柔。
青年的眼光靜止在她微微彎起的脣角,在覺察彼此雙目相交之際,不約而同望向遠方,彷彿看盡絕景,忘卻餘生,猶記當年誰人一騎白馬,邀他共享此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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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為了迎娶鳳后,卿仔傾盡所有她能給的,以羽國全國軍隊、財富、人民、政治甚至是羽國的將來,認真向教授求婚。
但感覺沒有這些,教授也未必不肯(喂)不過在他們眼中,誰嫁誰娶似乎也沒什麼分別就是了(毆)總之,這篇就是以前龍鳳系列文的加強版(?)我有點想照這篇的氛圍跟劇情接續龍鳳,不過以前寫得也算有趣,之後再好生思考怎麼調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