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霹靂布袋戲同人創作。
※清水向、半架空。
其一:
神無月手裡捧著一盆尚未發芽的花草,慢行在落日故鄉的路上。而後許多居民捧著一疊又一疊的書冊,在他身邊轉悠,見他走近,依舊熱情地向他打招呼。在經過他們的同時,神無月瞥了眼書名,都是些無關緊要的書冊,有些甚至是無字天書,破舊不堪。
他照舊關心了一下,「你們搬這些書,打算上哪去?」居民們笑得有些尷尬,在他決定將問話當作客套,表示體貼地走開時,回應總算降臨了,「草一色說要收集不要的書墊桌腳,提供書的人,還能與他打一圈,而且只贏不輸。」神無月挑挑眉,敢情有人技癢無處發,還虧本如此。他看了看手中的盆栽,淡淡地道:「那這樣,我不共襄盛舉一下,就太對不起他了。」
有幾個孩童塞了本三字經給他,他彎了很淺的笑意,將書還給了他們,「留著吧,好書何必拿去墊麻將桌桌腳,實在太浪費了。」感嘆似的說完,他準備先將花草栽下,再去找草一色,這時一人優雅音嗓響起,愉快地附和,「神無月說得沒錯,小朋友可別跟草一色學。」莫召奴拍了拍孩童的髮頂,話語之間有著笑也有溫柔,孩童不好意思地道了歉,乖乖跑回家去。
「神無月,你還沒想好栽種的地方?」莫召奴看著他倆於異地遠行取得的花草,搧開折扇問著,而後又像回憶什麼般,打量了四周一番。「方才就想好了,不如栽在草一色的麻將桌上?」神無月指著不遠處大排長龍的宅子,向莫召奴示意。
「如此甚好,當初吾們三人的牌局始終無法成形,如今也該實現好友的願望了。」莫召奴輕笑一聲,尾隨神無月朝草一色迎戰落日故鄉居民的四方之城地點而去。
其二:
「來啊,大伙別跟我客氣,只要坐得滿四人就抓風!」草一色拿著牌尺,老神在在的摸著下頷,直到某兩個人補上順位,自動自發的找起東南西北準備搬風,看得他哈哈笑了起來,「總算等得不冤枉,你們兩個走哪裡去,不好好打上一雀,可不准下牌桌!」聞言,神無月將盆栽捧起,對草一色比劃了一下,「這是我們帶回來的土產,栽種得當,功效奇佳。」草一色哼了哼,給莫召奴一個詢問的視線,然而只換來一陣搖頭聳肩。
「什麼功效讓你讚不絕口啊?」說著,草一色將骰子擲進牌池,決定莊位,神無月嗯了一聲,將盆栽放在窗台上,一本正經道:「戒賭。」此話一出,眾人哄堂大笑,草一色掏了掏耳朵,莫召奴以扇掩面,偷了個笑。而第四名本該由村人遞補,卻不知何時,竟換上了櫻千代,「喂,虱目魚妳插隊做什麼?」
「當然是為了贏得那盆花草。」
其三:
這久違的牌局,眾人玩得很是盡興。尤其草一色,整整三雀,雖輸了兩雀,還是笑得合不攏嘴,一群人便趁著太陽還未落山,開始種花弄草起來。其實神無月也沒帶什麼特別的花種,純粹興致而已,村人們大多拾了餘下的種子,也跟著掘土澆水,一時之間,落日故鄉熱鬧無比。
「願賭服輸,何況這是心甘情願,挖個土算什麼。」草一色替莫召奴剛埋好的種子澆了水,莫召奴拍了拍手上的土屑,笑道:「草一色你這是放水了,否則我三人聯手,也難力挽狂瀾啊。」一旁櫻千代一邊翻土,一邊搭著話,「已經賠本邀大家打牌了,還要放水,真是想不開。」
「妳不懂,心情爽快,輸錢也輸得愉快。」草一色拍著胸脯,隨即又像是想到什麼般,偏頭瞥了櫻千代一眼,「妳也不容易啊,竟然跟得上莫召奴與神無月的步調。」櫻千代不表示意見,心裡卻腹誹,整天聽著一口麻將經,生手也該聽成老手了吧!
「許久不見,你們仍是老樣子。」神無月完成了另一頭的種植工作,回來便恰好制止了草一色與櫻千代即將上演的拌嘴戲碼,草一色似乎聽出話外之音,配合地答腔,「神無月你也是啊,剛才頻頻想放槍,真正瞧不起人。」聞言,神無月咳了聲,放下盛水的木桶,提醒道:「做了這麼多活,眾人不喝茶嗎?」
其四:
午後,草一色蹲在凳子上喝茶,看著莫召奴替其他人倒茶,櫻千代跟一群婦人燒水,拿出了今年剛採的新茶,味道雖然普通,卻在面對逐漸深紅的朝陽,以及眾人閒聊的恬淡氛圍烘托下,顯得別有番滋味。
「草一色。」年少的聲音透著一份穩重,鬼祭宗煌仍舊一襲淡雅藍裳,自林內悄聲走了出來,草一色挑挑眉,跳下了木凳,轉身就想去喊莫召奴,卻被少年拉到了角落,「別聲張,我想給舅舅驚喜。」草一色撓撓髮,一口喝乾了手中的茶,托腮瞧著鬼祭宗煌,然而少年平靜的面容沒洩漏出半點情緒,他聳聳肩,「除了城主前來,其他的驚喜哪會有派頭?」怎知話才說完,鬼祭宗煌便露出大大的笑臉,讓草一色感歎起小孩子的敏銳,「雖然……但我想他們還是想見見彼此的,你說是嗎?草一色。」
草一色煞有介事地頷首,忽然開始期待這些久違的重逢了。畢竟他早上才經歷過一回,無論是誰,都值得那一瞬間的愉快,「那是當然,趕緊去吧!」然後就數著今晚能有幾桌麻將,拄著後腦走了。
其五:
神無月從開始種花時,就沒找著該是一同回來的淵姬。他慢悠悠地踱著步子,在暌違不知多少日子的東瀛土地上,嗅著似乎與異地無什麼差別的空息,便覺身心舒暢,更或者是──安穩。他覺得離開這麼久,要把往事放下容易多了,沒有立場問題,沒有選擇問題,更沒有公務……沒事。言而總之,他相當歡欣,但每當想起離開的初始,時常還會覺得空落落的,直到看到落日故鄉的朋友、居民,才終於有種踏實感。
「妳在這裡做什麼?」神無月理了理皺亂的紫色衣袖,好奇地望著獨自一人站在空地央心,仰著頭好似在看風景般的淵姬。她一身的黑,在夕陽底下,又被染成一身紅。那些矛盾的紅橙色,照耀在她褐色的長髮時,會流著細細的光澤,絕麗的濃淡,化成了一抹灰色。「沒什麼,你和村民折騰完了?」淵姬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也不怎麼搭理,復將眸光移回頂上的一片霞輝。
「算是吧。這裡、那裡……妳也種了不是嗎?」神無月好整以暇地指了指幾處被悉心澆灌的鬆土,眼神比淵姬還要鎮靜,絲毫不覺得自己戳破了什麼事情。淵姬低聲一哼,對著他是不必冷言冷語的,就連一點情緒都不用,對自己的心或許就能夠誠實一點。「你還記得,我說過我討厭離別嗎?」這句話問得不算突然,神無月想著自己的計算能力如果良好,那麼離開東瀛的這些年,他幾乎沒與淵姬有什麼交談,卻還是相安無事到現在。
要在以前,他一定會找機會讓她說說話的,然而這次他卻覺得該交給她自己來說了。因為,這一切的選擇到頭來,還是必須由自己跨越過去的不是嗎?
「你雖然無法明白,但那也是我的實話。」神無月點點頭,從離開神野山,他早就想得完全了,他選擇他的立場與身份,然後把淵姬留在神野山。把她一個人留下來。頭也不回。就算跟長老們換得了她的自由,卻只是一種無用的彌補,用著以為對她好的方式,而後他滿足自己,又把她給留了下來。他想他們不是情感遙遠,而是距離遙遠,他留她一人的時候太多了,多到他已經快要忘記她、忘記自己了。
「你說我對人忒冷漠,所以……你一定還否認我當初的作為吧?」那雙清淺的淡眸掠過他所讀不懂得未明,神無月上前兩步,淵姬側過身,正待續上話語,神無月卻已開口,「妳真是誤會我了。我說過,妳可以等,但我沒說過妳不可以不等。」他彎了一抹笑弧,心情是別樣無奈,又較之那段只有源武藏的日子,舒坦了不少。「在你面前,我是很自私的。很久之前,我讓你心懷天下,很久以後,我想要的是你回來我身邊。」她聲音依然清冷,神無月覺察那纖細背影的顫動,一時無語,但他明白自己從沒怪過她任何作為,甚至能夠意外、能夠理解。
為什麼呢?
看著她,他還真學不來生氣是怎麼一回事。神野山上的生活,他想著他們的過往,那是在人世間成為軍神後,令他不時懷念的記憶。只有想起他們的一點事情,他才覺得自己那些決定,能夠有個餘地。真正自私的人是誰?為了蒼生社稷,他從不在乎付出多寡,為了至交好友,他也不懼任何險阻。可他卻什麼也沒留給她。除了一段不會再重現的過去,他讓她自己一人待在神野山裡。
「……淵姬,妳不會需要我的道歉,但我想告訴妳一件事。」神無月嘆了口氣,時間除了改變他的身分與使命外,又還能改變什麼呢?他們都沒變,只是換神無月在等她。等著她自己開口,向他說點什麼都好,讓他知道她所想,即便是自私、即便如何不堪,其實他不在乎。再怎樣的武裝,還是那些手段底下的逞強,他還是看得出來的,所以他沒有責難,更無資格責難。畢竟他們在神野山上,一起度過了那麼多的時光,他雖然不說,可是卻是珍惜著,希望她也一樣。
「我在這裡,妳可以不用再等。但如果妳不想看到我,我可以等妳。」神無月大方地說著,見淵姬兀自背對著他沉默,轉身就要走,卻如預料之中,聞得一聲喚。
「神無月。」
他想,他們都一樣自私。
但只有在面對彼此的時候,才有機會去意識到,那無論如何都不能放開手的決絕。
就像她說,這世間只有神無月能敗軍神。
因為她在等的,一直是神無月。
在自己面前的,神無月。
Free Talk*
一直在想,淵姬跟神無月的情感,真的像正劇那樣薄弱嗎?直到看了三弦的東瀛漫談後,我才終於知道,他們確實是一對情人。神無月選擇了蒼生,與淵姬分開,她承受著立場之下的犧牲,等待著神無月回來。直到攻打中原,她才終於認為從前那些誓言,早已經在岩堂的權利煽動下變調,所以她去爭取自己的愛情。只是想要神無月回來。
神無月說過「妳可以等」、他甚至還問淵姬「妳到底想要什麼」,可是他從來沒說過一句責難的話,他不是聽不出來淵姬的情緒,他如果不知道,根本不會說「妳可以等」這樣的話。包含著妥協、包含著一點無奈,可是他對他離開神野山的選擇,從不後悔。我想這就是他們的感情吧,不管遭遇什麼,都要去成為彼此的倚仗,就算是自私的,就算得犧牲誰,在心裡深處,總會有對方替你支撐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