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霹靂布袋戲同人創作。
※抽風寫寫小副官敬仰軍神、順便被太宰關切的心情(毆)
時間是太過沉重的負擔,他鮮少想過負責任。
東瀛的和平來得轟轟烈烈,一如那天眾人無法相信的結局,他跪在沙土央心,黃沙漫天,那所謂雲淡風輕的神話,亦也消散於穹空之外,飄至極遠的所在。他有時還能夠回憶起來,欲意追隨、堅定的每個人,是多麼不可置信,卻連一絲絲失落感也沒有。
只因太過相信,太過確定,到了最後,竟化成了一抹瞭解與認同。
那種敬重感是他從未想過的高深,他原本就不是個複雜的人,如今回想,才覺得那一刻的心情,是他一生最最難忘的片段。八神柱隨著時光流逝,傾倒頹危,他在心裡默數了大約有三百多下,才終於聽見戰聲嘎然而止的巨響。但他立即地發現了不尋常,底心逐漸升起的忐忑,驅使他非得親眼瞧上一眼,才能夠甘心。
然而事實,好似從那人足尖再次踏落世間時,就已注定。
可他的人固執,連帶整個神風營都固執得有些歇斯底里了──還是真正在窮擔心的是自己呢?雖然事情結束,一切在政權轉移之下,就是神風營都得以享受和平到來的寧靜,但時間仍在走著,距離扶桑神話從此成為平淡傳奇的日子,已經不知過了幾載寒暑。
他攜著公函,踏進了天皇底下、除了良峰太政之外,最尊貴之人的府邸,意外地見著屋簷邊角下,輕巧越過的身影,他牽起唇角,微蹲下身,抬手撫觸著牠覆滿細柔毛髮的頭部,「才幾日不見,好像又變大些了?」話方落,前來領路的侍從搖搖首,說著牠只有在自己來時才會出現,平時侍女們想餵養著也不行,他頷首瞇起了眸,漂亮得過於秀氣的眉眼透著一絲顯見的愉悅,「太宰大人不在府裡?」
瞧他的笑瞧到有些怔愣地侍從搖頭,恭敬地道:「大人外出前,曾言您若到了,先行進院子裡等他。」聞此,他擺擺手,將手中的公函交給了侍從,打算先行離開。畢竟每次送太政的公函來,就可以從午膳招待到晚膳,他實在是食不知味。雖然不願去揣想對方將自己留下的理由何在,但他始終都明白,他明白他被關心著。無論是神風營,還是太政府,甚至到了這,皆是相同。
從未想過自己能受到什麼天大的禮遇,小小小的文書要平安的生活已是不易,但身邊的人物來頭從沒平凡過,為此,他時常在想究竟退休的那天,會是怎樣的光景……
「唉,我走了,替我跟大人說謝。」不待侍從回應,他逕自轉身,卻迎面撞上來人,被優雅地扶了過去,「玉藻,何事匆忙?」
……對不起,是他錯了。
他不該妄想著要退休的。
「等吾很久?」他端著自己泡得茶,兀自出神,對首響起那還說不上熟悉的溫雅聲嗓,那人俊逸臉容襯著一身華服,足以讓身後屏風上色彩斑斕的飛鳥花卉盡皆失色。他凝眸望著那人,形狀優美的菱唇,彎著些許似笑非笑的弧度,深邃幽遠的眸光一瞬不瞬,仔細瞅來,倒是顯得柔和沉靜。他偏頭,靈動的碧瞳眨著,忽爾才覺如此相看有失君臣禮數,於是垂顏恭謹地應聲,「才剛到一會兒,太宰大人就回來了……是去宮裡?」
才說完,他便暗忖自己造次,即便他從未受過面前人任何一絲責難,但無論如何,過問去向的行為,早是逾矩。「吾是……」聽聞那人啟口要答,他慌忙地抬手,不知為何恰恰扯住了那底墨褐錦袖,四目相交,他怔怔地喊聲,「不用回答玉藻,太宰大人別答……」那人見他此刻無措的模樣,不住輕聲一笑,掩於袖袍之下的掌心覆握他的手,將其執拿開來。
他疑惑地望著,覺察那人掌指修長厚實,比起自己還要稍大許多,壓根忘了要抽回手的事情。但那人並未出言提醒,僅是淡淡地鬆手,又搧開摺扇,「不用覺得拘束。」然面對此等寬容話語,他僅是篤定般地搖首,似是下了極大的決心,啟唇問道:「太宰大人,神風營在我心裡,就是神風營……我迄今還是不懂,為何軍神……」後半段的話他說不出口,發顫的嗓音成功地抑制住所有疑問的衝動,那彷彿是他的執念,即便理解、即便認同,但他知曉自己免不得疙瘩。
軍神與面前的人是不一樣的存在,對東瀛都該是不可或缺的重要。敬慕之心從來平等,若真讓他覺得有哪裡不同……也不過是對自己口中的太宰大人,有著一分言語難描的距離。
但他是誰?又是什麼人呢?
「倘若,你是恐懼信念被摧毀,便想就此逃離之人……從一開始,就不會是神風營的副官。」雅致的玄色摺扇半掩那張俊美臉龐,只露出那對幽深的眼光,雖不刺人,卻很透徹──令他足以看清自己的透徹。「您說得很對,或許玉藻只是不甘心,只是無法說服自己……」頓了頓,他猶帶徬徨的嗓聲尋得了一絲安心,在袖底下的掌心緊握成拳,即便走在如常的街道上,他都能嗅到夕陽西落的溫暖氣息,這就是大家所期盼的東瀛,而他呢?
「就算如此,玉藻還是相信軍神的所有決定,雖然有時候嘛,還是擔心得很。」說著,笑著,他抬眼對上面前人始終溫和的眸光,就像他們以往的每一次照面,存在於兩人眼下的距離,總是如此恰好,一點兒也不覺生分,更不覺太過靠近,而模糊了眼界。
「……唉。」驀然,蓄著一頭銀髮的男子淺淺一歎,眼尾滿是笑意,「玉藻,你又用敬語了。」聞言,他眨了眨眼,不好意思地垂首,望著茶水倒映出的尷尬面容,不由偷了個笑,「那就請太宰大人責罰。」意料之中聞得一聲好聽的輕笑,他就像預知責罰內容般,頷首悄悄道了聲「謝謝太宰大人」。
夜涼如水,天穹疏雲掩月,濃淡合宜的月亮灑落一地光華,院子中的玉麝開得正香,遠遠地,坐在廊上的他,閒散地倚靠著廊柱,鼻尖便充滿濃郁的花馥。他揉揉眼,將懷裡從書閣拿來的冊子闔上,任由晚風吹拂著一頭青絲,有些昏昏欲睡地數著地上的落葉。
說起這個「責罰」,還真是一次比一次奢侈了,他竟然糊裡糊塗地住了下來,現在回憶起來,還真有些不可思議……但所謂有一就有二,想必以後,被留下來的機會,也只會越來越多。思至此,他搖搖首,作為一個神風營過得最好的文書,嘆了口大氣。嘆氣才嘆完,肩頭便被覆上一件外衣,他誠惶誠恐地抬首,不出所料地望見一雙深邃墨眸,怔怔地喊了聲,「……太宰大人。」
那人隨意地「嗯」了聲權作回應,而後自然而然地在他身畔坐了下來,他忐忑地縮了縮身子,僅聽身側人一臉平淡地道:「天涼,不早些休息?」聞言,他搓了搓藏在懷裡的雙手,只是一股腦地搖頭,眸光仍舊凝在他處,始才覺察彼此似乎極少有不言語相談的時候,於是本能地想找話來說,卻發現此時提起什麼,都不如沉默來得適合。
微微側首,他望著那幾乎流洩於廊上的銀白長髮,映著淺淡白光,暈著美麗的光澤,再看那人一身閒然,心中莫名地被揪緊,卻不似痛苦,而是一種虛幻的、不切實際的安然。「玉藻……你喜歡東瀛麼?」思緒才方緩下,這突來的一問,倒教人有些無所適從起來,他執手拉了拉滑落的外衣,琢磨著對方話裡的涵義為何,卻對上了那仍舊溫和優雅的笑靨,終是鄭重地頷首,「那是當然的,雖然經歷過痛苦,但我們都生長於此,哪有憎惡的道理呢?」
「你的回答出乎吾意料。」他疑惑地回望著面前人,那幽深的雙眸彷若星夜,閃動幾許看不透的微光,但他卻能看見,那人眼底心底,滿溢而出的愉悅笑意,面上不由感到羞赧,他果然還是最不會跟軍神以外的高官們相處啊……雖是如此感歎著,本來微彎的唇角,亦跟著對首之人,悄悄勾起。那人見他不答,輕輕起身往院裡走,仰望著月夜,在清風中顯得有些虛渺的淡雅聲嗓又起,「吾很希望,每年都如此時一般。」
「這很困……」他蹙起秀眉,恣意搭話,卻在下一瞬明白佇立院中之人的意指為何,微張的唇口幾度開闔,才不再猶疑地頷首,「一定可行的,因為您是太宰大人啊。」話落,又見著那人莫可奈何的笑,知曉自己職業病再度發作,他掩了掩唇,有些洩氣似的道:「雖然太宰大人未曾當過玉藻的直屬上司,但您……你所要煩擾的事情,也不比軍神或是太政少的……」全然不知為何自己沒頭沒腦就補述起這段話來,就算想要安慰東瀛最偉大的真田太宰,也輪不到他來安慰罷?
「你真如此認為?」覺察聲音就在面前,他反射性地抬首,幾綹銀白雪絲撫過頰畔,有些撓人,他看望著上方人此刻的神情,好半晌也說不出話。那是種存於所有理智之下的執著,太過深切,是他所不能觸及的世界──甚至是為了守護,能可殫精竭慮地失控與毀滅的不悔。也許他所思所想是那樣瘋狂不實,但心底莫名的篤定,更讓這一切趨於一分無可救藥的真實。那人可以對天皇忠誠,對國家虔誠,即便在現實的壓逼下,他只能靠自己去撐起人們所謂東瀛的天空。
他無法想像,但也正因為他不能想像。
所以──他才能在此刻,如此靠近。
「玉藻無權質疑太宰大人。」
倘若那溫雅堅定地走在前方的人,無論付出多少、受傷多少,都能含笑以對。
那他對軍神、對神風營的那純摯的忠誠,根本算不得什麼。
「因為太宰大人,是如此的珍視著……」
時間是太過沉重的負擔,他鮮少想過負責任。
但只要望著那樣堅毅不移的身影,他想,他願意為自己的信念擔負起肩上的重擔。
──那就讓他,晚些退休罷?
……全文完。
Free Talk*
這篇我從沒想過會寫這麼長啊啊!(毆)即興總是失敗,真的好難為情orz
既然都寫完了,其他的自由心證吧XD太宰大人很理智,理智得什麼都可以淡定,要割要捨,他心有定見,眉頭也很難皺得了一下。有誰會注意過他處境艱難的時候?那種理性的瘋狂與義無反顧,我想絕大部分是因為他的信念吧(?)
神無月道別時說:「要為那樣的人(天皇)效命,辛苦你了。」但太宰大人只是很自然的回答:「再怎樣愚蠢,他仍是天皇,不可動搖的君權神授。」也許我是從這一句裡認定,這彷彿信仰似的捍衛(毆)然後玉藻的憂鬱,來自於八山柱之戰的崩潰後續(喂)但奇妙的是,這兩個人只要給對方一句話,就可以化解某些心靈上的障礙,只能說這是互剋的餘韻啊……(不懂)
以下是睡過頭的附錄=v=
附錄:
廊上走動的聲響,透過單薄的門紙,遞入尚在熟睡之人的耳心,他難受地蹙了蹙秀麗的兩眉,揉著眼爬起身,這才發現門外天光大亮,見狀,他幾乎是奪門而出,眼見外邊日頭正熱烈,再看僕役來回走動,不由抓了個人問現在是什麼時辰了,侍女笑答:「回玉藻先生,已是巳時。」
巳時!
不待侍女詢問是否要梳洗更衣,他已先一步回房穿起衣服來,從以前到現在,他永遠都是卯時就守在軍機營待命的,沒想過出缺勤紀錄如此良好的他,也有睡到巳時的時候……一定是這邊被褥太軟太舒服的關係!但他向來不允許自己行事有任何計畫外的缺失,當然也不可能用隨便的藉口搪塞自己……於是只好一邊懺悔、一邊打理好自身,準備向那個似乎剛早朝回府的人,拜別回營。
「大人,請用茶。」
這邊悠哉喝著茶,搧著風的太宰大人一頷首,眾僕從盡皆等在一旁,一派恭謹秩序。直到侍女領著一身翠裳的纖瘦人影進來,那人才終於抬眸瞧了眼,「你醒了。」音嗓仍舊好聽得很平淡,他垂首作禮,而後有些訕訕地坐了下來,「太宰大人,辛苦了。」此話甫出,僕役本還服順的模樣有些微的鬆動,各人唇角微彎,卻仍目不斜視,恭敬地垂眼而立。他心中困惑,不懂為何這句問候會如此引人發笑,那人已放下茶盞,雲淡風輕地笑了,「不會,昨夜睡得可好?」
「很好……好得有點過頭了。」句末已隱沒於唇邊,若不細聽,早已不知他說到哪裡去,然對首之人卻是平淡地表示理解與體諒,大方地道:「無妨,難得有此機會。」聞言,只見那人抬首,僕人們退下,改由端早膳的侍女魚貫入內,他顧不得這偌大的排場,心急地再度捉住了……那人華美的衣袖。
對於自己孩童般的行為感到羞恥,他壓低聲嗓,訥訥詢問著,「吾想,還是快些回神風營比較妥當……太宰大人……」試圖掩蓋過任何蛛絲馬跡,他既緩慢又輕柔地鬆開掌心,然被他方才一捉,已有些許摺痕的袖襬映入眼底,令他瞬時有了立刻消失的衝動!
「好罷,你既然如此迫切,那吾也不便耽擱。不過……」他本來如獲特赦,在聽聞那句但書後,又有些戰戰兢兢地抬睫望著面前笑得優雅的男人,心底轉了好幾圈,卻怎麼也摸不透那人會說出什麼驚人之語……
「為了不讓人說吾太宰府招待不周,傍晚再過來,可好?」
太宰大人,您還是當我沒來過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