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返回都城的飛機上,雷提斯有些無神的任憑軍醫為自己做些簡單的檢查,窗外的白雲彷彿能映照出適才的畫面──
「呃,團長,你說什麼來著?」
團長停下手邊的事務,轉過頭跟雷提斯重複剛才的話:「我說,你就隨著他們回城。」
「但是……」他指向村外焦黑的原野,不接下文的沉默之意已經非常明顯:我們這些當事人也需要處理善後吧。
被激光射擊後的場所可以說是被嚴重破壞以及污染,沒有處理根本無法在往後的數十年自然生長,雖然自己不是專業份子,但也少說可以再這時出一份心力。
「得了吧,少你在這礙手礙腳。」
雷提斯愕異的轉起頭,自己並非專業這點是很清楚的,但這樣說是不是太過了……來者是倖存者之一的副團長,但他臉上的表情並非是這樣令人厭惡,反倒是掛著溫和微笑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算算自己的退役期還有幾天?」
「……六天左右。」
「所以咯,你覺得呢?現在的情況是少你一個不少,多你一個卻嫌多……」
「你丫的!」雷提斯默默的腹誹突然開朗起來的副團長,平時聽到這消息可能快樂爽上天,不過眼前這種形式還抱有想早點走人地心思,只有兩種人:膽怯懦弱以及冷酷無情,恰巧這名軍人兩者都不是。
無言注目團長,得到的訊息也相當肯定。
「雷提斯.洛奧貝夫,就此跟弟兄們別過了。」雷提斯對團長做了個標準的軍禮,收到回禮後,在眾人的目送下上了運輸艦,開始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的返鄉。
但他沒發現的是,目送完畢之後,那股硬撐起的短暫歡樂頓時土崩瓦解,適才笑著的副團長臉色也十分難看,誰也沒法在這片死地上尋回往日歡樂,演戲的笑容也只是讓離去的雷提斯能夠盡量減少負擔的離去。
「到了,技術長。」一名士兵回頭匯報。
隨著緩緩停止的機體,逐漸下降的感覺以及窗外的景物都讓人知道到達目的地,扶著一旁把手站起身來,走向機尾的出口迎接那炫目的日光──
不,該說是夕陽吧,儘管是昨天那……喔,昨天傍晚喝醉了,是前天。前天那顆夕陽也是如此橘黃柔和,但故鄉的陽光以及空氣就是讓人有股懷念的氣息;雷提斯發自內心的露出放鬆的微笑,想不到自己並不如表面上,其實是十分思鄉的啊。
家鄉跟營地只有這麼短短不到兩、三小時的航程,當兵的兩年中卻是沒有利用過假期回家探視,反而留在營地內如日常般,該做什麼做什麼去。
不是什麼狗血地「看到老子回來就是俺功成名就之時」這種電視才有的老梗劇情,而只是純粹的不想看見父親罷了,畢竟當初入伍時跟他並不是相當愉快,而回去於情於理自然是要回到家中,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不看老子也要看老母;是說這麼長一段時間沒回去了,不知道會怎麼被母親唸才好……
雷提斯步下飛機,也沒有什麼行李,兩手空空地跟一旁弟兄打了聲招呼就要離開,卻不料突然就有三人阻在自己面前。
來人穿著一身熟悉軍服,正不是國軍的裝扮嗎,頭陣那人客氣地道:「雷提斯技術長,司令部那邊還等您匯報。」
哦,倒是忘了這點,畢竟也還是重點關係人,上頭不可能不找自己詢問詳細情況。
「勞煩帶路了。」在對上外人時,政商世家從小時候就培養起的專業笑容就這麼掛在臉上,儘管雷老大爺心底根本笑不出來,誰也無法在短短地數小時內忘掉方才驚心動魄的場面,更別說等會還要跟上級報告詳細內容。
走出軍用機場,跟三人坐上一台浮游車,不到十五分鐘就抵達司令部;儘管知道要到何處去接受詢問,但在怎麼熟悉這裡也得顧全這些下士的面子,一路上面帶微笑地跟認識的人打招呼,不一會就站在三樓的會議室前。
「就是這了。」其中一名道,雷提斯直接開門,裡頭坐著的無一不是高階將官。
回身帶上房門,踏著堅定而恆速的步伐走至長橢圓會議桌一端特意被留下的空位,也沒什麼瑣碎的禮儀,就這麼直接落座。
「洛奧貝夫技術長,將今日發生的事情做簡潔的報告。」另一端的老頭徐徐問道,可別看人家頭髮花白老態龍鍾的樣子,他可是這城的最高軍事領導!
青年報告中……
雖是簡潔的報告,但中間不斷有人提問,結束時也超過了七點,就算是應對天才的雷提斯也快受不了,對面的大半老頭卻是精神滿點,對這事件嘖嘖稱奇。
末了,可憐如被摧殘過的小菊花一般,雷提斯敬了個軍禮,帶上門離開這拷問房;剛關上門,這才發現自己的肚子開始哀嚎,讓兩名路過的女軍官聽到了是偷偷暗笑。
撫著不安分的肚皮踏出司令部,隨手招了台小黃讓他朝一處郊外有名的住宅區駛去。
折騰了這麼段時間,終於是看到家門了。雷提斯讓司機刷卡領到他該得的報酬後,默默站在柵欄前,突然有股不得其門而入的感覺。
房子的外型依然無變,行政的父親與其說是圓滑的政客不如說是行事簡潔的軍人;每個有錢人或多或少都會在自己的房子上加上一些華貴而無義的裝飾,父親則是一切簡便,門面落落大方而不求鮮豔,白淨的牆上會定期叫人來清理──不過都是使喚我來做的,看這依然白皙的牆面突然就想到那被父親痛批做事隨便的清潔公司……
就在專業的清理工人正默默打量那些地方還有黃漬、髒汙,眼前的鐵柵門卻喀的一聲,鎖自動打開了,往前望去,原本緊閉地家門旁正站著名衣著輕便的婦人。
婦人稱不上美艷不可方物,但清新亮麗的外表跟有品味的打扮讓人很是舒服──不過熟悉此人的雷提斯卻是舒服不起來,宛如被欺負的二房一樣,怯生生地道:「娘親。」
「你丫的還知道回來!」
雷提斯看著風風火火衝過來的嬌軀,害怕的閉上眼準備承受暴力行動跟怒罵,不過卻兩者皆無,預計行兇者卻是一把抱住她兩年未謀面的兒子,不言不語。
良久,雷提斯有些面紅的推開母親,卻見這無良婦人笑道:「還怕人看啊?」
「我……」愣是說不出話來,肚皮卻先抗議了。
美美的吃了頓飯,雷提斯剃著牙坐在客廳中,四處打量這個兩年後並沒有多陌生的家,因為都沒什麼改變,彷彿就跟入伍前一天一樣……哦,電視大了些。
看著娘親端上切好的芒果,口中牙籤拿起,毫不客氣的襲擊隊列中的其中一位,血盆大口輕易的了結掉這位酸甜同志的生命。
「爸呢?」
「出門。」母親大人打著哈欠很簡短的回答,臥躺在沙發上,手中遙控器不斷的切著電視節目,那姿勢就像喜歡的話可以直接睡著似的……
父親三不五時就會跑出去交際應酬,出趟遠門一個禮拜也沒回來也是經常有的。
令人匪夷所思的是,這對老夫老妻……咳,某人威脅,稍做更改:這對夫妻在我從小到大的觀察來看,絲毫沒有什麼感情裂痕啊、關係冷淡之類,到底是他們深愛對方還是我連續劇看太多了?
不過父親在不在跟我現在完全沒有一點關係。
「娘親,孩兒的野狼一千五是否還正常的存放在車庫中?孩兒想出去一趟。」請示中。
「諾,哀家準你出巡,門限照樣是子時。」母親坐起身來,很大度的揮手一擺,接著又有如好奇的少女般,壞笑道:「是不是要去小女朋友那邊呀?」
「嘿嘿。」「嘿嘿。」
兩道不同的聲音,兩者不同的意思:一個是調笑,一個是窘迫。
噗魯,引擎熄火,靠著野狼一千五的高馬力,在遵守速限的情況下來到茱蒂的家,又遵守法規的將摩托車好好的停放,這才緩緩走到其家門前。
原本打算來個驚喜作戰卻是看到一片黑暗,靠著一旁的街燈可以明確地看到門口大開,但家中卻是沒有燈光;要說停電是不可能的,左右鄰居都開著燈呢。
遭小偷!
突然腦海中自動跳出這個選項,嘖嘖,茱蒂不在家這就算了,來了竟然還遇到小偷行竊的現場……不過好說歹說,我也是個退伍軍人啊,雖然主要是走技術取向的,但是接受過專業訓練,打一兩個小偷是不在話下地。
為了岳父跟財產跟茱蒂的──突然更加氣憤了,如果是內褲魔這種傢伙……丫的,打到你老子都不認得你!風風火火的衝入黑暗的門內。
不過我馬上就後悔了。
幹,好暗。
衝入黑暗中的我一時間無法適應,這還不小心踢倒了門口附近的什麼鬼,聽起來像是某玻璃製品,清脆的破裂聲就連隔壁都聽的到,要是這小偷還沒發現門口有人早該被抓了。
一不做二不休,憑著記憶用最快的速度摸索電源鈕,啪一聲,客廳閒置數小時的日光燈被粗暴的喚醒。
杯盤狼藉,這麼來形容絕對是在適合不過;眼前所見就是各種被破壞的裝飾品,又或者是小型家具,難道這小偷還是個破壞狂?摸了摸還佩帶在腰間的小鎗,這還慶幸沒時間也沒考慮就急忙的衝出來看茱蒂。
在往前走幾步,就是客廳了,盡量放輕腳步以免驚動到小偷,靠在玄關跟客廳的轉角,抽出小鎗給自己壯膽後用力丸也要為之驚嘆的翻出動作持鎗指前警戒!
屍體。
儘管只是團碎肉塊,久經沙場的雷提斯也可以很明確地指出:那的確是人類的屍體,殘缺不全的屍體。
什麼噁心不噁心已經無法撼動我們雷提斯大爺了,持鎗謹慎的朝客廳內四角以及暗處指去,確實都沒有藏人,這才讓他能夠分出心力來調查屍塊。
很遺憾,除了那學過一點健康都能看出是半個子宮的臟器來說,並不能推出什麼結論,只能確認這個下半身的主人是個女性。
再看看四周,血痕跟五指的血印在米色的牆上特別醒目,看來死者被人虐過一段時間,身高也頗為高大,約兩公尺以上,估計是拿在手上甩又或者亂丟了,不然那個接近三米高天花板的指痕無法解釋。
綜合以上結論:老子現在應該要趕快呼叫警察同胞來。
一邊拿著手機撥打一一零,一邊朝屋外走去──就算不怕屍體,但還是會有心理壓力的。
茱蒂的家裡有個女性被殘殺……後面的我卻不敢想下去了,他媽的誰都知道這個大膽推測的結果有可能推到那去!愈走愈急,到最後根本是逃竄般想早點走出這個屋子。
就在要踏出門時,一道勁風襲來!來者速度又快又猛,猝不及防之下只能舉臂就擋。
這、這是什麼怪力!雷提斯倒飛噴去,腰桿毫無防備地撞在樓梯上,相比背後,劇痛的左臂讓他知道已經斷了,適才握在手中的手機也重重的摔在地上,號稱無敵耐摔也經不起這折騰,滑蓋機一分為二,變成分離式滑蓋機了。
右手小鎗顫抖的指向來者,待對方沉重的喘息以及同樣沉重的腳步踏至光明之下,雷提斯呆愣住了。
是黑猩猩。
為什麼,為什麼牠會在這裡!我不是已經脫離戰場了嗎?難道這只是我在作夢……雷提斯疼痛而離奇扭曲的左手提醒他正在現實世界,不過現實跟虛幻已經不太重要了,剛離開這場夢魘不久地技術長又再次被恐懼所佔據。
而看到黑猩猩手上的物件時,雷提斯已經確認陷入絕對的瘋狂。
「茱蒂!-」
雷提斯瞬間暴起,不要命的往前疾衝,手鎗火速朝黑猩猩的臉上三連發!
黑猩猩如豆的雙眼被不要命的雷提斯射瞎一顆眼球,劇烈的疼痛讓其不自覺丟下被捏在手上的屍體,雷提斯趁其不備鑽入牠的下腹,接穩茱蒂的屍首後又朝正掙扎地黑猩猩連開數鎗,不過打在皮毛上一般的子彈似乎很難見效,連外皮都沒穿過。
想趁隙鑽跨下逃出這被包圍的窘境,卻被生氣的黑猩猩一腳踢回原位,再次撞上樓梯扶手。
連兩次撞上堅硬如鐵地菩鐵木所製成的樓梯扶手,說沒事是騙人的!雷提斯已經感覺不到自己的下半身,多半是斷了。
而促使這結果的就是手中佳人──的屍體,面部保存完好,雷提斯這才能這麼輕易的辨認出這是自己朝思暮想的愛人;但那愛笑的臉面上如今佈滿著恐懼,纖細的手臂也折成七八段,森白的脊椎跟肋骨在空氣中是如此駭人……這一切,都明確的告訴雷提斯:在客廳的下半身,就是茱蒂的屍塊。
無視那逐漸走近的殺神,雷提斯平靜的看著過了兩年,亭亭玉立的小公主,秀髮雖然沾染了一點血漬,但不難看出平時的呵護跟保養,靠近點,似乎還有那麼些清香;
蒼白潔淨的臉蛋可能是因為有些失血,所以太過死白,不過無暇的臉蛋十分甜美,搭配起那大張地眼睛以及脫臼下巴內整齊白淨的牙齒,如天使般完美;
儘管藕臂曲折,不過那纖纖玉手也不失其美感;領口內透出的鎖骨十分誘人,讓人想上去啃上幾口方可罷休;再往下,當年的小籠包在歲月的催化下逐漸壯大,雷提斯看著那貼在自己胸口前的粉嫩酥胸,慘白的臉上突然有些面紅……
不過這黑猩猩可不是什麼會看氣氛的好樁,大手一抓,捏起一個人是十分簡單的事情,不過卻沒有如知名動畫般開始擠壓,而是另一隻手抓向雷提斯的右腿,痛快的拉扯!
彷彿是虐待,看著雷提斯痛苦的神色,黑猩猩露出與兇殘不同的快樂神色,享受過程般,過了數秒後又抓向雷提斯的左腿,這次卻是用恐怖的握力捏揉著,骨頭一節一節在體內被壓成粉碎性骨折的巨痛讓雷提斯受不了刺激,昏了過去。
黑猩猩見狀似乎有些不滿,左手將雷提斯往地板一丟!隨著一聲驚叫,剛陷入美好幻境的凡人又被殘酷的拉回現實,這才滿意,按住方才甦醒朦朧的雷提斯,將被虐待過的左腿如拔雞毛般再度扯去!暫且放開殘廢的雷提斯,在其面前津津有味的啃食著仍向外流出熱血的腿部。
雷提斯看著適才摔落時掉出懷中的茱蒂,用僅存的右手緩緩爬向那上半身,將之再次擁入懷中。
「吶,妳不是說等我回來的嗎?」
「我原本還打算馬上娶妳呢,妳看看妳這樣子……」
語氣中沒有半點嫌棄,反而親暱的用鼻尖磨蹭愛人的額頭。
填飽肚子的黑猩猩看著自說自話的雷提斯,緩緩走近,豪不客氣的就是一拳落下!
突逢其變的雷提斯腰際中拳,什麼感覺、力道根本不重要了,因為每一拳落下都會活生生打碎那部份的骨頭,削過去就會帶走血肉!腸子、腎臟什麼的早已突破腹腔的限制,隨著大量血液的流出而離開主人的肉體。
而亂舞著的拳頭並不是十分精準,有數拳都打在那具已經冰冷的屍體上,有一拳甚至讓茱蒂算是完好的頭部打破了個窟窿,白花花的腦漿隨著半邊臉的缺口噴出,灑的有些無神地雷提斯滿臉血肉。
舔了舔嘴邊的腦漿,微笑著,朝佳人的粉唇深深吻去。
看著眼前愈來愈大的拳頭,雷提斯用耳語般的音量,道:
「嫁給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