營內眾弟兄聽到門前打鬧,如街頭混混群聚上來,美名曰「看看事態」,但那臉色、動作、氣勢,無一不是進入戰鬥狀態。
那頭粉色怪雞體長約十多來尺,興奮地原地跳躍時從斗大的紫翼灑下默銀色磷粉,眾獸紛紛走避,唯恐如牠腳下黃草觸之即消;這廝還很囂張地對群聚而來的軍人們高聲鳴叫,示威般展示著頭上大耳。
眼前的情形不存在什麼一觸即發,只有──戰!
雙方沒一會就交上火,沒有什麼高科技的兵器相助,兩方都是使用硬碰硬的漢子策略,但團員們相對於對方堅硬的甲殼,自己身上那點皮毛護甲看來是高不到那去,儘管會招架,對方爪牙割裂之下紛紛掛了彩,更甚者就適肚破腸流,在黃土的演練場上痛苦不堪翻來滾去,運氣好的被對手補上尾刀,一命嗚呼;運氣差點的,滾到那些從肚子延伸出的東西都染上土色,然後鮮血流盡而死,萬分悽慘。
看著弟兄在眼前死去是讓人萬分不快的事情,但現在的情況也僅只是不快可以解釋了──雷提斯儘管知道在眼前一個個被撕裂開的是昔日同伴,但心底卻燃不起些許怒火或者悲憤,反到兒是冷眼旁觀眼皮底下這場鬥獸。
與其說是生命逝去的不快,不如說是看到自家門前死了阿貓阿狗的厭惡吧。雷提斯非常討厭這個揮之不去的想法,不過無法反駁自己冒出的念頭是個事實;身旁眾人的表情有憤怒、崩潰,更多的是面無表情。
轉頭看著山腳下的村落,已經可以看到有人大包小包的開始搬運行李,不過撤離的速度跟黑猩猩死掉的速度比起來是慢多了,進度很不是理想,在這樣下去非得讓殺到頭的龍族趕上。
轉過頭來,這邊戰況依然慘烈。
原本數量可以跟龍族旗鼓相當的兵團黑猩猩們已經被屠到不餘百頭,而對方的減少卻是不成比例,牠們躺了兩個,猩猩死了十隻;而猩猩們的攻擊手段卻是十分讓人興奮以及單調──
從對方攻擊同夥的空隙中衝出,抓住對方頭部,用力一捏!那頭有著雙耳的粉色怪雞就這樣成了一具無頭屍,但死前口中凝聚的含恨火球也轟然炸裂,將那猩猩雙手炸斷,兩口鮮血噴泉在場中噴灑,森白的骨頭同時暴露在大氣中,不同的是一位正在慘叫,另一名嘛……你就別折騰人家了。
眾魔物似乎感受到對方握力強大,紛紛跳開來對其施展遠程攻擊,一時間光華紛飛,冰呀、火呀,甚至還有些只有肉搏能力的哥們丟起糞球……
這對猩猩們並不是好事,這會減少的速度更加快速,衝到人家面前身上就挨了四、五發獨門絕技,屎還好說,就是臭了些,空中那龐然大物所吐出的火球卻是顆顆要命,砸在地上都能爆出個三米大坑。
正想捏斷一頭三頭狗粗大的尾巴來洩憤,這位仁兄卻正好被雷烏魯姆盯上,巨大的溶炎球將那頭地獄犬也毫不留情的捲入,高溫將兩者包圍,接著就是常見的哀嚎、翻滾、焦屍……至少雷提斯是這麼認為的。
看著那頭無辜的三頭犬被燒成黑糊糊地焦炭,黑猩猩仍然翻滾嚎叫,不過算算時間也該死了──過了十數秒,卻是依然故我的慘嚎抖動,這是十分不正常的事情。
雷烏魯姆的炎彈稱不上世界破壞力第一,也說不上弱了,就算甲殼最為堅硬的緋龍看到也要閃上一閃,挨上一發可不是好玩的事情。
最多的情況就是如土地般瞬間灰滅,其次就是如地獄三頭犬化為焦屍,不過還能掙扎這麼久真是少見!
就在注目中那頭猩猩又做出讓人錯愕的舉動,在熊熊烈火包圍中,站起身來了。
牠站起身來了!過程中沒有什麼跌跌撞撞、搖擺不定,就如同睡醒後爬起身來,動作自然而無阻,但接下來的場面更是跌破眾人眼鏡──
烈火包圍卻如無事般,雙手撐地,以平常的姿態看向天空,接著背部弓起,隨著一聲刺耳的暴響,口中突然爆發粗大亮黃色雷光,夾帶破壞性的威勢將空中翱翔的王者雷烏魯姆打了個對穿!從空中無力的摔下身來,砰的巨響,不遠處的小樹林被這龐然大物壓垮折斷,唯獨中間的大洞探出些幸運的樹冠。
狀況不斷,那名著火的猩猩高舉雙手,嘹喨的吼叫傳遍山野,一股氣勢從身上狂霸的向外襲去,在消散的火舌中,是那跟雷光一樣亮黃的毛色,不見被火燒傷的墨黑焦痕;黃雷與飄蕩炎光相互交映,憾人心弦。
就像一顆剪錯線的炸彈,被壓著打的眾猩猩們齊聲發出大吼,幾名距離比較近的龍族硬生生被狂放的氣勢撞飛,狼狽的在地上滑了數尺,回神抬頭,卻發現眼前的敵人都變了樣。
原先背上黑色的毛皮突然間換成金黃色,毛髮無風飄揚,其中還不斷閃出一些雷光;身上或多或少的傷痕肉眼可見的結合著,讓人驚恐的恢復速度;淡淡金色鬥氣圍繞在身旁,雙拳上凝實的雷息尚未打中敵人就可想見破壞力之強大。
場上一共剩下三十名變異金猩,存活的猩猩一個不剩的變化。
山腰上看戲的軍人紛紛張大了嘴,脫臼似的無法言語,好一會才被底下重新開始的廝殺所驚醒。
嘹喨的咆哮讓眾獸當中一些較為膽小的個體開始退縮,很快的牠們就知道什麼叫做怯兵弱三等──正在緩緩後退的巨型甲蟲赫羅諾斯被兩道駭人的目光盯上,六腿不自覺的發抖起來,恢復思考能力時對方巨大的雙拳已經朝牠襲來,嚇的忙將腿腳跟頭部縮起,連揮舞自豪巨角的想法都沒出現,愣是縮成像烏龜似的;
不過這並不影響鬥志正高的黑猩猩,雙拳變爪,抓上那號稱米索利金屬等級的外骨骼,接著已令人恐懼的握力跟臂力活生生將保護透明羽翼的那層暗灰色甲殼拔起!隨著兩片保護層被當作垃圾往外丟,龜縮的頭部高昂嘶吼著,發出刺耳並不動聽的奇怪叫聲。
大好機會自然不會被放過,一把抓住那頭與腹的連接處,硬要說就是人體的脖子,用村長抓白目小孩的怪力高高舉起,任憑六隻掙扎的細腳打在身上、翅膀胡亂的拍打,就是死死抓著不放手;左手發力,從亂舞的羽翅以暴力穿過,更加狂霸的從堅硬外殼保護下的脆弱體甲穿過!
被壓抑的淒厲怪叫從甲蟲的口器發出,施暴者卻是毫不在意,一拳一爪都從對方的身體裡面帶出綠色的黏液跟糊濫的內臟;不久,六隻掙扎的腳跟破爛不堪的羽翼都不再活動,兇手將牠狠狠丟在地上,發出勝利者的咆哮!
敗犬則是默默的抖動著,昆蟲良好的生命能力在此時卻只能是痛苦的折磨,不解風情的勝者也不一刀兩斷,而是去找下一個家火的麻煩;意識逐漸模糊的赫羅諾斯,看著進進出出自己身體不下數十餘的男人,而自己帶給牠的,只有更加雜亂卻無傷的表皮……
如此這般的場面,在競技場中不斷的重演,而進進出出又或者射了的勝利者永遠都是黑猩猩,換句比較貼近時下年輕人的說法:「這次改版讓黑猩猩太IMBA了!」
「團長,這些黑猩……」雷提斯頓時錯愕,對自己脫口而出的名詞──我是什麼時候開始改變稱呼的?牠、不,他們不是弟兄嗎?
「阿雷?」團長看著突然間失魂落魄的雷提斯,疑惑的問了聲。
雷提斯卻只是搖了搖頭,轉身注視戰場,而腦中卻不斷徘徊揮之不去的問題……
「逼逼逼勒逼-」
沒有品味的手機鈴聲這時候帶來的是重要軍情,團長拿起腰間的多功能黑金剛開始對話:「……沒錯,這裡八一六軍團長……」團長說到軍團兩字時,眉宇間不禁透露出惆悵的情緒。
「……是,雙方都還存活,不過數量都略有減少。」
結束這場簡短的通話,團長木然道:「兩分鐘之後就會到達,直接武力掃除場中的……怪物!」說到後面,卻是笑了出來,那種非常慘澹的苦笑。
三人聽聞後也是面無表情,是啊,都這樣了還能幹些什麼?短短兩分鐘,就算是上帝發功讓變異的弟兄恢復意識,也無法迴避形同按下黃金電話蟲所造成的毀滅性打擊。
一頭如大蜥蜴般的雙翼飛龍用粗大的後尾抽飛一名同仁,而後者也不甘示弱空中變位,後足著地再次襲向地行原龍克列斯;跟八頭八尾巨蛇纏鬥已久的金猩猩終於忍受不了在天上屢次進行卑劣偷襲的蛇龍,含怒雷球將猝不及防的牠十尺左右的身軀炸成兩段!
雙方殺的正激烈,卻是沒有一個傢伙知道稍後襲來的命運。
剩下,一分鐘。
凝視遠方,已經初步可看出數台戰艦地輪廓,果然準時。
只見團長拿起手機,撥通對方連線,淡淡地道:「我們在村落一旁的山腰上。」然後就掛斷,畢竟誰也不能保證會不會在轟炸時有幾隻跑到這來,連我們一併滅了。
飛船儘管行進十分快速,但特殊的推進裝置不帶起一點微風,似乎沒有貫性的阻擾,停止的過程十分順遂。
但接下來的事情,至少對我們是不太順暢的,心理上。
砲口首先冷酷無情的對上空中飛龍,粗大綠色光砲精準的將之一一打落,六台戰艦所交織的空網讓想逃竄的飛龍也無所遁形;同時各個主砲也瞄向地上那些正震驚於天上巨艦地龍獸們,不給絲毫思考空間,毀滅性的六道米加粒子砲覆蓋相比而言根本不算大的廣場。
說來很輕巧,正視於這一幕的我們沒有一個人直的起腰,坐倒在地上無聲地啜泣,而那名例外負手而立的團長臉上也正默默流下兩行淚水。
炮火停息,在旁人眼裡留下的可能只有焦黑跟毀滅,我們眼裡,卻還有營內那枉死的數百名弟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