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承傳中華文化(第六集)
蔡禮旭老師 2011/11/28 馬來西亞中華文化教育中心 檔名:02-009-008
尊敬的諸位長輩、諸位學長,大家早上好。
我們上一節課談到,學習重要的心態,首先「慕賢當慕其心」。再來,隨順聖賢的教誨,不隨順自己的煩惱習氣;起心動念、一言一行,都以三教聖人的榜樣、教誨來依循,依歸,這叫「回頭是岸」。我們不肯回頭,聖賢、佛菩薩再慈悲也幫不了我們,所以,師父領進門,修行得靠個人。
接著我們也講到第三點:要主動學習。遇到任何一個境界,「寧為成功找方法,不為失敗找藉口」。我們這個禮拜寫週記,很多學長都有提到自己在修學上的一些疑惑,這個都是在找方法,不是悶在心裡,三年、五年過去了都還沒有解決、沒有去對治,蹉跎光陰了。修學要得力,要把每一天當作生命的最後一天,這樣的心境來明理,來對治習氣。
那我們剛好這個禮拜還有兩次課程研討,會再就一些問題跟大家探討。大家可不要寫了問題了,變成一個執著,「看台上的老師怎麼都還不講我的問題?怎麼都還不講我的問題?」然後整節課都在那裡等,「什麼時候講我的問題?」那又變成一個執著了。甚至於是什麼?講出來是確實解決我們的問題,沒聽懂。人有執著,他悟性打不開,空靈、空靈,你的心要沒有雜念,你就會有靈知,就會有覺照,可能很多問題自己就解答了;心浮氣躁,有時候提不起正知正見。
大家有沒有經驗,自己一個煩惱,突然起個正念,這個疑惑就解除了?有沒有讀經讀著讀著想通了,有沒有?所以智慧是本有,只要自己不斷提升戒定的功夫,就會有覺照的智慧了。「戒」,守規矩,首先生活要有規矩。你生活很雜亂,心都是散亂、紛亂,就不可能有定性、定力,更不可能有智慧去覺照。所以這四十五天我們在一起學習,很重要的養成正確的、規律的生活習慣,學習的習慣。學習習慣每天要堅持,修學沒有一蹴可及,「寬為限,緊用功,工夫到,滯塞通」。
再來,我們談第四點:怎麼樣才是學習的好心態呢?老實、聽話、真幹。
我們一提到老實,我們想到老老實實、實實在在,不打折扣,這個是我們對老實的一種體會。在佛門,近代民國時期有一個公案,諦閑老法師有一個小時候的玩伴,就一定要跟著他出家修行。但是年齡大了,老法師也很慈悲,年齡大了出家,那是團體生活都要出坡勞動,怕他體力受不了,拗不過他,他一定要跟著他修行。最後就說了:「好,我答應你,但是你要聽我的。」
什麼時候聽我的?這句話是我加的。什麼時候聽師父的呢?心情好的時候聽,心情不好就不聽,那就不老實了。時時處處任何境界都聽、都信任,這個師生關係才成立,不然那是口頭上的師生關係。
中華文化有一個很重要的精神,「重實質不重形式。」真幹絕對要重實質,不能做在形式上。做在形式上,比方說行禮,你不從內在的恭敬去行禮,看起來都是九十度,對人很恭敬,可是讓人心裡感覺好像很難溝通、很難交心,這個就做在形式上。而且還不清楚自己心境沒轉的時候,會著在自己感覺良好,「我每次都九十度,每次見人我都笑啊」,可是在內心裡面有沒有時時處處是為對方著想?時時自己的自私自利在減退?還是笑完了,沒人的時候嘴角馬上就往下翹了,就很多煩的事情上來了。有人的時候是一個樣子,沒人的時候是一個樣子,那還是學到相上去了。
其實講坦白話,嘴角會往下翹只有一個原因:求不得。你只要不求了,「我不求了」,你的嘴角自自然然馬上就往上翹了。有求皆苦,苦的根源是「我」要求。「如斬毒樹」,這個毒的根源,貪瞋痴三毒。根源在哪?我執、自我。這是講給自己聽的,這些話對一般人不適合講,你們不要:真高興,抄!這一段都抄下來了。回去看到人,開炮,砰!「你嘴角為什麼往下翹?蔡老師說的,嘴角往下翹就是我執太重。」你不要把我拖下水。所有自己的苦悶,還有跟人的不和諧,就是我們學傳統文化的心態沒有擺正。心態,簡單說一句話,「嚴以律己,寬以待人」。剛剛這一段話,坦白講能吞進去的比例不高。人家吞不進去,不要叫人家硬吞,還要循序漸進,還要體恤人情、循循善誘。
剛剛那一段是徹底了解煩惱的根源。「理有頓悟,事要漸修」,修學都有一個過程,我們要厚道,能體恤他。但這些徹底的道理我們懂了,我們目標很清楚,問題不在外,在我們自己身上。徹底的道理不明白,你根本不知道用功的方向在哪裡?所以真聽明白了,看破的人,他放下很自在,因為他很清楚,我放下我執,我才能真正提升我的靈性、開我的智慧,所以他放得非常的歡喜,因為他真的徹底明白這個道理。你一提醒他,他馬上笑得很燦爛,感謝你告訴我,我當下這一念心就是傲慢。
感謝完了以後,後不再犯。「法語之言,能無從乎」,人家義正言辭,把正確的道理告訴我們,我們馬上「感謝、感謝!」「是是是」這個是「從」,順從了人家講的好道理,但是改之為貴。「是是是」完以後,回去要真幹,把它改掉。假如聽完「是是是」,回去一而再,再而三都不改,對方以後也不願意講我們,因為白講了。這個情況也會存在,變成什麼?懺悔也是懺在口頭上,懺給人家看的,還是名聞利養。你假如懺那個習性懺了三次、五次了,都不改,那就是又落入好像刻意懺悔給人家看,然後等著人家說:「你好有勇氣,能夠在眾人面前懺悔。不簡單!」就等著聽那「不簡單」三個字。
所以修行的根本在心地上,不時時觀照心地,想要提升很困難。從根本修,才能真幹。我們在這樣的社會環境成長,功利心都很重,從小我們讀書都是在競爭當中,對名利的追求事實上是不知不覺的。
蘇東坡先生學問已經是相當高的造詣,你看他有一次禪坐的時候感覺身心輕安,很高興,做了一首偈:「稽首天中天,毫光照大千,八風吹不動,端坐紫金蓮」。蘇東坡先生德行好到什麼程度?我給大家舉一個例子:
當初,他買了一間房子,公務員買一間房子要存多久的錢?那可能一、二十年的儲蓄都有可能。當他買完房子走在路上,看到一個老太太在那裡哭泣,「老太太,妳家裡發生什麼事了?」他是為官者,看到子民都是父母的心。她說:「我祖上傳下來的房子,家庭困窘不得已賣掉,覺得對不起祖先。」哭得很傷心。「妳家在哪裡?」就是那裡的那戶人家,剛好就是他買的那棟房子。
諸位學長,你當下會怎麼做?人生最難的不是奮鬥。蘇東坡先生當下把契約就撕掉了,「老奶奶,您回去住吧,妳們回家去吧!」你看他能捨一個房子,當然他有捨有得,蘇東坡先生以後的福報太大、太大了。
所以他的道義是非常高的境界,但要八風不動也不容易。你看他說:「八風吹不動,端坐紫金蓮」,什麼時候動了?寫的時候已經動了,是吧?動了,不知道。把這個偈子派人送去給佛印禪師,當時候的一位高僧。動了,動了多久?一直動、一直動,送去了還繼續動。
結果佛印禪師看完,給他寫了一個字,送回去了,寫了個「屁」字,就送回去了。這個蘇東坡一看到,氣急敗壞,以最快的速度趕到佛寺去。
大家看,當我們看到這個字的時候,責怪的是誰?責怪對方。「我寫得這麼好,你居然給我回這個字。」所以那個苦從哪裡來的?我們剛剛說苦從哪裡來?求不得。他要求人讚歎,他苦就來了嘛。所以,所有的問題都不是境界的問題,都是我們有「求」的心。一有求,你不知道父母的用心,你不知道師父的用心,你不知道領導的用心,你體會不到,你一直盯著那個我想要的東西。其實他要給你的是更高的智慧,你收不了,你也體會不了領導或者父母的處境,因為你只有「我求」,你體會不到他們的難處。
比方,你跟你的父母一起工作,這樣父母的難度是很高的,是不?為什麼高?其他的同仁會覺得「那是他媽,那個領導是他媽」,一般的人就會覺得他們應該會偏心一點。每個人都覺得領導偏心,對組織有沒有影響?有。所以,假如是在媽媽底下做事,媽媽對孩子嚴格,那就通達人情事理。人已經覺得偏心了,妳還繼續偏袒偏愛自己的女兒,那妳這個組織人家怎麼相信妳啊,是吧?
所以戚繼光當時候帶兵,他小舅舅在他的軍營裡面,結果他這個小舅舅不懂事,拿翹、犯規,他小舅舅哦,戚繼光怎麼做?來人啊!痛打幾十板,皮開肉綻。打完了,這個小舅舅回家complaint(抱怨),在那兒罵、抱怨、恨。戚繼光以很快的速度吩咐下去,安排了一桌非常豐盛的酒席,然後給他小舅舅賠禮道歉。
可是你在團隊當中愈親的人要愈嚴格,不然立不了威信。可是你說人這個「我貪」、「情執」,怎麼能懂這些道理?一得到領導的賞識了,恃寵而驕,反而讓領導更難做人,那怎麼是回報領導的賞識跟栽培呢?幾個人腦袋清楚?真難。就這個「我貪」、「我求」不放下,很多事情看不清楚。所以修行不時時觀照起心動念,那一天不知道有多少敗仗自己都算不清楚,「開口便錯,動念即乖」。
這個字拿回來了,東坡先生氣急敗壞,趕到現場,還沒進山門,佛印禪師已經寫好兩行字擺在外面,寫著「八風吹不動,一屁打過江」。我們想,東坡先生假如看到那兩行字,馬上至誠頂禮三拜,有可能拜的時候就開悟了,「至誠感通」啊。
其實我們人生當中有很多開悟的機會,無數次開悟的機會,我們沒有隨順聖賢教誨,才開不了悟。你一隨順聖賢教誨,那一個感悟陪伴你一輩子,你不會再犯,可是伏不住內心的貪瞋痴,錯失這些良機。東坡先生錯失掉了,反而沒有明白佛印禪師直指他心地上最嚴重的習氣。結果後來沒有收到這一份慈悲,反而還有一點不舒服。人有一點不舒服又要借題發揮,要發飆了。清淨心生智慧,這個心不要放東西,要學孔子,空空如也。心淨了,淨極光通達。清淨了,智慧就會現了,絕對不放任何人的不是,對任何人不有成見。
之後,剛好又有一次跟佛印禪師一起打坐,結果剛好東坡先生問佛印禪師說:「你看我打坐的樣子像什麼?」佛印禪師笑著說:「你的樣子像一尊佛。」東坡先生聽了挺歡喜的。佛,佛是至高的覺悟者,這麼高的境界。接著問:「那佛印禪師,你覺得我看你像什麼?」佛印禪師說:「你說呢?」他說:「你看起來像一坨糞。」佛印禪師比較胖,心廣體胖,他說:「你看起來像坨糞。」這個內心的不舒服,終於他感覺報了仇:今天我在言語當中佔了絕對的上風。
其實想用言語佔上風,全輸了。「心平氣和則能言」,心不平連講話的資格都沒有。為什麼?先調心才講話,心不調,講的話叫造口業,那我們說的「隨緣消舊業,不再造新殃」,統統變口號了。明明知道心不平,一定會講錯話的,還不調?講錯了,反正已經錯第一句了,再錯下去,要講把它講個痛快吧。所以人在境界當中,正念頓起,如慧劍斬這個相續的煩惱,這個沒有下大決心,說我這一生一定要成就的人,很難止得住這綿綿密密的煩惱絲。
東坡先生回去了,喜形於色,他妹妹蘇小妹看了,問她哥哥,「今天什麼事你這麼高興?」他就把這個情況告訴他妹妹。「當局者迷,旁觀者清」,他妹妹說:「哥,你輸得太慘了,人家心中有佛,見人是佛;你是心中有糞,見人是糞。」
老法師說了,你見每個人都是聖賢、佛菩薩,你就是佛菩薩,你已經不著相了,你處處看到人家的性德,那你每天智慧增長,你以佛眼看一切人,你見一切人的本性,不見他的習性。你只要見人的本性,就開始對人有成見、有對立了。「不覺本無」,習性是假的,大家覺得習性是真的還是假的?假的。來,大家現在把習性拿來,我看看?你拿不出來,假的嘛!本性是真,習性是假,可是我們現在見自己也好,見他人也好,認假不認真,都覺得我就是這樣的人,他就是那樣的人,全部認假的習性為真。認真為假,他本有明德本善,我們都覺得他沒有,他不可能。那不是真假都顛倒了?
所以剛剛一開始跟大家說到,佛門「重實質不重形式。」而這個師生關係,對師父沒有絲毫的懷疑,師生關係才有可能成立。我們之前也講到李炳南老師,真學的,有打有罵,因為打下去不會有後遺症;不肯真學的,客客氣氣,為什麼?跟他結個善緣,以後緣分成熟再說,但是不要結怨,結怨了可能讓他不願意學,就不好了。我們看祖師他們應對進退,人情事理都非常圓融,來自於哪?慈悲心。
有一個徒弟跟著這個師父學習,結果學的過程當中,他這個師父對他很嚴格,有時候端洗腳水給師父泡腳,這個師父腳洗完了,把這盆水倒在他的頭上,常常這樣的考驗很多。最後怎麼樣?最後跟他說:「你給我出去,離開這裡,不讓你學!」老師父這麼堅持,他不敢忤逆,走出門去了。
經過了很多的歲月,這個老師父年齡大了,要傳法、要傳位了,教化的時間差不多到了,要離開了,傳一個弟子,所有的弟子在那裡肅穆恭聽。「我要傳位了,你把窗戶底下那個人給我找過來。」趕出去這麼多年,出去了:順,不敢忤逆;可是真想學,都蹲在那個窗邊蹲了好多年。這個老師父知不知道?知道,最後傳位了。請問大家,蹲在窗戶底下聽比較受益,還是坐在師父前面比較受益?大家別著在相上。見性不著相,要體會那個心性,你又在那個相上,那又是執著。你不要回去了,你們當地一位善知識,你說:「我申請先到窗戶旁邊聽。」
所以這個公案給我們了解到什麼是實質,師生關係。「信為道元功德母」,它是一切最重要的基礎。這個「信」不是強迫來的,是自自然然的。你對一個人,你覺得你很想跟他學,但是你會起懷疑他的心,基本上這個因緣還不成熟,那不可以強求的,凡事都是水到渠成,自自然然。
我們剛剛提到諦閑老法師,他小時候的一個玩伴認他為師父,最後說:「你在這個大團體當中,你的體力受不了。我給你找一個山下的小廟,你在那裡修行。你就念一句阿彌陀佛,南無阿彌陀佛,就這樣念。」大家注意:第一個,這一位徒弟他年齡大了,人的年齡愈大,無形當中只要沒有修行,愈固執,「老者戒之在得」,他會有很多執著點,會患得患失。所以為什麼修行要趁年輕就是這樣,執著點還沒形成,你就已經不斷提升你的境界了。
其實我們不要說別人,就說我們自己就好。我們二、三十歲學,真的都比不上那三、四歲開始學的。那三、四歲都沒有分別、執著,怎麼教他就怎麼學。小朋友我們看的,第一天學回去了,給父母洗腳。他聽了他就去做了,他沒有想一大堆,「我的面子怎麼」,沒有那些東西。所以第一個,他年齡大了,但是他常保一顆單純的赤子之心。
第二、他是諦閑老法師小時候的玩伴,愈熟的人可能愈提不起恭敬。為什麼?人會著相。一看到這個老朋友了,就想到他小時候那個糗樣子,還是什麼什麼,甚至於會覺得小時候跟我一般的,現在要恭敬他好像提不起來,這個都是很可能形成的執著。所以在佛門的公案,都在給我們表演最重要的修學功夫,沒有自己,沒有高下見,念念為眾生,自卑而尊人。
我們看六祖大師在獵人隊十五年,後來剛好在一個佛寺有法會的時候,印宗法師面對很多信眾、徒弟在講經,突然這個風吹過來,有一個人說了:「幡動了。」第二個人說:「不是幡動,是風動。」突然又有一個聲音傳來了:「不是風動,也不是幡動,是仁者您的心動了。」大家注意,「仁者,您的心動了。」為什麼稱仁者?一切皆恭敬。禮敬諸佛,都在一言一行當中流露出來。
結果當下印宗法師聽到這一句,「哇,這見性的人。」馬上把他先請到內室去,趕緊了解五祖大師衣缽已經傳了,請教他:「是不是您就是得衣缽的人?」當時候還有傳衣缽的證物拿出來。
在獵人隊十五年,頭髮都還很長,印宗法師幫六祖剃度,是他的剃度師,六祖拜他為師。剃完度了,印宗法師再拜六祖為師,因為他是得法、他是開悟的人。以正法為師、德行高的為師,拜他為師。你看這一拜下去,多少人的法身慧命就成就了。「我的師父都拜這個人為師,我要一心一意跟著六祖學習」,這是大慈大悲又有智慧。哪有自己說:「這些人都是我帶了幾十年的弟子,那這樣我多沒面子」,沒有這些念頭。
民國時期,兩位居士叫南梅北夏,北是夏蓮居老居士,南是梅光羲老居士。梅光羲老居士是李炳南老師的老師,這都是我們祖師輩的,南梅北夏並稱。最後晚年的時候,梅光羲老居士拜他的同學夏蓮居老居士為師父。你就看祖師他在佛門有這麼高的地位,他完全不染著,至誠跟他的同學夏蓮居老居士學習,拜他為師,這些大德都給我們表法。
所以大家從心境去感受每一個故事的這些主人翁,學到東西太多了。小時候的玩伴,至誠恭敬對待他。結果,諦閑老法師就叫他念一句「南無阿彌陀佛」,他連為什麼要念沒有問。念了會怎麼樣沒有問。老實到怎麼說我就怎麼做。大家說好不好?好!可我們做不到。做得到的那不簡單,你這個老實確實是到家了。我們屬於不是上根,也不是極老實之人,我們屬於中間,得要搞清楚為什麼要念,念了會有什麼好處,所以得要長期薰習,把這些搞明白了。
那這老實聽話的,他一聽他就做,念了三年,站著往生西方極樂世界了。而且站三天,斷氣站三天。他的師父,諦閑老法師,人家去請、再回來,來回站三天,很高的造詣了。所以舉這個例子證明確實是非常老實、非常聽話,聽了以後不折不扣就真幹了。
其實我們現在可以想一想,師長哪一句教誨我時時不敢忘、念念受持?就一句就好。大家現在念頭裡有沒有浮起來?有。沒有的話我建議大家有一句不錯,「念念為人著想」。這個是太重要的下手方便處,不然「我執」一遇人事物馬上增長,防不勝防,你堵不住它。你就用這一句把它堵住,「不可須臾離也。」一有其他念頭,回到「念念為人著想」。沒有人事物了,沒有人事要處理了,心裡守在正念當中、不散亂、不妄念就好。一有人事要處理了,就提起這個態度,「念念為人著想」。
老實、聽話、真幹,首先要先打破「自欺」一關,才算是真幹。什麼是真?什麼是幹?「有一毫夾雜、有一毫自欺即非真」,就不是真了;「有一毫懈怠、有一毫自恕即非幹。」現在跟大家講的都是比較高的標準,「取法乎上,得乎其中」,取法乎上了,沒有達到,最起碼還有中等的水平。大家去感受一下,你真心要修行了,你就不會夾雜那些妄念,一個方向,一個目標,你就不自欺了,這才能用真心去修行。「幹」,真做了,幹是什麼?沒有懈怠,精進不懈。然後沒有自我寬恕,自己給自己台階下,都給自己一大堆理由,這不行。
這個不自欺,有一個很好的公案,它是真正打破不自欺。
我們一起來看一下,在我們早讀課本一百二十八頁。我們不可能講詳細,剛好早課有跟我們自己同仁學習過《俞淨意公遇灶神記》,有音檔,大家有機會也可以再切磋,大家互相切磋一下。
我們看這是明朝的一個真實的例子。在嘉靖時,江西的「俞公,諱都」,俞都先生,「字良臣,多才博學」,很有才華,學識又淵博,「十八歲為諸生」,他十八歲就考上秀才,可見得他的學問很好,「每試必高等」,考試都是名列前茅。「年及壯」,到了壯年,很貧窮,「家貧授徒」,開私塾,「與同庠生十餘人,結文昌社」,就是跟他以前的同學十餘人結了文昌社。
剛剛這一段,你看一般的家長他看到多才博學、考試必高等,高不高興啊?所以教育最重要的是「長善救失」,你這些外在條件都有了,你假如不長他的善,這些條件會變成他人格上的障礙。只要沒有學謙卑,所擁有的條件愈好,一定愈傲慢。
結果,他結文昌社,「惜字放生,戒淫殺口過」,這些是文昌帝君教誨當中很重要的這些項目。「行之有年」,就是做了不少年,「前後應試七科」,他七次參加科舉考試。這個科舉考試不是每年有的,有時候幾年才一次,「皆不中」,都考不上,幾十年來,要從秀才考上舉人都考不上。「生五子,四子病夭」,五個兒子四個病死,「其第三子,甚聰秀,左足底有雙痣,夫婦寶之,八歲戲於里中,遂失去,不知所之。」唯一剩的一個兒子,生下來就很聰明伶俐,而且左足底還有一個雙痣,夫妻特別寶貝愛護。但是八歲的時候在鄰里當中遊玩,結果走丟了。
「生四女,僅存其一」,生了四個女兒,只剩一個,所有九個兒女,在身邊的只剩一個女兒。「妻以哭兒女故,兩目皆盲」,媽媽哭到傷心欲絕,連眼睛都瞎掉了。「公潦倒終年,貧窘益甚」,窮困潦倒,非常淒涼。您看,受持聖賢經典不容易,他讀了一輩子書,但是哪一句受用了?一句都沒有。反而是習氣在起作用。你看,「自反無大過」,他覺得自己沒有過失,那一句「反求諸己」就用不上了。「慘膺天罰」,他覺得是自己遭到上天的懲罰,上天對他不公平。「慘!我好慘!上天怎麼降這麼重的罪給我?」
「年四十外」,四十歲左右,「每歲臘月終」,就是除夕那一天,「自寫黃疏禱於灶神,求其上達,如是數年,亦無報應。」四十歲左右,他每一年都寫黃疏,然後在灶神爺面前祈禱,希望祂把他寫的這些善行,能夠幫他傳達到上帝那裡去。可是寫了好多年,都沒有好的報應。「至四十七歲時,除夕與瞽妻一女夜坐,舉室蕭然,淒涼相弔」。
現在大家腦海裡有沒有回到明朝,回去沒有?感覺到淒涼相弔沒有?你們要配合一下,你用心的時候、你很用心專注,好像是時空隧道就進去了,就感覺到它的狀況了。夫妻跟一個女兒坐在那裡很淒涼,「舉室蕭然」。
突然聽到敲門的聲音,結果拿著蠟燭去看一下到底是誰來了?「見一角巾皂服之士」,這個打扮是道家人的打扮,而且年齡「鬚髮半蒼」,可能五十歲左右,「長揖就座」,互相行禮,請他坐下來。「口稱張姓,自遠路而歸」,從遠方回來了,姓張。「聞君家愁嘆,特來相慰」,聽到你們家好像比較憂苦,特來安慰。
「公心異其人,執禮甚恭」,俞公覺得這個人很特別,很不一樣,對他特別恭敬。「因言生平讀書積行,至今功名不遂」,我平生讀聖賢書,又盡力積功累德,到現在功名還是都得不到,而且「妻子不全」,孩子都死的死,丟掉的、迷路的也有。所以「衣食不繼」,吃不飽、穿不暖。「且以歷焚灶疏為張誦之」,又把歷來寫的祈禱文念給張姓人士聽,好像希望人家能理解他。
結果這個張先生說了,「張曰」,我知道你們家的事已經很久了,「予知君家事久矣,君意惡太重,專務虛名,滿紙怨尤,瀆陳上帝,恐受罰不止此也。」他(張先生)也很直率,跟他直言,你的意惡,你的起心動念的罪惡太重。
這一句提醒我們,真幹從根本、起心動念做。起心動念你不對治,那每天不知道要造多少業。「一念不正即是,不待犯也」,《了凡四訓》裡面衛仲達的公案講得很清楚。而《俞淨意公遇灶神記》把這一點講得很清晰透徹,我們待會兒就看到它的分析了。
我們修行一定要從這個起心動念的根本。「專務虛名」,專門做給人看的,都還是名聞利養的心。「滿紙怨尤」,寫的這些疏文,統統都是抱怨。上帝、上天有好生之德,時時都在愛護你,你還抱怨祂,這對上帝太不恭敬了,「瀆陳上帝」。怨天、怨地、怨父母,這個都是造罪業。所以你接受懲罰都來不及,還不只這樣,你還求什麼福報?
結果大家看,俞公大驚,他有沒有承認他講得對呢?沒有。這不容易哦!他馬上找藉口,自我寬恕,「聞冥冥之中,纖善必錄」,冥冥之中,是以天地有司過之神,都有記錄,「予誓行善事,恪奉規條久矣」,我對於這些惜字、放生,戒淫殺口過,我都在做,「豈盡屬虛名乎」,怎麼會都是虛名,連一件都沒有呢?
接著張先生說了,他既然不承認,那得給他講清楚。所以這裡提醒我們,假如你身邊有非常好交情的同參道友,你確實要告訴他的問題,而且他也信任你的時候,還要像張公一樣,把每一個情況要講清楚,不能模稜兩可,不能講得好像又跟實際不大準確的時候,有時候他反而會生起懷疑,或者覺得你誤會我了,我不是這樣的。
所以要幫人,功課要做得很夠,不容易。他都了解得很清楚了才告訴他,「即如君規條中惜字一款,君之生徒與知交輩」,你的徒弟還有你那些好朋友,常常用這些舊書的紙來粘窗戶、來包物品,這就不尊重字紙了。甚至拿去擦桌子,有時候被人家看到了,看到你拿著這個紙了,你就說這個紙要趕緊拿去燒掉,不能把它搞髒了,都是做樣子給人家看,「而旋焚之」。這種情況就是說,有人在的時候,就裝作很珍惜拿去燒,剛好沒人,在那拿著擦桌子,突然有人走進來,就又裝個樣子了,不能搞髒,又做給人家看的了。這是專務虛名具體的情況。
「君日日親見」,你每天都看見,「略不戒諭一語」,可是卻沒有勸學生、沒有勸這些朋友。其實這個都是隨順人情,沒有隨順道義。好像顧及人情面子了,都沒有以正知正見供養對方。只是在路上,「遇途間字紙,拾歸付火」,看到地上的也撿起來拿去燒掉,「有何益哉」,這有什麼幫助呢?都是做給人看的行為。
而且文昌社每月都有放生,「君隨班奔逐」,有人放生了,你就跟著去,「因人成事,倘諸人不舉」,沒有人任何舉辦,「君亦浮沈而已」,你也從來沒有一次願意主動的要去放生,「其實慈悲之念,並未動於中也」,慈悲心沒有真正發出來。
其實我們常常接觸大眾,給他們介紹傳統文化,利益大眾,那我們有沒有想過要利益身邊最近的人?假如這個利益的心,連最身邊的人都提不起來,然後都是說可以去幫助別人,這個在理上不通的。那個去幫人,還是「名利」的驅使。為什麼?你去幫人有掌聲、有讚歎。假如是真慈悲了,那一定是身邊的人,時時處處你都能夠去為他設想才對。「且君家蝦蟹之類」,家裡面這些蝦子、螃蟹,「亦登於庖」,你們家還常常煮來吃,傷害這些生命,「彼獨非生命耶」,他們就不是生命嗎?
「若口過一節,君語言敏妙」,你口才特別好,特別有辯才。「談者常傾倒於君」,你講起話來很多的人都聽得如痴如醉,很佩服你。「君彼時出口,心亦自知傷厚,但於朋談慣熟中,隨風訕笑,不能禁止。」你當時講話的時候,自己也覺得這個言語傷了厚道,可是在跟朋友、親人談的過程當中,就隨順那些慣性,取笑、諷刺、挖苦人,隨風訕笑,克制不了。
「舌鋒所及,觸怒鬼神,陰惡之註,不知凡幾,乃猶以簡厚自居,吾誰欺,欺天乎?」講的話都觸怒到鬼神,所以這些陰惡已經積累了太多、太多了,反而還覺得自己是非常厚道之人。自己是要欺騙誰,難道能欺騙上天嗎?而且「邪淫雖無實跡,君見人家美子女,必熟視之」,雖然沒有犯邪淫的行為,可是看到一些美麗的女子,一定一直看,不能控制,然後「心即搖搖不能遣」,整個魂就像被鉤過去了。「但無邪緣相湊耳」,只是沒有一個邪緣,不然一定出事的。所以人有時候覺得自己應該能怎麼樣了,其實有時候還差得遠。
「君自反身當其境,能如魯男子乎,遂謂終身無邪色,可對天地鬼神,真妄也」,提到假如你遇到像魯男子那樣,你能把持得住嗎?而且還說終身都沒有邪色,沒有好色的意念,可對天地鬼神,那這句話就是妄語了。
這個魯男子是有一個典故。我們都知道柳下惠坐懷不亂。這是春秋時候跟孔子同一個時期的一個聖賢人,他也是魯國人。另外一個魯國人,剛好有一天下大雨,雨下得太大了,有一個女子的房子垮掉了,旁邊剛好住一位未婚男子,這個女子就跑過來他們家,風雨太大,淋得濕淋淋的,就敲門,「你趕緊讓我進去,讓我躲雨,我都淋成這樣,你慈悲慈悲。」結果那個男子說,「不行」。這個女子,她是魯國人,她說:「人家柳下惠坐懷不亂,你怎麼不學他?開門讓我進去吧。」結果這個魯男子自始至終說不行,因為他很清楚,他沒那個功夫,這是真正自愛又愛人啊。「慈悲多禍害,方便出下流」,你給個方便了,自己又把持不住,不就出下流了,最後毀了自己也毀了對方,這哪是慈悲。要量力而為啊,不可逞強, 最後就出事了。
結果後來這個事情傳到孔子那裡,孔子非常讚歎。他說:「魯國學柳下惠學得最像的,就是這一個男子。」重實質不重形式。為什麼他學得最像?愛護對方啊。為什麼要抱她?柳下惠為什麼抱那個女子?這又是另一個典故。我看很多人很茫然的看著我。
有一天冬天晚上,剛好柳下惠要進城,城門關起來了。城門外這麼冷,另外一個女子也沒有進門,所以考慮到她會凍死,所以抱著她讓她溫暖。慈悲心!所以誰學得最像?不開門的那個人學得最像。
舉了這個例子,假如你是這個境界你是辦不到的。「君連歲所焚之疏,悉陳於天。上帝命日游使者,察君善惡,數年無一善行可記,但於私居獨處中」,在你獨居的時候、獨處的時候,「見君之貪念、淫念、嫉妒念、褊急念、高己卑人念、憶往期來念、恩仇報復念,憧憧於胸,不可紀極。此諸種種意惡,固結於中,神註已多,天罰日甚,君逃禍不暇,何由祈福哉?」
最後這一段說到,你雖然寫了這麼多疏文,但上天命使者都已經不斷的來查你的善行,可是看不到善行,一件都看不到,反而見到你的意念都是這一些不好的念頭。所以你的罪業太多了,上天的懲罰愈來愈嚴重,你逃禍都來不及了,你還敢求福報?把所有他的問題都講徹底了。「公驚愕惶悚,伏地流涕曰」,他聽了,人家講的都沒錯,心服口服,跪下來痛哭流涕說,「君既通幽事,定係尊神,願求救度。」您這一些這麼微細的事都知道,一定是尊神,希望你能幫助我、救度我。
「張曰:君讀書明禮,亦知慕善為樂」,你看這一句話,看他已經反省了,還是肯定他的善根,「當其聞一善言時,不勝激勸,見一善事時,不勝鼓舞」,確實有這樣的善念,「但旋過旋忘」,起了這樣的善念,但保持不了,一下就忘了,問題在哪?「信根原自不深」,相信古聖先賢,相信經典的「信」不夠深,時時還是會懷疑,「恆性是以不固」,人一懷疑,這個恆性就保持不了,有時候就應付、應付了。
「故平生善言善行,都是敷衍浮沈,何嘗有一事著實?」沒有一件是實實在在去做的,「且滿腔意惡,起伏纏綿,猶欲責天美報」,這麼多的意惡還指責上天,希望有美報,這就好比種滿地的荊棘樹,「痴痴然望收嘉禾」,卻想要收很好的稻穀,「豈不謬哉」,那豈不是太荒謬了嗎?
所以,「君從今後,凡有貪淫、客氣、妄想、諸雜念」,客氣就是應付、應付而已,這些雜念,「先具猛力一切屏除」,接下來都是真幹很好的註解,「收拾乾乾淨淨,一個念頭」,什麼念頭?「只理會善一邊去」,念念為人著想。「若有力量能行的善事」,只要自己有能力,「不圖報,不務名」,沒帶絲毫名利心,「不論大小難易,實實落落,耐心行去。若力量不能行的,亦要勤勤懇懇,使此善意圓滿」,自己沒做到的還是非常真誠的祝福,甚至隨喜能做的人,讓自己的善意是圓滿的。
接著提醒他,要有忍耐的心,忍住習氣、忍住急躁,不要急於求成,安住當下,對治起心動念。「第二要有永遠心」,長遠的心,「切不可自惰,切不可自欺,久久行之,自有不測效驗」,你真正去做了,一段時間以後,一定有很好的感應。
「君家事我,甚見虔潔,特以此意報之,速速勉持,可回天意。」這個張先生說到:你侍奉我很虔誠,所以把這個真相來告訴你,你趕緊奉行、力行,可挽回天意,可轉禍為福。「言畢即進公內室,公即起隨之」,張先生走到內室去了,俞公也跟著走。「至灶下,忽不見,方悟為司命之神,因焚香叩謝。」了解到祂是灶神,趕緊焚香感謝祂。
「即於次日」,隔天,「元旦」,大年初一,「拜禱天地」,拜天地,「誓改前非」,這是痛下決心了,「實行善事,自別其號曰,淨意道人」,他知道自己最嚴重的問題在意念,「誌誓除諸妄也」,立誓一定要把這個妄念給去除。
一個人修行要發勇猛心,立決定志,要決定勇往直前、決定成就。這種決心到什麼程度?連死都不怕,就怕念頭不對。寧肯碎骨粉身,終不忘失自己的正念,下到這種決心,才有可能調伏得了習氣。所以修道要下大決心,非帝王將相所能為。你看那個將軍,數十萬大軍,如入無人之境,你叫他把脾氣改掉,他還沒勇氣。
他下了這麼大決心,剛開始做,「初行之日,雜念紛乘」,還是很多以前的妄念,「非疑則惰」,還是起懷疑,這樣做真的行嗎?好辛苦,我可不可以再休息一下?又開始偷懶了。「忽忽時日」,恍恍惚惚過了一段時日,「依舊浮沈」,進進退退,浪費時光。
「因於家堂所供觀音大士前,」,他實在想成就,在觀音大士前「叩頭流血,敬發誓願」,至誠恭敬的心,發的誓願說到:「願善念永純」,我的善念時時、永永遠遠可以純一保持,「善力精進」,我的道力可以不斷提升。「倘有絲毫自寬」,有絲毫自我寬恕了,「永墮地獄」,永永遠遠都墮在地獄裡面去。
這一段話,其實就是不自欺最好的一個註解了。他給自己破釜沉舟,沒有後路可以走了。而且「每日清晨,虔誦大慈大悲尊號一百聲,以祈陰相」,求聖賢、佛菩薩加持。眾生有感,佛菩薩一定有應。從此「一言一動,一念一時」,都是什麼態度?「皆如鬼神在旁,不敢欺肆」,不敢欺騙放肆。「凡一切有濟於人,有利於物者,不論事之巨細,身之忙閒,人之知不知,力之繼不繼,皆歡喜行持,委曲成就而後止。隨緣方便,廣植陰功。且以敦倫勤學、守謙忍辱,與夫因果報應之言,逢人化導,惟日不足。」他每一天就是毫無保留自行化他,來提升自己。今天先跟大家談到這裡,謝謝大家。
敬祝 諸大善菩薩 平安健康 福慧圓滿
自如頂禮 阿彌陀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