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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灣的藝術品冬拍近日陸續展開，這個月初從香港傳來佳士得拍賣會中，余承堯(1898-1993)的《大江憶寫圖》，以578萬港幣成交，打破個人拍賣紀錄。

我不解在今年台灣的春拍中，為什麼兩件余先生的水墨作品，最後都只以65萬台幣成交？

特地留意余先生的作品，除了他那那獨樹一格、氣魄非凡的水墨畫，總也令我懷想良多──他傳奇的一生，軍旅生涯、將軍退伍、無師自修、鍾情南管外，還令我想起他77歲生日那天，學妹帶我去看他的情景。

我們之前對他的作品可真是討論良多，甚至還懷疑他那仿若蜘蛛麻密、結構細緻的筆觸，是否有我們小學課本中說，那位戰敗的蘇格蘭將軍，因看了蜘蛛一再結網，而再生東山再戰之力氣與決心，這等相似的「創作背景」。

余先生那時已頗有盛名，慶生會也展出他的畫與書法，地點就在他當時寄居的地方「漢唐樂府」。那天當時的台大藝術史研究所教授、20年後的故宮博物院院長石守謙先生也特地去看他。

他們之間交談並不多，石守謙先看了余先生當場寫書法，然後就去看當天掛出來的余先生的書畫。他體格偏瘦小，眼睛卻亮亮，當天身影很靈活。

我特別記得這場慶生會只擺著些許點心，也沒什麼特別儀式與公開講話；時不時，「漢唐樂府」的女主人陳美娥小姐，他們就上去表演一下南管，奏了一段就很自然地放下樂器下台來，或者去看余先生，或者跟訪客交談，或者又看看牆上的書畫。

一切看來清淡自然；石守謙給我留下的印象是，他似乎是現場中比較「熱」的人。

今年幾度進出故宮，每次都看到兇猛的人潮，來去匆匆轟嚨嚨。我聽了故宮的人說、以及讀了故宮出的書，都說他們近幾年的「功績」盡在大力宣揚故宮。(註1)

又是數位化，又是行銷化，又是商品化，甚且還要主題樂園化。我幾度在紀念品部來回漫步，幾度被人潮擠得沒法行動自如，幾度被故宮「出產」蛋糕跟麻糬禮盒，驚訝得找不到蘇東坡與毛公鼎：人們究竟為何來故宮？

 

公鼎究竟在這些來客心中待過多久？最是狂賣的各種翠玉白菜紀念品，又被去客如何消磨？走出主大樓，我幾度在那棟金光閃閃的故宮晶華前呆愣良久：乖乖，真是封閉得非常精美。

我懷念過去那棟很不起眼的舊餐廳，門前還有一個很小很小的池塘，小樹小花小魚兒，我以前常坐在小草上的小石桌椅，靜思剛剛在故宮裡看到的那些蟲魚鳥獸以及沒有蟲魚鳥獸的「留白」。

當代人動不動就要大聲表白「主體性」，不惜祭出各種「蟲魚鳥獸」的招術在所不惜。但，看來今天來故宮的訪客與遊客，99%都很「客」──這些人多半都是被宣傳來、行銷走的。

余先生曾坦承過，他最重要的無師之師就是到故宮去臨摩；張大千苦守敦煌石窟好幾年，這等情事對今人來說，做起來只有哭倒在地、聽起來笑癱在浪漫之床。

過去的人，是來吃故宮；現在的人，則是被故宮吃了。

過去的人，是來吃故宮；現在的人，則是被故宮吃了。(再說一遍)

 

來，我們聽到與看到的那麼多那麼多「主體性」，盡是很好吃、很難拉出來的「蛋糕與麻糬禮盒」。(註2)＃

 

註1：聽聞對岸的故宮，近幾年的「功績」也跟咱們故宮玩著同樣把戲，要讓來客「吃好、喝好、樹立品牌」──請看這則報導http://art.people.com.cn/BIG5/41389/5992252.html。

註2：在今年有次春拍會中，我遇到博偉電影公司的老總Rudy，他說他已經走闖這區塊已經十幾年，主要收藏現代英國畫家的作品，圈內很少人知道這才是他的最愛與「本業」，電影其實是他不小心踏進去的「結果」。當時，Rudy還不知道他的公司即將發行的【海角七號】，將創下台灣電影史上的「第一」奇蹟。

似乎，很多輝煌到令人口沫亂「非」的「結果」，不僅都跟「主題性」連不到一起，甚且「主體性」還得靠它才有飯吃。

圖上：余承堯水墨《群山峻嶺》

圖中：故宮晶華

圖下：故宮的桃子巧克力御麻糬禮盒